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男兒熱血

達奚長儒點頭側目,越發對秦蒙有了興趣。

“小兄弟,若你所言,如之奈何?”

“今日一戰,有將軍衝鋒陷陣,有弟兄們拚死血戰,突厥人難奈我何。曹劌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部隻消合攏死戰,令人突厥人銳氣盡失,縱敵有十萬百萬,不死戰拚我,則我部雖有刀山劍雨之險,亦無所顧。”

秦蒙是知道這段曆史的,周盤遭遇戰打到最後,突厥人基本上是打絕望了,覺得根本製服不了這支小部隊,出工不出力,才讓力量對比絕對懸殊的隋軍,得以生還十之一二。

達奚長儒深以為然,眼下這是最有可能堅持下去的前瞻和策略了。

看看秦蒙,達奚長儒點頭歎道:“如此人才,當立廟堂安邦,奈何於此蹈刀劍之危。”

秦蒙恭敬拱手道:“將軍適才所言,英雄莫問出處,同理,報國亦無定所。追隨若將軍者縱橫裨闔,馳騁沙場,乃丈夫所願,功名利祿者,何及此萬一?”

達奚長儒連連歎氣,眼看秦蒙,不忍的神色越發強烈。他認為,這樣的人才,死在戰場上,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浪費。

但殘酷的現實,誰也改變不了。

達奚長儒讓秦蒙跟在身邊,與軍官們一同休息。

到了第二天天明,達奚長儒把自己的腰刀解下,告訴秦蒙,此刀乃是異人所贈,名曰斷霓刀,削鐵如泥,可作防身之用。

待到日上山頭,突厥人那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衝鋒。

這一次,突厥人明顯改變了策略,不以殺傷為主要目的,而是以達奚長儒為主要目標,反複衝擊,一方麵持續消耗他,一方麵,分隔開他和周圍部眾,各個擊破。

秦蒙感覺,自己的壓力驟然增大。

達奚長儒這等神勇,都要拚盡全力左突右擋,更遑論戰五渣一樣的秦蒙了。

秦蒙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跟達奚長儒分開。

可是,想法是好的,突厥騎兵強大的衝擊力卻實實在在讓這個想法破滅了。

在不知道多少次的衝鋒下,秦蒙就一個沒跟緊,三個突厥騎兵從他和達奚長儒的縫隙衝擊過來,一下子把他和達奚長儒分割開來。

幾個突厥騎兵,如群狼一般盯住了秦蒙。

刺耳的呼嘯聲響起,突厥騎兵策馬向秦蒙衝來,那圓月般彎刀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完美曲線,直奔他頭上砍來。

秦蒙一時間竟然沒有了閃避的意識!

幾乎是本能一般,秦蒙把手裏的長槍向上一迎。

哢哢兩聲,秦蒙本想用長矛擋住突厥騎兵的大刀,卻不想對方力大勢沉,一下子將其長矛砍成幾段!

突厥兵衝了一下,跟秦蒙錯過身位,一撥馬頭,看著手裏已無兵器,發出了戲謔而殘忍的笑聲,再次衝了過來。

死亡,是如此之近,秦蒙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吼!達奚長儒發出了炸雷一般的怒吼,手裏大槍一掄,**開了敵手的糾纏。

他催馬奮力殺過來,連刺兩槍,將威脅秦蒙的兩個突厥兵,挑落馬下。

“拔刀!回到戰列,快……”

達奚長儒話未說完,一枝長矛,從他的右側腰上後方,直貫身體,從身前透過!

“將軍!”秦蒙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為了救自己,達奚長儒竟然被對手偷襲,受到了這樣的傷害!

一股熱血,湧上了秦蒙的腦袋。

不在真實殘酷的戰場,你永遠無法理解,那種在殘酷戰鬥中,男人之間所形成的手足共患的感情。

為了兄弟,不顧自己安危,雖死無憾!

秦蒙腦子裏就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再讓達奚長儒受到任何的傷害!

嗷——

秦蒙發出了困室之獸一樣的吼叫,隻一步,就衝到了達奚長儒身邊。

此時,那個偷襲達奚長儒的突厥兵,剛剛拔出長矛,秦蒙血貫瞳仁,再一步,衝到他的麵前。

斷霓刀鏗然出鞘,秦蒙早忘了在騎兵麵前,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抗衡。這時候,他腦子裏就一個念頭,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把胸中這口惡氣給出出去!

一刀揮出,正中那戰馬的脖頸。

噗的一聲悶響,戰馬碩大的頭顱,高高飛起,轟的一聲,無頭戰馬轟然倒地!

秦蒙再一跨步,到了那跟馬一起倒地的突厥騎兵身前,斷霓刀橫掃,正中那人的頭顱。

那突厥騎兵的好大頭顱,跟他的戰馬一樣飛起,那頭顱在半空中飛的時候,還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眼神,不敢相信,腦袋怎麽會跟身體分離了。

突厥騎兵斷頭之處,鮮血噴濺出來,噴滿了秦蒙一身!

鮮血,帶來的有可能是恐懼,但也有可能,帶來的是嗜血的欲望!

