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返鄉

咽喉中槍的那個人肯定已經死透了,現在從身後靠近自己的那個人,隻有可能是那個金店的夥計。

時間有限,孫立德不再猶豫,那個夥計畢竟已經被自己重創了,相比較而言,還是身下的這個大胡子威脅程度更高一些,手上加了一把力,大胡子被他掐暈過去。

腳步聲的主人似乎並沒有抓住機會接近自己,隨著一聲馬匹嘶叫聲的響起,身後傳來馬蹄遠去的聲音。

孫立德退後一步,和大胡子拉開距離,站起身轉過頭,看向馬蹄聲遠去方向。

那個金店的夥計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他居然跑了,丟下了自己的同伴,一個人逃跑了。

這個人不僅僅是心黑,而且沒有義氣,孫立德一度想要拿出弓箭對付他,卻始終下不去手殺人,在猶豫的時候,馬匹帶著那個夥計離開了孫立德的射程。

孫立德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紅纓槍,他再一次產生了猶豫,不清楚自己該不該殺死這個大胡子,生死搏鬥之際,為了自己的生命隻能殺人,可戰鬥結束了,現在的大胡子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暈倒在地的普通人,殺死他簡直勝之不武,盡管他曾經試圖殺自己搶奪財物,孫立德卻下不去手。

那個被自己刺中咽喉的人已經死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的鮮血已經凝固。

孫立德選擇帶著戰利品離開,將紅纓槍背在了後背上,三個人掉落在地上的馬刀也被他撿起。

隨後來到了兩匹馬的身邊,取下了掛在馬上的兩個包裹。

將馬放跑,快步離開了此處,繼續上山。

孫立德估計,等大胡子清醒過來,自己已經進山了,至於那個金店夥計,自己不需要出麵,大胡子肯定會報複他的。

這次的經曆也給了孫立德提了一個醒,外露的財富容易引起覬覦之心,出門在外,人心險惡,不可不防。

走了一段距離,大胡子已經被甩出了自己的視線,孫立德開始檢查自己繳獲的包裹,打開包裹,首先看到了幾件帶血的首飾,首飾上的鮮血觸目驚險,孫立德總算是明白這三人明明騎有快馬,為什麽一直等自己到了山腳才追上來,推測這三天還打劫過其他人,血跡說明了很多事情,孫立德對自己放過大胡子的決定有些後悔,放掉惡人,某種意義上等於放任惡行。

除去首飾,包裹裏還有一些碎銀子,孫立德拿在手裏掂量了一下,判斷這包銀子的重量不會超過十兩。

孫立德隻知道翻山能夠回家,但是大體的方位他不清楚,他隻能賭自己的直覺。孫立德在出山的路上,邊走邊畫,將克平山脈的地圖畫了出來,重點部位都在地圖上進行了標注。

走了大概一個半月,才離開了克平山脈。隻有親自動手做記錄,才發現這座山脈實在是太大了。

孫立德終究還是走上了岔路,沒有直接抵達石山。

孫立德在路邊找了一個采藥老人,詢問後才知道,自己居然繞到了南側的三川郡,幸好此處·距離北地郡不遠,腳程快的話,一天就能回家。

三川郡因境內白河、紅河和黃河三條河流交匯而得名,此處不僅河網密集,同時地勢平坦,土地肥沃,王春曾給自己講解過漢國地理,作為王春的家鄉,三川郡更是講述的重點,孫立德一直很想見識一下此地的景色風光,風土人情,當然,不是現在。

現在的孫立德隻想盡快的往家趕,他要在過年之前回家。

問清楚方向後,孫立德和采藥的老人告別,開始往北走,孫立德不會騎馬,他能夠依靠的隻有自己的雙腿。

一路往北,想象中的百姓安居樂業,男耕女織的場景並沒有出現,無人掩埋的屍骨,漫天的黃土倒是比比皆是。

孫立德不禁有些納悶,即使是處於漢國北境邊防壓力最大的北康郡也沒有發生過這麽慘的場景,三川郡本應該是一個富饒的大郡,怎麽看上去這麽慘。

在三川郡北部大縣嘉清縣酒館吃飯的時候,孫立德終於安耐不住自己的疑問,向著隔壁桌的食客提出了問題。

這個食客一臉詫異的看著孫立德,說道:“這位小兄弟難道是從山裏出來的嗎,自從去年黃河改道後三川郡一直都是這種慘狀,三川郡河網密集,受災程度還算是輕的,南麵的河西郡受災更嚴重,聽說很多的村落都成為了鬼村,無人生還,這次黃河改道波及範圍太廣了,就連東部的河內郡都受到了波及。”

作為一名獵戶,本來孫立德對水災的危害沒有概念,食客“鬼村”的這一描述,讓孫立德對受災程度有了一個形象的了解。

孫立德想到路上見到的屍骨和黃沙,問道:“水災不是已經過去一年多了,怎麽受災現象還這麽嚴重?”

