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酒館

盡管孫立德對未來的前途持有悲觀態度。

但是不得不承認,在趙構手底下的這段日子,是孫立德從參軍以後過得最自由,最舒坦的日子。

趙王了解自己的孫子,他並不放心趙構的統兵水平,給他配備了幾名沙場老將,然而這位王孫卻辜負了趙王的良苦用心,對於老將們的建議往往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邊答應了,那邊就忘了,完全沒有往心裏去。

老將們大概是顧慮到趙構的王孫身份,一味的遷就趙構,知道他無心軍旅便不再進言,不僅縱容他遊山玩水,還陪著他一起玩。

領導們天天隻顧著遊山玩水,軍隊中的各項管理與監督自然鬆懈下來。

整支軍隊的戰鬥力迅速下降,孫立德更是有著切身的感受。

自從楊子平的營官職位被撤換掉以後,軍中的管理與訓練就由新營官負責。

新營官史萬春是一個老好人,特別好說話。

手下的官兵為了偷懶,經常會找他抱怨身體不好,手上有活,這個老好人特別體諒下屬的疾苦,所有找他請的假都被批準了。

士兵們發現新的領導這麽好說話,也試探性的不參加訓練,逃掉訓練的士兵們不僅沒有受到懲罰,連口頭的責罵都沒有發生過,最後所有的士兵都不去訓練了,就連負責訓練的軍官都跑了。

這段日子,孫立德的生活實在太自由了,有時候會和李文華討論各類文章,分析時事;有時會和吳永福比試力量,切磋武藝;還有時會和楊子平在城外遛馬,在酒館裏吹牛。

每天都是自由自在的,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

二月十七日,楊子平、孫立德和其他三個朋友在練武場切磋完武藝,五個人來到了漠楊城的如意酒館。

楊子平五人可是這裏的常客,而且出手頗為闊綽,老板娘一看到這五個人,臉上立即掛上了笑容,親自來到酒館門口將五個人迎了進去。

來到酒館的大廳裏,楊子平隨便拉挑了一張桌子,五個人坐下,準備開始吹吹牛,討論討論戰局實事。

鄰桌的飯客卻先開始了議論。

那一桌有一個胖子食客的談話聲音特別大,他談論起前段時間的清馬城之戰,言語中對長城軍和北疆軍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在他的言語中,三千精銳的北軍在大月人的一輪夜襲下丟盔卸甲,惶惶逃竄。

最終還是在沾了漠楊城軍的光,得以伏擊那支從漠楊城下敗退的大月人的小部隊,盡管設下了重重埋伏卻隻取得了極小的戰果,在北軍官兵的無能麵前,大月人的主力被放跑了。

這支膽小的北軍被大月人嚇破了膽,至今仍蜷縮在漠楊城的保護下,不敢北上殺敵。

這個胖子的話得到了酒館內的大多數人的認可。

孫立德這一桌聽完胖子的詆毀,蹭的站起了一人,孫立德抬頭看去,這個人正是楊子平的衛隊長鄭成,鄭成性格一直很木訥、老實,然而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胖子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

鄭成直接講起了那場伏擊戰,他告訴那個胖子,北軍伏擊的部隊是一夥主動撤退的步騎聯合軍隊,絕對不是他所說的那種敗軍,戰果也頗為可觀,敵軍雖然騎兵逃跑了,步兵卻大部被殲滅,絕對不是像這個胖子所講的那般,敵軍主力都被放跑了。

這個胖子聽到有人為北軍辯解,聲調也抬高了不少,鄭成的話不僅沒有說服他,他反而問道:“你的意思是漠楊城的堅守沒有作用咯?大月人可以在漠楊城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們漠楊城的解圍還得多虧你們的救援?”

胖子的話很具有煽動性,在場的大多數食客受到了胖子的挑撥,情緒開始激動,眾人開始七嘴八舌的罵著鄭成和北軍。

鄭成這個人為人木訥、老實,哪裏見過這種場麵,他的心裏確實很瞧不起漠楊城守軍,這個胖子說的很對,大月人確實可以在漠楊城下為所欲為,如果漠楊軍稍微能掙點氣,也不至於讓大月人的小股部隊在城下虛張聲勢這麽久,大月人的主力可是一直在北地郡的東方肆虐呢。

這種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很顯然,這裏在場的大多數食客,都是漠楊城的居民,這種話一說出口,就得罪了在場的大多數人。

鄭成愣在那裏,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麽好。

桌邊另一個人站了起來,孫立德看去,這個身材魁梧的壯年男子正是銳士營的孔文斌,孔文斌是楊子平部銳士營中的第一高手,不僅弓箭刀槍無一不精,甚至馬術也不錯,唯一可惜的就是這個漢子性子比較直,不會拐彎,一張口就容易得罪人,他好幾次都可以升官,但都因為得罪了領導而取消了升官,楊子平愛才,經常將他帶在了身邊。

一看他要開口,孫立德心中暗呼不好。

隻見孔文斌用手一拍桌子,準要開口。

胖子瞥了他一眼,搶著說道:“怎麽,說不過就想動手了?”

