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罄和葉聽泠長得並不像,卻能給人很像的感覺,我仔細對比了宋罄學生時代的照片和現在的照片,神態上的確是有變化,發型像可能是巧合,一個人的神態很多時候是這個人的性格決定的,齊隊和星宇隻詢問了兩個學員,但這兩個學員都提到了宋罄‘和其他教官不一樣,比較溫柔,不會辱罵他們是變態’,這都和葉聽泠治療記錄上的反饋很像,宋罄的心理測試顯示他的心理很健康,但他是個受虐狂,同時他又在戒同所工作,這樣割裂的狀態本身就是不健康的表現,隻是因為他在模仿葉聽泠,所以他必須呈現出心理健康的模樣,學校體檢的心理健康測試水份大,要刻意造出一份健康的心理測試報告並不難。”

陸離說著,右手無意識地轉動著手裏的簽字筆:“我和齊隊一起研究了宋罄的手機,他的手機上有很多方知有的照片,公眾號上方知有領獎的照片截圖,教室裏上課的方知有,走在校園裏的方知有,坐在車裏吸電子煙的方知有,而這些照片都拍攝於宋罄和方知有確定**關係前——他是方知有的跟蹤狂。對此,我的理解是,他對方知有的感情來自於葉聽泠,因為參與過葉聽泠的戒斷治療,包括最終測試,他認可了葉聽泠對方知有的感情,並因為對葉聽泠的模仿,對方知有產生了仰慕之情,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他遇到了方知有。”

“可是,他為什麽要模仿葉聽泠?”陳副局沉聲問道。

陸離皺了皺眉,似是經過深思熟慮字斟句酌,說出口的話卻有些天馬行空:“我想,應該是一種死亡崇拜,死去的人,特別是以這種震撼的方式死去的人,對於和他的死亡有直接或間接關係的人,很容易產生暈輪效應,他活著的時候犯下的所有錯誤都可以被原諒,他的缺點會被美化,所有閃光點都會被無限放大,他死去了,但那一刻卻成為了某些人心中屹立不倒的神。”

見沒有人對此有質疑,陸離便默認大家接受了,繼續說道:“方知有知道宋罄在跟蹤自己,知道他是誰,如果方知有真的愛葉聽泠,第一眼就會發現他在模仿葉聽泠,正常人的反應會是厭惡或抗拒,更不可能接受和他確立**關係,但方知有學了七年心理學,應該很輕易就能知道宋罄這麽做的原因,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甚至不需要任何死亡暗示,就可以促成宋罄自殺的局麵。”

陸離說完,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他所說的是完全不同於他們之前推論的思路,但之前沒有走通的路,順著陸離的方向荒誕卻又順理成章地走到了當下。

“可你沒有證據,陸主任。”陳副局不笑的時候壓迫感也跟著來了,隻是一句簡單的質疑,讓所有人噤若寒蟬。

“是的,宋罄已經死了,除了他本人,沒有人能夠篤定他在模仿葉聽泠。”陸離沒有辯駁,大方地認可了陳副局的質疑。

“還有你提到的,不需要暗示,要怎麽促成宋罄要自殺的局麵?”陳副局直勾勾望向陸離,所有人也都望向陸離,等著他給出答案。

陸離垂下眼,聲音溫潤如玉,卻沒有一絲情感:“對於方知有而言,摧毀宋罄的心理防線很簡單——否定他,比如……”

“你不像他……”陸離還未說完,身邊的俞安雨便如夢初醒般喃喃著接話。

*

“你不像他。”方知有遠遠地坐在椅子上,蹺二郎腿,輕輕呼出嘴裏的煙霧,平靜地看著**雙腿呈M字張開,正用震動棒玩弄著自己後庭的男人,他麵色潮紅,生理性淚水順著眼角流淌著,痛苦卻****,像個天生的下賤胚子。

宋罄用右手握著震動棒在自己的後穴裏攪動著,感受著高速震動帶給自己的快感,前列腺被周到照顧,仿佛輕而易舉就能夠抵達高峰,他將左手食指含在嘴裏吮吸,用舌尖勾纏著手指舔舐著,妄圖用更**媚的姿態勾起這個男人的欲火,幻想著隻要自己表現夠好,他或許會獎勵自己舔舐他那金貴的命根。

視線在變得模糊,他遠遠地端坐著,左手握著他的電子煙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右手虛虛握著教鞭,好像連用那教鞭抽打自己都是他的恩賜,對啊,什麽都得求著他,見麵也是,懲罰也是,可要怎樣做才行呢,無論自己叫得多麽浪**,怎麽哀求,他都不會給自己一絲寵愛,一直都這樣,遠遠的,冷眼旁觀,甚至從不**,他是性冷淡嗎?麵對那個人,也能這麽矜持又傲慢嗎?

意識在遠去,以至於他難得開口對自己說話了,都沒有聽得真切,宋罄不自覺地回應了一句:“嗯?”