一瞬間,秦蒙仿佛被嗜血技能加身一樣,整個人如同暴走一樣,掄刀殺向他和達奚長儒身邊的敵人。

秦蒙也無甚章法,他眼中已經沒了刀光劍影,隻有敵手!

眼見一突厥兵要近達奚長儒身邊,他幾乎是迎著對手的兵器衝了上去,掄圓了向那突厥騎兵大腿位置砍去。

那突厥兵意識到了秦蒙的期近,等看到秦蒙浴血修羅一般迎著兵器衝上來,不覺看得傻了,根本就沒意識還要躲閃,被秦蒙一刀砍中。

嗷的一聲慘叫,那突厥兵親眼看到自己的腿離身而去,疼痛倒是沒有多少感到,但這極具衝擊力的自我損傷,讓他不得不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恐懼,是會傳染的。

別管自己這方占據多大的優勢,但命是自己的。

幾個想要衝擊到達奚長儒身邊,想要撿天大便宜的突厥騎兵,被秦蒙如此悍不畏死的拚殺給弄得膽寒不已。

你這邊膽寒畏手畏腳,秦蒙那邊卻是殺出火了。他快步接近突厥人,手起刀落,削鐵如泥的斷霓刀,所過之處,殘肢橫飛,鮮血飛濺,隻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達奚長儒身邊,就空出來一大片!

秦蒙想要追擊砍殺,可突厥騎兵不敢跟這位殺紅眼的小兵接觸了。

隋軍將士,眼見達奚長儒被偷襲,紛紛殺紅了眼,不一刻,就聚集到秦蒙和達奚長儒身邊。

突厥人眼見隋軍奮不顧死,心知不可輕易與敵,便收攏了部眾,跟隋軍脫離了接觸。

“將軍,將軍!”秦蒙到了達奚長儒身邊,伸手將他扶下馬,發現他滿麵冷汗,渾身顫抖,達奚長儒連番拚殺,再加重傷,已經到了極限。

“別,別管我了……快……把兄弟們聚攏到一起……堅,堅持住……”達奚長儒艱難說出這句話,馬上劇烈咳嗽起來,伴隨著他每一聲的咳嗽,一口口鮮血,從他的嘴裏噴出。

秦蒙心如刀絞,兩行熱淚,止不住流淌下來。

達奚長儒於萬馬軍中,立馬橫槍,極盡英雄本色,此等壯舉,秦蒙本就心悅誠服。

加之達奚長儒亂戰中接連幫扶他無數次,周全性命之恩,愛護人才之意,將護身保命斷霓刀無私贈予,心中對達奚長儒,除了感激,更是敬服。

按照正史記載,周盤遭遇戰,達奚長儒身披十餘傷,其中有兩處貫通大傷,但並沒有影響到他真正的戰力。

但眼下看來,達奚長儒遭受到的貫通傷,簡直是要命的啊!

莫非,正是由於自己的出現,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秦蒙忍不住自責,這無需別人評論,內心的聲音,是最真實的。

少懷節操,膽略過人。

《隋書》上對於達奚長儒的評價,僅寥寥兩語,卻是完美勾勒出這個男人讓人高山仰止的敬重。

當你真實看到他所展現的一切,不得不為其折服!

一股悲涼,湧上了秦蒙的心頭。

英雄落難,何其悲也?

壯士激烈,豈能不喚醒男兒本色?

將軍,你倒下了,那麽,你未完之事,就由我來完成吧。

“收攏部眾,稍事休息,準備迎敵。”秦蒙讓士卒照看昏迷的達奚長儒,朗盛命令道。

一個大男孩,蛻變成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有時候,僅僅需要一場血戰。

“你是什麽身份,憑什麽在這裏發號施令?”

秦蒙順著聲音看去,原來是謝蘊身邊的一個牌官。

謝蘊其素來驕狂,除了達奚長儒,誰也不服。

這樣的人的手下,自然也是有些驕狂了。

什麽叫群龍無首,眼下,就是這樣的情況。

秦蒙很清楚,現在,這些大隋步卒,需要的是一個像達奚長儒那樣的領軍人物,一個橫勇無敵,能讓所有人信服,甘願隨之赴湯蹈火的頭領。

達奚長儒倒下了,秦蒙臨危自命,實際上,就是要完成達奚長儒未完之事。

這時候,采取雷霆手段讓大家信服,比什麽都重要。

秦蒙拎著達奚長儒的斷霓刀,眼裏露出了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一邊走向那牌官,一邊朗聲四顧喝道:“方才,達奚將軍有言,要我接掌行軍總管之位,替其指揮。大敵當前,莫非還要爭辯,誰才有資格言軍情大事乎?”

達奚長儒沒這麽說過,但是,為了收攏殘部,重聚人心,秦蒙不得不這麽說。

說話間,秦蒙到了那牌官麵前,刀尖一指那人喝道:“我乃新任行軍總管,上命則下必由,若不遵命,哼,你可知行軍十七律令,五十四斬麽?”

牌官微微一顫,他怎會不知道行軍用武的森嚴軍規呢?

“哼,你說是達奚將軍托付,就是托付了?誰能證明?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假的?”牌官見謝蘊並無阻攔,膽子也大了,出言頂撞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