第480章 撥雲見日4

沉默了一會兒後,曹操從袖裏拿出一封信送到我跟前:“你說的對,是操心裏無法接受一個女子為我辛苦操勞幾十年,而我毫不知情的事實。可不僅是我,任何一個男子都會這樣吧!其實你說的也不完全對。這是周公瑾讓蔣子翼帶給我的信,你明白我看到它時的心情嗎?那天你告訴我,孫伯符讓你留下你卻沒答應時,我很寬慰。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如果你答應了,或者隻是沒有拒絕,他們也不會把你關押到那種渺無人煙之地了。你知道嗎?當我從漢中回來沒看見你得時候,我的心就像被人掏空了般,我以為今生再也看不見你了,我惱恨你的多情多義,怨恨自己沒有把你圈在身邊。在江東人把你的玉笛和錦袍送來的時候,我真以為你死了,不是死亡,而是趙如死了,趙雲如卻在孫策的府中成為趙夫人了。”

他說話的時候,我已經看完了周瑜的這封信,信的內容讓我苦笑不已。周瑜在信中除了告訴曹操我是女人的事實外,剩下的全是冷嘲熱諷,嘲笑他以霸主之尊卻容不下一個女子,嘲笑他利用了一個女子後,又去傷害她,嘲笑曹操是非不分,忠奸不辨。仔細看看信的日期,正是在曹操讓我禁足在家的關鍵時刻。看來,伯符已經把我是女子的秘密告訴公瑾了,公瑾這封信是想救我,他們以為曹操會對我不利呀!看來,那顆孫翊的假人頭並沒有騙到他們,伯符永遠那樣信任我。不過,他們還是把我的秘密告訴了曹操,嗬嗬,在保護我的同時,也想讓我不再插手曹操的爭霸事業吧!可惜,他們依然小看了曹操。

看著信,聽著曹操的話,聽出話裏的放鬆,想起伯符在聽到我回答此生不會成為曹操的女人時的放鬆,我想笑卻笑不出,這些男人呀,吃起醋來,一個比一個厲害。將信還給曹操,我淡淡地笑:“主公,公瑾白費力氣了,如果主公也是他們那樣的普通人,如還能這般用心盡力嗎?隻是,伯符他們雖然給主公寫了這封信,卻還是沒有把我的秘密擴散出去,他們對如還是那麽義氣用事。”

曹操長出一口氣,把信放在我手上:“這是他們對你的一番情誼,你收著吧!操從來就沒相信過他們會傷害你的傳言。子雲,你們之間的情誼操很明白,如你所說,操不是一般的霸主,我的所作所為也要配得上子雲的用心。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江東之戰我想著手進行了,為了我,為了你的理想,也為了他們,操不怕別人的閑話和嘲笑,哪怕他們公開了你的秘密也改變不了操的決心。子雲,以戰神之身做操的征南大將軍好嗎?”

撫摸著信皮,我搖搖頭:“不,主公,這個輔國將軍如也不想做。如想一直跟隨在您身邊,我更喜歡做您的謀士。有需要的時候,如再披掛上陣也不遲。至於伯符和公瑾,如還是那句話,江東一定要拿下,可他們,如會想辦法活擒的。”

曹操愣了一下,旋即苦笑:“你怕我多心嗎?子雲,你要生擒他們,操也不會暗中阻止你。隻是,你能說服他們降我嗎?不能的話,他們一樣要死。”

這點我很清楚,可我會盡力的:“如明白這點。隻是,我要保證,他們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別人手裏。如告訴過伯符,我能離開江東的話,會和他對決沙場,他也會期盼與如的一戰,如不想伯符有遺憾,我寧願他們死在我手裏。”

曹操歎氣了:“你連孫翊都舍不得殺,能下手傷他們嗎?”

我笑,苦笑:“如弄來那個人頭不過是讓主公在群臣麵前有點借口,並沒有想過騙您。隻是,伯符和公瑾與叔弼不同,他們如果不公開降您,隻能死。如隻是想讓他們死得高興一點而已。”死在我手裏,他們應該會滿意一些。

曹操點頭表示理解:“我沒有浪費那顆人頭,除了了解你的人,其他人都相信孫翊已經死了。至於他本人被你安排到哪裏了,我不會去過問。秦勇一直沒回來,肯定是當孫翊的看守去了,我沒猜錯吧?”