就在這個音節從喉嚨裏傳出來的時候,宋罄的意識瞬間清醒,方知有的聲音和神態都格外清晰,他竟在腦海中重塑了那個瞬間,他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因為方知有耐心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他說:“葉聽泠,你一點也不像他。”

山呼海嘯,天塌地陷,雙眸半闔的觀音像轟然倒塌,時間逆流,走馬燈倒轉,過去種種灰飛煙滅,可笑的是,自己在黑暗的廢墟中,獨自到達了巔峰。

方知有起身朝著門口走去,他甚至懶得再多看自己一眼。可為什麽啊,為什麽他會說不像呢?明明已經很像了呀,留著和葉聽泠相同的發型,學著葉聽泠無害的神態,學著葉聽泠對人對事看似疏離卻溫柔入骨的態度,是哪裏不像呢?自己完美的複刻了那個葉聽泠,甚至連對他方知有的那份愛戀也拓印了下來,為什麽,他會說不像呢?

不能啊,如果他說不像,就沒有意義了呀。

*

啊,對了,因為葉聽泠死了,他死了,所以我才沒有辦法超越他。

*

晚上十點,俞安雨和齊一慈再一次走進了審訊室,這次陸離也跟著他們一起進了審訊室,陳副局和元秘書陪著他們加班到現在,此刻坐鎮旁邊的指揮室。

方知有的臉上沒有一絲的不悅,來公安局這半天,他一直被晾在審訊室裏,現代人脫離電子設備後的焦慮煩躁之感在他身上沒有一點體現,他就這麽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像一尊會思考的雕塑。

見俞安雨回來了,方知有饒有興趣地望著他,完完全全一副等待學生交出答卷的老師姿態。俞安雨開口道:“葉聽泠確實是自殺的,我想這一點,你應該也是認同的。”

方知有微微皺了皺眉,沒有接話,他對俞安雨的開場白並不滿意,亟待補救,俞安雨長舒一口氣,收起了審訊時咄咄逼人的模樣,像是在安慰方知有:“對於葉聽泠的死,我感到很遺憾。”

聽完俞安雨的話,方知有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輕輕搖了搖頭,問俞安雨:“警官,七小時四十三分,您擁有整個公安係統的資源,所謂的‘真相’,就是告訴我葉聽泠是自殺的嗎?”

俞安雨對方知有的不滿照單全收,繼續說:“戒同所的情況,我已經向我的領導反饋過了,之後會徹底調查戒同所,這樣的惡性矯正機構依舊存在,是我們司法部門的疏漏。”

“嗬,這和我應該沒有關係吧,警官。”方知有表現出了不耐煩,他耐著性子在審訊室發了半天的呆,不是為了等這個答案的。

“我想,葉聽泠的案子,你的了解應該不會比警方少太多,但是我認為我手上這幾段視頻,應該是你沒有看過的。”俞安雨說話的語氣和神態沒有絲毫想要訛方知有的意思,他平靜且誠懇,仿佛不是在審訊一個嫌犯。

方知有的眼皮跳了兩下,他猜到了俞安雨嘴裏說的視頻是什麽,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葉聽泠最終測試不合格的錄像。他抽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用當下他能保持的最平靜的聲音開口:“所以呢,交換條件是什麽?你想要我說什麽?”

俞安雨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來,聲音很輕:“算了,交換條件……有誘供的嫌疑。”

*

筆記本開始播放這段八年前的錄像,那個鮮活的葉聽泠從門口走進來,坐在辦公桌後麵,方知有的眼眶發酸,盡管他盡力在抑製自己的呼吸,但他的呼吸聲在這個安靜的審訊室裏卻仍然顯得清晰而沉重。

葉聽泠的表情很平靜,他的左臉還有些輕微的紅腫,嘴角裂開了,結了痂,在互扇巴掌互罵變態的環節,即使葉聽泠從不執行,對方也不會因此手軟,他沒有笑,麻木地掃了一眼鏡頭的方向,畫麵看不見的地方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葉聽泠,經過四周的治療,昨天心理醫生再次給出了你合格的判斷,現在你還有最後一項測試,如果通過了,我們會判定你戒斷治療成功,希望在之前兩次的教訓中你有進行反思。你現在準備好接受這個測試了嗎?”

葉聽泠乖巧地點了下頭,他低下的頭沒有再抬起來,男人的聲音又再次傳來:“抬起頭來,把手放在你麵前的測謊儀上,看向大屏幕。”

葉聽泠抬起頭來時,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他知道等著自己的是什麽,他將手放在測謊儀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的方向,突然他笑了起來,似乎是牽動到嘴角的傷痕,他微微皺了下眉,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湧,眼神裏帶著幾分癡迷,嘴角的梨渦清淺,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又漂亮又淒涼,讓人不自覺替他揪心。

“這個人是誰?”男人的聲音似乎受了葉聽泠情緒的影響,試探著詢問道。

“我愛的人。”葉聽泠回答完之後像是提前預知到自己的測試結果會是不合格,收回了放在測謊儀上的手,捂住雙眼,哽咽著重複了一遍,“是我很愛的人……他在等我回去,可我不想說謊……”

“他是個男人……”男人的聲音在顫抖,“你愛的是個男人……”

“不是所有男人都可以,我隻愛他……”葉聽泠的聲音很委屈,梨花帶雨,再硬的心腸聽了這小貓般的嗚咽聲也會柔軟,他又仰起頭來,將目光投向大屏幕,眼淚順著眼尾滑落下來,笑容淒美,用訣別一般的語氣自言自語道,“方知有,我好像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