孔文斌擼起袖子,兩個眼都瞪圓了,罵道:“我們在前線和大月人血戰的時候你們在幹嘛?你不是說你們漠楊人能打嗎,隨便出來個人跟我打打,看看究竟誰才是繡花枕頭!”

胖子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舉到嘴邊抿了一口,冷笑道:“這就是北軍的武夫,在大月人身上占不了便宜,隻知道欺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大王為了征討大月人加征的稅金都喂了一批狼呢”

孔文斌被這個胖子說的大怒,舉起拳頭就準備上前揍那個胖子,鄭成和孫立德兩個人趕緊站起來,將孔文斌攔下。

那個胖子卻沒有見好就收,發現自己沒有挨揍的危險,繼續說道:“你們別攔著他,讓他打我,最好把我打死,用我的血來喚醒咱們大漢子民的血性,讓大王大王看看你們北軍的囂張跋扈,重新選拔一批能夠保境安民的戰士。”

孫立德眯起眼睛,鬆開了抓住孔文斌的手,兩手抱拳,握在胸前,行了一個禮,說道:“先生大才,我實在是很佩服,不知先生現居何職,現住何處?”

胖子昂首挺胸,斜著眼看了孫立德,說道:“怎麽,這是準備記下我的身份信息,準備事後報複嗎?”

孫立德瞪大了眼睛,眼神裏透露著無辜,說道:“怎麽會呢,像先生這種大才,實在是國士無雙,是國家的寶藏,保護你還來不及呢,在下怎麽會對先生不利呢。”

孫立德笑了笑,繼續說道:“眼下大漢與大月連年交兵,雙方百姓死傷無數,家破人亡、賣兒鬻女的人間慘事時時都在發生,大月的蠻賊不懂禮義廉恥,需要有使節前往教化,我一直在尋找此類大才,卻始終未能遂意,今天看到先生,才總算達成目的,先生正是我們需要的出使大月的人才,在下認識柳郡守,願向郡守大人舉薦先生。”

胖子聽到教化大月人的時候頭上就已經滴出了幾滴冷汗,趕緊說道:“大月人不僅不懂禮儀廉恥,而且好勇鬥狠,野蠻極了,出使大月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必要,隻是在做無用功而已。”

孫立德重重的搖了搖頭,說道:“先生說的不對,正因為大月人好勇鬥狠,野蠻極了,所以才需要有使節進行外交活動,展現我禮儀之邦的大國國威,其實我之前也曾見過幾個侃侃而談的無用書生,他們隻知道嘴上報國,卻無任何人有心以身報國,今日遇到先生,如同拔雲見日,就像先生說的那樣,先生願意用自己的鮮血來喚醒我漢國子民的血性,這實在太難得可貴了,先生不僅可以以一己之軀,展現我禮儀之邦的仁德,同時可以讓全國百姓認清大月人的殘暴,先生的貢獻,功在千秋,我們必定永世不忘,如有萬一,在下每年必給先生上三柱清香,為先生祈福。”

胖子頭上的汗不斷的從臉頰滑落,他自己把話說得太滿,已經把退路堵死了,他臉上的神色變了好幾次,最終跑到酒館的櫃台,匆匆扔下了銀子,跑了出去。

和胖子同桌的幾個食客也不好意思繼續吃下去,紛紛離坐走人。

孫立德遠遠的看著胖子,嘴裏仍舊在喊著:“我在北軍的大營等著先生啊,先生交代完家裏的事,記得來找我,漢國的未來就仰仗先生啦。”

胖子走後酒館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孫立德卻像沒事人一樣招呼著鄭成和孔文斌坐下。

孫立德招呼老板娘上菜,沒有了外人打擾,幾個人可以繼續吹牛了。

老板娘的菜還沒有上來,旁邊桌子走過來了兩個人。

其中一人三十歲左右,一身書生服的文人打扮,麵相清秀,眼神清明。

另一個人是一個老者,年齡在五十歲左右,頭發和胡須都已經花白,身材卻很雄壯魁梧,完全沒有老人的暮氣,眼神銳利非常。

兩個人拿著酒和菜來到了孫立德的這一桌,年輕文人笑了笑說道,相見就是緣,幾位朋友可願與我二人共飲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