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土木營
孫立德首先問的還是石頭村眾人的下落，他很擔心兄弟們遇到不測。
李長鬆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不知道啊，大概是被分散在了不同地方吧，城蘭關就這麽大，我在這裏呆了一年多了，至今沒有見過咱們的人。”
孫立德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繼續問道：“那天官兵來到咱們村抓人，所有的兄弟都散了，當時你逃到哪裏去了，最後又怎麽被抓的？”
李長鬆很氣憤，說道：“那天官兵從村口進村，凡是試圖下山的都被抓住了，他們進村的時候，我還躲在家裏沒有出門，因為我的家離村口挺遠，所以我就藏在家裏等待機會，伺機逃跑。趁著官兵追趕你，分散開挨個抓人的時候，我直接從家裏翻牆逃跑的。”
李長鬆停頓了一下，繼續補充道：“當時我走的實在是太匆忙了，身上沒有帶多少錢，家裏有官兵盯梢，沒辦法回家，那個狗官還把咱們幾個人的畫像貼在了各個村落和縣城的門口，守門官兵檢查的很嚴格，進城更成了一種奢望，我隻能在北康縣外的官道附近找機會，餓了就在路邊攤上買東西吃，身上銀兩太少了，我也不敢多買，每天就吃三個饅頭。”
孫立德想到了自己在山裏的日子，有家難回的感覺實在是痛苦，自己在克平山脈試圖跳崖的那一幕，現在仍舊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成年人的世界很容易就會崩潰。
李長鬆繼續說道：“盡管如此省吃儉用，但我身上的錢實在是太少了，根本不夠正常開銷，在我逃亡的第七天，我花光了最後一文錢，走投無路，卻隻能守在咱們村和北康縣的官道附近，試圖尋找熟人。”
和李長鬆比較起來，自己還是一個幸運的人，至少沒有在食物上發愁過。當日選擇上山確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如果真的下山，不僅無法遇到師傅，最大的可能是逃亡一段時間後依舊被官兵抓住，當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李長鬆歎了口氣，接著講道：“最艱苦的時候，我甚至還考慮過去偷路人的銀兩和糧食，可是我餓的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當我最後下定決心去搶劫的時候，我第一個搶劫的對象竟然是林大叔。”
孫立德聽到這裏，反問道：“就是咱們村的林叔？”
李長鬆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正是天無絕人之路，林大叔看見我很激動，不僅把他身上帶著的幹糧分給我吃，還讓我在原地等他，他告訴我進城後賣了東西就把錢借給我，還是咱們的老鄰居最靠得住。”
孫立德帶著同情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二貨，被賣了還在給人家數錢，這哪裏是天無絕人之路啊，明明是老天要讓你感受更深層的惡意，孫立德心情的複雜的問道：“後來呢，又發生了什麽事？”
李長鬆右手握拳，左手成掌，拳頭重重打在了手掌上，憤憤不平的說道：“我等了好久，林大叔遲遲沒有出現，我擔心林大叔在路上出現什麽意外，就順著官道，往靠近縣城的方向走了一段距離，但是我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迎麵正好遇到了一隊縣裏來的官兵，這些人居然認識我，他們剛剛看到我，就直接拿著棍子衝了上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被發現的，當時都嚇傻了，轉身就想逃，結果沒有注意腳下，被石頭絆倒在了地上。”
孫立德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局，但還是配合他，問道：“然後呢？”
李長鬆把兩手一攤，說道：“然後我就被這些小吏抓到了，還被亂棍打了一頓，我當時連躲閃的力氣都沒有了，更別說反抗了，隻能雙手護住頭部蹲在地上，我被抓倒是沒什麽，林大叔回來找不到我得多麽擔心呀。”
孫立德決定戳破李長鬆的幻想，說道：“你想知道我怎麽被抓到的嗎？”
李長鬆點點頭。
孫立德繼續說道：“我從克平山脈回家，在村口也遇到了林大叔，沒錯，和你見到了同一個大叔，我很信任林大叔，和他打了招呼，第二天，林大叔帶著一夥官吏上門來抓我，然後我就來陪你了。”
李長鬆笑著說道：“哈哈哈，你居然被信任的人出賣了。”
笑了一會兒，李長鬆似乎反應過來了，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說道：“難道說?”