我這回的笑是放心的笑容了:“主公猜對了一半。孫翊我安排到壽光海上的一處無名小島上去了,是秦勇送去的。不過,秦勇當個看守太浪費了,我讓他辦完這事就去益州了。”

曹操歎口氣,拉過我的手很自然地拍了拍:“你在益州的經營也有十多年了,劉備不是泛泛之輩,諸葛亮又了解你甚多,讓他們小心些。”

曹操的動作,曹操的口氣已經沒有了掙紮和不甘,而是恢複到了以前和我談論大事時得隨意和輕鬆。他能這樣放開一切,我也放心了:“多謝主公關心了。正因為時間很長久了,劉備他們才想不到。諸葛亮雖然能想到,但我的藥房已經撤了,其他的他也不知道。嗬嗬,就是他能想到,也無法打擊我的人,除非整個成都沒有做買賣的人。再說,我的人也不光是生意人。”

曹操的眼睛轉到地上去了,過了一會兒他悶悶地說:“子雲是否在怪我派人監視你?”

我愣了愣,旋即笑了。我不是一個單純的人,早就知道曹操可能會安置一個人在我身邊進行監視,隻是我不做虧心事,也就不在乎身邊到底有沒有人。但我也有一些防範,不想讓曹操知道的事,我都讓秦勇秘密去做,選擇的人也都是山莊裏的孩子和管亥手下的親兵。那天曹操說出趙蕓兒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確定了曹操在我身邊安了人,今天他又關心我在益州安置的人,就讓我更加確定了,因為我的藥房已經撤了:“主公不說,如也不好問,既然您說了,我就猜猜,這個人是周洛?”周洛知道張敞的存在,也是荊州和張敞私下來往交接的人。

曹操張張嘴,又沮喪地閉上了。我樂了:“早看出周洛不一般,他在那一百名夥計中太突出了。嗬嗬,幸好我很乖。”咂咂嘴,我還是有點不甘心:“哼,虧我這幺信任他喲。不知道他貪汙了我多少錢。”抬眼看了看曹操,我嘿嘿地笑:“主公,你從他那裏要了我多少錢?”

曹操抬頭看我,用很無辜的語氣說:“沒有,他向我匯報的都是你的好,沒說你一句壞話。”看著我含笑的樣子,曹操鬆了一口氣:“當初讓他跟著你,是擔心你,那個時候……這個,有些防範也是應該的吧!”

我聳聳肩:“算啦,我也不去追究了。非常時期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我可以理解,反正當主公的是你,不是我,操心多了,頭疼的是你,不是我。”

曹操咬咬牙:“你真是沒心沒肺呀!”

我微微一笑,不再開曹操的玩笑:“周洛很不錯,主公選的人都有才能。您放心,我不會嫉妒他的。您也別頭疼了,否則,我就不得清閑了。”頓了頓,我繼續笑著說:“如不想進魏王府了。”

曹操的神色苦悶起來,剛才的放鬆被我一句話就打回了原形:“子雲,操是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你,你到底喜歡諸葛亮還是孫策?”

我神色一呆,不自然地笑了笑:“主公想哪裏去了?如隻是想說,不希望看到您再為這些事費心。”

曹操深深地歎口氣:“操明白這些。子雲,雖然,雖然我下了放棄的決心,可,可我還是一樣在關心你。如果,如果你願意好好想想,操想說,其實在我們幾個當中,最不適合你的人就是諸葛亮了,他的心太大,也太傲,容不下你的。”

我低下了頭,為曹操話語中的關心和掙紮而感動。既然話都說開了,我也不想再避諱什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麵向曹操:“主公的關愛如領受了。當如幫主公完成了一統天下的心願後,如會安排好自己的歸屬。不過,不管如的歸屬在何方,這顆心裏永遠為主公留有空間,我不會真正離您而去的。”

曹操眼中閃過一絲期盼:“這是子雲的承諾?”

