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一臉陶醉的回憶著這段往事,仿佛,當時她抱著的是她自己的女兒一般……

剛才,還凶神惡刹般的塞提烏斯,現在卻紮著手,站在一旁,看著嬰兒,“嘿嘿”的傻樂。“好!好!真好!嗬嗬。”他輕聲的說,“好,嘿嘿。”

當嬰兒喝完奶、睡熟,被侍女抱走以後。塞提烏斯,又坐回了王座。

“你隻要答應做我的女官,幫我照顧好小公主。我可以給你豐厚的酬勞!”塞提烏斯溫和的說。

“尊敬的塞提烏斯,我不需要任何報酬!但是,我希望您能答應我的一個請求。”我回答道。

“請求?說。我會答應的!”他的身體向前一傾,隨即向椅背靠去。

“釋放大殿裏的所有色雷斯人!”

“就這?”塞提烏斯,身體前傾,說道,“沒有別的?”

“是的。就這。隻要您答應,我願意終身服侍公主。”我堅定的回答。

“哈哈!”塞提烏斯大笑著看了看他的將軍們,指了指我,然後,手一擺,“放人!放人!不光殿上的,所有色雷斯城抓獲的奴隸統統放掉!”

他站起身,又看了看我,說“那麽,我們可說定了?”然後,手一背,大笑著向後殿走去。

老婦人頓了頓,看來,長時間的說話,她已經感覺到了疲勞。泰蘭把隨身帶的一壺奶茶遞到了老人的嘴前,老婦人輕輕的泯了兩口,說“或許,這對塞提烏斯而言,的確是一筆合適的買賣。反正,色雷斯城又跑不了。他,西徐亞之王,想什麽時候來,那還不是隨意?”

老婦人舒了一口氣,然後,看了看泰蘭,說,“梅伊,那個女嬰就是塞提烏斯唯一的女兒,你的母親,泰蘭。”

泰蘭輕輕的擦著臉上的淚水,愛與恨,交織在一起,已經讓這個年輕的女孩,感覺到腦際一片混亂。

任何人,聽到這樣的消息,心情短時間內也不會得到平複。是的,自己竟然是西徐亞人?這怎麽可能!那個曾經自己最憎恨,最厭惡的民族,自己居然是其中的一員?那個自己曾經發誓要殺光的民族?原來,自己就是。

“奶奶,我……”泰蘭囁嚅著說,“嗚……這不是真得……您騙我的!”

波斯瓦爾大嬸吃力的抬起手臂,撫摩著泰蘭的秀發。“奶奶不會騙你。你不是一個純正的亞美尼亞人,你美麗的金黃色的頭發、水藍色的眼睛……你跟其他亞美尼亞女人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樣了。而這些,正是繼承你母親的血統,西徐亞人的特質。”

老婦人沉默了幾分鍾,很顯然,她的氣力已經不夠用了,她也許不能再進行下一段漫長的回憶。她在整理自己的思路。而年輕的女孩,還在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輕聲的哭泣著。但她卻沒有忘記緊緊的抱住無力的老婦人,不讓她輕易得倒下,這個生命中,她最可信賴的依靠。

“塞提烏斯,有7個兒子,卻隻有你母親這麽一個女兒。”老婦人顯然恢複了些氣力,接著說,“從小的時候,他就給了她最多的愛。你的母親也的確沒有辜負塞提烏斯的期望。她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馬術和箭術超群。即使是帝國最勇武的戰士,也往往從她那裏討不到半點兒便宜。”

“從16歲開始,她就能夠獨立率軍征戰了。我也就跟著她到處打打殺殺,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諾言,我得忠心的服侍她一輩子。無論是日耳曼人、達西亞人、不列顛人,還是亞美尼亞人、希臘人,隻要看到她的月神旗就會嚇得魂飛魄散。對於這些外族來說,她不僅是女戰神,更是女殺神。塞提烏斯殘忍殺戮的秉性,也被她完美的繼承下來。”波斯瓦爾大嬸的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臉上的表情也說不上是喜悅,還是痛苦的抽搐。“直到她19歲的一天,她從科而基斯河的前線回來。”