孫立德盯著他看了一會，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那個難道說，李縣令下了一條命令，凡是能夠提供逃犯有效信息的，可以減少親人的刑期，很顯然，林叔為了他的兒子盡快回家，先是出賣了你，又是出賣了我。”
李長鬆用手狠狠的拍打著地麵說道：“老匹夫實在是太可恨了，我被捕以後，第一件擔心的事情就是擔心他，他居然這樣對我。”
孫立德打斷了李長鬆的叫罵，人性總是如此，也怨不得別人，他還有好多事情想問李長鬆，在家的時候，父親曾經跟自己提過一句，官家已經製定了北征大月人的作戰計劃，行動就定在二月一日，自己被抓之後，在大牢裏呆了五天，押運糧食又走了五天，今天已經二月二日了，孫立德特別想知道部隊內部的軍事情報。
李長鬆無奈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他不僅不知道作戰的時間，甚至都不知道大漢即將發動對大月人的攻勢。
孫立德略帶疑惑的看著李長鬆，他實在無法相信一名戍邊一年的士兵居然會不知道邊關軍情。
綜合了各方的情報，孫立德可以很確定北境要發動戰事，而且就在這幾天，李長鬆這個位於大漢最前線的人，居然什麽風聲都沒有聽說過，放在誰身上也不會相信。
李長鬆攤開手，表示事情不關自己的事，通過他的講話，孫立德才明白這事還真的和他沒有關係。
任何軍事情報都不會進入土木營，在這個城蘭關裏，土木營就是一個勞動集中營。
土木營算是城蘭關的犯罪集中營，營官楊子平將所有的叛軍、逃兵、殺人犯都整編成小隊，編進了土木營，為了不讓土木營的兵丁走的太近，整個營裏還有一個互相舉報的政策，任何違紀行為都可以舉報，隻要舉報屬實，被舉報人的工作將由舉報人負責一個星期。
孫立德搖了搖頭，又是挑動群眾鬥群眾，偏偏這一招非常好用，一招鮮吃遍天。
孫立德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世界對自己實在是太不友善了。
客觀條件是固定的，無法改變，孫立德決定先考慮眼下，便開始詢問土木營的全部工作。
李長鬆對於這方麵反倒是毫無保留，土木營的功能和名字一樣，以土木任務為主，後勤任務為輔，一支輔兵部隊，駐守城市的時候負責修築城牆，野外行軍的時候負責搭建營寨，簡而言之，所有出力不討好又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都由土木營負責。
土木營中有營長一人，營長以下有三個隊長，平均每個隊長管著三十個人，營長和隊長都是楊子平的親信，盡管楊子平對土木營的將士生活並不關心，但他卻對土木營的管理非常上心。
既然軍中有土木營，那一定還有其他的營頭，孫立德想了解軍隊的結構。
李長鬆雖然沒有辦法說的很詳細，但畢竟還是在城蘭關生活了一年多，多少還是了解一些東西的。
城蘭關的戰兵分為兩部分，征召的鄉兵為勇士營，人數並不多，一百五十人左右，一個營長，下轄五個隊長，勇士營都基本上配備了輕甲，使用長槍和圓盾，部分；囚徒為戰士營，大概有二百五十人，無甲，使用長矛，一個營長，下轄八個隊長；勇士營和戰士營中選拔勇猛之人組成的銳士營，近戰用刀槍，遠程使用弓箭，人數三十人左右。
和孫立德心中想象的不一樣，作為直麵大月人的橋頭堡，整個城蘭關除了主將再無一個騎士。
仔細想過之後孫立德反而有些理解了，養馬耗費巨大，養一匹戰馬的費用足夠養起五名輕步兵。城蘭關的主要任務是修築長城，守衛禦敵，國家對守軍的要求也不高，隻要能夠守住領土，在大月人南下的時候點燃烽火提供警戒就可以。
北方的遊牧民南下的目標不是為了攻城略地，他們更多的還是為了劫掠，搶完東西還是要走的，城池對他們沒有意義。
孫立德還想再和李長鬆聊一會，他們的隊長走進了營帳，工作的時間到了，他們現在需要搬運磚石上城牆。
漢國的北境長城是從克平山修起的，這個地勢險要的城蘭關也是剛剛修建成的，孫立德等人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將這個長城繼續朝著東方延伸下去。
倒是不需要擔心沒有土石材料，每個星期都會有南方的車隊運送一批土石材料送到關內，在土木營的勞動下，這些石頭將成為最堅實的壁壘，守護漢國的邊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