再次將手放進他的手中,我鄭重地點點頭:“是,這是如的承諾。如保證,就是有了歸屬,也不會完全離開您,離開大家。”

曹操並沒有因為我的承諾就開心起來,他猶豫了一會兒,又遞給我一封信:“子雲,不是操太過分,給我信的人說,我還是尊重你的選擇對我們兩個都好。隻是,隻是我無法放下。至少,我得不到你的人,也希望你不要離開我。”

刻意不去理會曹操最後一句話,我帶著疑惑打開信,才看了幾行字,淚已經下來了,淚水越湧越多,到後來我已經無法再看下去,俯身在案幾上哭泣起來。這封信是徐母寫給曹操的,徐母以往的話響在我耳邊:“你也不要顧慮太多,洛陽這邊有娘在,你的秘密不會出啥亂子。娘有法子保你無事。”當時聽到這些話,我以為是娘為我打氣,是為我分析問題,現在細細想來,徐母早就準備好了這封信,給曹操的信。她比我更了解男人,看出孫策不會傷害我,也料準了曹操的心理,她怕我從江東回來後,曹操會對我不利,她怕我我從江東回來後,朝堂之上的人對我不利,所以,為我準備好了退路。告訴曹操我的女兒身,告訴曹操我的誌向,告訴曹操我是他事業取得成功的臂膀。徐母在信中要求曹操成全我的心願,要求曹操對我本人放手,要求曹操拋棄男女之間的成見,做一個真正的豪傑明主。

曹操走到我身後,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歎惜道:“知道了你的秘密,我已是驚異莫名,本想著你這樣的人兒怕是世間無一的,看到這封信,才醒悟世間女子也是能擔大事的,往常輕看了你們,倒是我們做男人的太愚笨了。”

我抽泣著說:“徐家母親聰慧無比,如兒連她老人家的一半也比不上。如果她老人家也有如兒這身自保的武藝,定比如更強百倍。”

“你說徐母聰慧我信,可要說這要強的心,她還是比不上你的。操也不忍讓她這番良苦用心付之東流。隻是,我還是猶豫了太久。今日想明白了,說明白了,也就沒那麽多負擔了。世間的事,總沒有十全十美的,操也不能盡得一切呀!”曹操離開我,站在涼亭邊對著天空吐氣。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手裏緊緊捏著徐母給曹操的信,擦幹眼淚,我也站了起來:“主公說得是,說開了,也就看開了。以往也是如太自私了,或許早和您說開了要好一些。娘已經去了,如也不會讓她的期望落空,盡早幫主公一統了天下,才算對得起娘的這番用心。”

曹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神色多少有些寂寥。他甩甩頭,似乎要把心中的那點痛甩掉似的。在我注視的目光下,他勉強自己笑了笑:“子雲,你不願意當將軍就不當好了,我不勉強你。明天就有旨意給你,還是做我的行轅參軍。不過,你征戰漢中有功,進位平侯,食邑二千戶。”

我收起傷心,微微笑著問:“主公準備如何解釋趙如此番的越軌行為?外麵的懲處之聲應該小了很多吧?”

曹操挺了挺腰,霸道的氣息散發了出來:“你奉我密令趕赴漢中督導戰事,不僅阻止了益州兵馬犯境,還斬殺了法正、嚴顏等蜀將,並用計殺得蜀軍十萬兵馬全軍覆沒。立下如此大功,焉能不賞?所謂私奪兵符、挾持官員,本就是計,何來罪責?至於私去江東,已經過了這幺久了,誰還敢提?況且,”他麵向我狡黠地笑了笑:“我軍的戰神,誰還敢亂嚼舌頭?”

我隻能甘拜下風:“主公高明。”

曹操苦笑:“為了你,我撒謊都成習慣了。好了,你的事再不了結,朝堂不穩。再過幾日,我便要立衝兒為世子了,我知你不願以他義父之名出現,孤讓你做他公開的老師。”

我倒,這是曹操第一次在我麵前用魏王的口吻下命令,一聲“孤”,就把我緊緊箍在了曹家的戰車上,我這才反應過來,我上曹操的當了,雖然我利用曹操的事業心擺脫了進魏王府的命運,可這一生都無法再逍遙自在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現在才知恨已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