老婦人頓了頓,用手撐了撐地,看來,她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泰蘭懂事兒的幫她變換了一下姿勢。她又接著說,“那天,軍帳外都是歡快的呼喊聲、戰鼓聲。很顯然,我們的女戰神在前線又打了一個大勝仗!但是,看她走進軍帳的神情並不開心,臉上似乎還掛著淚花。她隻匆匆得跟我說了一句,亞媽,晚上開飯不用喊我。就匆匆的回自己的寢帳了。”

“一連兩天,我們都沒有見她出來吃飯。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老婦人艱難的回憶說,“第三天晚上,我去她的寢帳,卻發現,她不在。就這麽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但是,也不敢聲張。隻能乞求神讓她快些出現。”

“第七天的清晨,你的母親,她終於回來了。看起來,神態平和了許多。她把我叫入她的寢帳,輕聲的問我,亞媽,您可願意跟我離開這裏麽?我吃驚的看著她。她說,我已經厭倦了戰爭。我說,不管小姐到哪兒,我都是您忠心的奴仆。她看了看我,很開心的笑了,說,那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離開。”

“營裏的軍務,她都交給了她的副將搭理,並且,給她的父王塞提烏斯留了一封信。就帶著我一個人離開了。沒有人,知道她想去哪裏,想幹什麽,我也隻是默默得跟著。”說到這裏,波斯瓦爾大嬸歎了一口氣,然後,深情的看著泰蘭,說“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之所以要走,完全是因為一個男人,一個亞美尼亞的軍人。”

老婦人說到這裏,突然臉上露出了笑容,她輕輕的握著泰蘭的手,說“再堅強的女人,也是這樣。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你母親是深愛你父親的!他們彼此也深愛著對方。”

“父親……”泰蘭詫異得看著波斯瓦爾大嬸。是啊,有母親,也得有父親。可是,自打她記事起,她就不記得自己有母親,也不知道自己有父親。她隻知道,她有個最疼愛她的奶奶,波斯瓦爾大嬸。

“奶奶!奶奶!”泰蘭感覺到波斯瓦爾大嬸握住她手的手,已經無力的滑落下來了。抱住的老人的身體,也癱軟了下去。老婦人像是了卻了平生的心願般的舒展了臉上的皺紋。她吃力的張著嘴,最後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她的確已經不在有氣力了。

“梅……比……亞……”未待波斯瓦爾大嬸從喉嚨深處發出這最後的音節,她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夜幕,還是降臨了。

瑟瑟的山風,吹的石頭沙沙的響。

泰蘭獨自守在她母親的墓前,那個一樣也叫做泰蘭的女人的墓前。耳畔回響著的卻是波斯瓦爾大嬸的聲音。

“泰蘭……真得是泰蘭小姐……回來了!”

第二天一早,呆坐了一夜的泰蘭,把她的奶奶波斯瓦爾大嬸安葬在了原來存放鎧甲的石穴裏,並且,閉合了機關。這兩個泰蘭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終於又聚在了一起。

她又開啟了剩餘的兩個盒子,不出所料,一個是她母親生前使用過的馬具,同樣的烏金打造,同樣的寒光襲人。另一個則是她母親生前使用的武器,一柄劍身修長,適合馬戰的鑲象牙手柄的長劍,一對半月型的彎刀,一根騎兵用的長槍和一個弓箭複合袋,裏麵裝著兩把反曲複合弓和150枝羽箭。複合袋的外側有一個空置的小囊,看樣子這裏應該是用來插一把小刀或是匕首的地方,但是,現在卻空著。顏色同樣也被漆成了黑色,在太陽的照耀下,閃爍著烏黑的光芒。

泰蘭收好東西,又重新跪回到她母親的墓前。眼淚順著她的臉頰,無聲的跌落著。她強忍著哭聲。因為,她知道,沒有了媽媽,也沒有了奶奶,不知道爸爸身在何方的她,將來就隻能是一個人了。

中午的時候,海麵上起了風!風之穀的穀頂,開始傳出了“嘔嘔”的聲響,就像是狼群在低聲的怒吼。泰蘭知道,她該走了。

她站起身,深情的又看了一眼她母親和波斯瓦爾大嬸的墓地,回轉過身去,麵向著大海,用力的把小鎬頭擲向了海裏。

“願神保佑媽媽和奶奶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