食客搖了搖頭,說道:“小兄弟你是真的不了解呀,水災帶來的危害不僅僅是衝垮房屋,衝走財產,毀人性命而已,良田還會成為澤國,舊河道的土地也將缺水灌溉,沒有糧食如何生存。”

孫立德歎了口氣,說道:“希望官府能夠輕徭薄役讓老百姓好好修養。”

食客聽到這裏猛的一拍桌子,罵道:“輕徭薄役?大王的軍令剛剛傳達下來,春季將對大月人發動進攻,為了戰事還加了稅,你看著吧,明年的徭役不僅少不了,還會增加。”

孫立德沉默了起來,如果漢王真的準備在北線用兵,北地郡必定首當其衝,承擔主要徭役。

孫立德想更多的了解過去一年國內的狀況,便提出了疑問,食客也沒有質問孫立德的身份,孫立德問什麽就回答什麽,很是爽快。

從談話之中得知,去年北地郡和大月人在決戰的初戰中失利,如果不是柳郡守的新軍在最後一刻趕到戰場,官軍可能就敗了,生力軍的介入才勉強殺退了大月人。

孫立德對於這支新軍很感興趣,便進一步的提出疑問。

食客倒也是個直性子,不久前還埋怨官府不恤民力,此刻又為官軍的表現拍手叫好,他說道:“這隻新軍對外稱為神機營,原定一千人,後來報名的人數實在太多,郡守又加征了三百人,這全軍都使用強弓硬弩,近戰則使用短刀,擁有咱們漢國最先進的武器,假以時日必定可以成為王國的強軍,甚至有可能成為銳士營和河內兵那樣的強軍。”

孫立德看過老師留下的《大周軍鑒》考慮問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在他看來這種特種兵性質的部隊在規模上很難維持,而且作戰方式也受限製,聽食客的介紹,這隻部隊充其量就是一隻精銳的遠程弓箭部隊,一旦遇上精銳的近戰部隊,尤其是精銳騎兵,隻怕會毫無反抗能力。

當然,戰國年代,各國都是以農兵為主力,此刻的精銳部隊極具戰略價值和戰術優勢,孫立德大伯戰死的那場盧山之戰就是因為齊軍的精銳鐵甲騎兵衝擊,整個征召隊伍才迅速潰敗的。

聊天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孫立德很快就吃完飯,和那個食客告別,繼續往北便走。

嘉清縣位於三川郡的西北方,正好與北地郡的北康縣交界。

平原道路確實比山裏的路好走的多,早上孫立德才進入三川郡,晚上就已經到達了北地郡。

北地郡和三川郡的官道上有兩個士兵,在值守,孫立德遠遠的看去,似乎是在設置卡口,檢查行人的包裹。

自己畢竟離開家鄉一年多,逃犯的身份未必會暴露,孫立德當下定了定神,決定賭一把,直接走到了檢查站。

兩名官兵剛剛放過了一名趕路人,孫立德眼尖,看出了那名路人給守路兵塞了銀子。

孫立德身上的財物不少,一名神機營士兵一個月的餉銀才隻有二兩,自己身上卻有將近五十兩銀子,孫立德不僅擔心銀子會引起兩名兵丁的惡意,他的身上確實也帶著三把馬刀,萬一引起誤會,就麻煩了。

孫立德對殺強盜沒有負罪感,但是對於官府的兵丁,還是客氣一些好。

孫立德將手塞進了口袋,掂量了半兩銀子,拿在手裏,隨後把這五十文交給了守路的官兵,臉上對著笑容,說道:“兵哥,這麽晚了還堅持在一線,保護我等平民的生命安全,實在是我學習的楷模,本想弄點茶水給兩位大哥潤潤嗓子,可惜沒有遇到茶商,有勞兩位大哥代為購買”。

拿銀子的官兵在三十歲左右,他接過銀子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麵露難色,為難的說道:“柳大人準備剿滅燕山群匪,所以縣令大人安排我們守路,最近領導們查的很嚴,隻怕不好交代啊。”

孫立德自然明白這個士兵嫌棄錢少,又從兜裏拿出二十餘文的銀兩,遞給了守路兵,拍著腦袋說道:“瞧我這個記性,這份給縣令的心意,也麻煩兩位大哥代為轉達了。”

兩個士兵也是爽快人,收了錢就放人。

孫立德看向了頭頂的月亮,在社會這個大染缸裏待久了,自己還能不能做到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