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六是被餓醒的。一醒來就聞到一股烤肉香味,饞得他肚子裏一陣咕嚕嚕響。

睜開眼睛,適應了半天才從頭昏眼花的狀態下恢複到正常。

這是……什麽見鬼的地方?

這是一個山洞,洞不大,卻很幹淨而且溫暖。

溫暖的原因除了裹在他身上的狐裘、墊在他身下的天鵝絨披風外,在他身邊不遠處還有一堆火。

火堆邊,依靠著洞壁坐了一個人。

長長的青絲隨意在頭頂紮了個結,剩餘的長發就這樣披散在肩頭,垂落在地麵上。

溫暖的火光照耀出男人的側臉。

那是一張輪廓分明偏於削瘦的臉。斜飛入鬢的劍眉,微微合上的雙眼,如扇的睫毛在眼瞼下生出yin影。眼眶下有著明顯的暗青色,表示此人顯然沒有得到良好的休息。

挺直的鼻,上薄下厚的唇。

熟悉的臉麵,不熟悉的神情。

淡淡的憔悴,無損他的俊美,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魅力。

一種讓他想要把他抱在懷裏溫柔疼愛的……

火堆上被烤得金黃流油的肉塊隨風飄出一股催人食欲的香味。

「……醒了?」路晴天睜眼轉頭看向他。

十六訕笑。沒有注意到男人眼中一閃而沒的血紅。

「過來。」男人抬起手臂。

十六嚐試了一下,發現自己雖然有點無力,但並不妨礙行動。身上的內外傷似乎已經被處理過,該包紮的地方都包紮上了,就連……那地方好像也上了藥。

唉,要他怎麽去怪老爺在那種時候突然**?那時候的老爺大概不太正常吧。

十六用地上的披風裹住自己,搖晃著站起來向洞口走去。

「老爺。」十六想要跪下請安,被男人一拉,結果改跪為坐。

「那是給你準備的。」說完這句話,路晴天再次合上雙眸。

十六的目光移到火堆上的肉塊和地上放的水囊上,現在,他確實非常需要這兩樣。

就在十六低頭吃喝的時候,路晴天突然從地上站起,很快就從洞口消失。走時沒留一句話,也沒看十六一眼。

十六呆了呆,抬起頭望向空****的洞口。

洞外,雪花漫天飛舞。

吃飽喝足,略微休息後,恢複了一點體力的十六起身向洞口走去。

幸虧隻是探頭看了看,沒有一腳踏出去。否則他現在已經掉到下麵那堆亂石上!

這個山洞竟然在一峭壁的半腰處。

峭壁不高,頂多三丈多一點,掩藏在深密的深山老林裏一點也不顯眼,卻有效防止了野獸騷擾。

在峭壁不遠處,似乎有一個不大的瀑布。水勢緩慢,有很多地方已經結冰,隻有最中間的一點地方還有水流在淌。

峭壁下麵是大片大片的林海,一眼望不到盡頭。

白和青灰,這兩種顏色幾乎占滿了整個世界。

你說不出這是美,還是不美。

靜靜的,除了山風和凝神細聽才能聽到的些微流水聲,沒有任何活物的聲音。

雪在飄,風在吹,山林依舊沉默。

空曠而寂靜。就好像全天下就隻剩下他一個活人。

十六凝望著眼前景色,深深吸了一口氣。

頓時,冰冷的空氣充塞了整個胸膛,頭腦一下清醒了很多。

遠處有類似大型猛獸的狂吼聲傳來。劈裏啪啦,隨著吼聲,似有大片樹木在一瞬間一起倒塌。

老爺?

十六顧不得傷勢有無恢複,連忙裹緊披風,跳下山洞,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路晴天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雙眸血紅,發絲零亂,嘴中不時發出可怕低沉的吼叫聲。配上他臉上四個青色的刺字,扭曲的麵孔,這時的他,身上哪還有一絲貴公子的風liu儒雅。

隻見他一會兒抱著頭狂吼,一會兒揮掌毫無目標的到處攻擊,掌風所到之處,樹斷枝折。有時甚至還拿頭去撞樹。

這兩天,他一直在努力嚐試把逆行的精氣重新歸回任督二脈。

可每當他就要衝破最後一關時,腦中魔影就紛遝而來,伴隨重重影像的還有那聲聲呼喚。

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撕扯著他,糾纏著他,讓他恨不得打開自己的腦袋,把那個聲音還有影像全部掏出來碾成碎末。

人影漸漸變得清晰,卻怎麽都看不清那人的臉。

那人在張口對他說著什麽。

是什麽?

「……啊啊啊!」

路晴天抱著腦袋瘋狂大叫。

刺耳的,像是兩柄發鏽的鐵劍在不斷互相摩擦。其中還夾雜著大鐵錘一下又一下敲擊岩石的重擊聲。

「停下來!停下來!不要再說了─」

拚命地壓製,用盡全身力量去阻止這個聲音在腦海中繼續。

鮮紅的血液從口中一絲絲溢出。

赤紅的雙眼似乎隨時都會流出血來。

一條人影出現在視界內。

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他。

是誰?為什麽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為什麽?

哈哈哈!為什麽?為什麽你不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天之驕子的路晴天嗎?

你是個魔鬼!一個走火入魔的瘋子!

沒有人想要死,也沒有人想要和一個入魔的瘋子在一起生活!

這就是你的結局,路晴天!你越是想什麽都抓住,就越是什麽都抓不住!

你是誰?你又是誰?

我是誰?哈哈哈!

嘲諷的笑聲完全激起了他的怒火!

他要殺了她!

他要殺了這個女人!

望月!

不知什麽時候冒出的遍地的死人,獰笑著、哭嚎著向他撲來,不讓他接近那個女人!

滾開!不要擋住我的路!滾開!

殺!殺光你們這些擋路礙事的混蛋!

吼聲變成狂笑。

看!殺人就跟斬蘿卜一樣!多麽容易!

看看那些血液腦漿,聽聽那些哀嚎慘叫,哈哈哈!

「老爺……老爺……」

先是很遠,漸漸地,變得清晰。

「老爺……老爺!」

誰?

路晴天猛然停住攻擊的雙手。

是他剛才看到的人。

不是幻影,而是真正的人。

俊朗蒼白的容顏,漆黑的發。

關心的雙眸,溫柔的唇。

風刮起了披風的角落,露出了男人赤囧的雙腳。弓起的腳背,通紅的腳趾,在白雪映襯下竟是如此誘人。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一步步向前走去。

每接近一步,路晴天的表情便猙獰一分。

十六心懷焦急地看著他,卻一動不敢動。

剛才循聲找來時,剛想靠近老爺就差點被一掌拍扁。弄得他隻敢站在比較安全的外圍一聲聲呼喚,直到老爺聽到。

老爺現在的表情相當不妙,經驗告訴十六,現在不逃等下肯定會死得很慘!

可是他卻一本正經,用最恭謹的聲音抱拳稟告道:「老爺,是我。」

我知道是你。路晴天在心中冷笑。

他曾不止一次脫光這個男人的衣服,不止一次用手撫摸遍他的全身。甚至不止一次進入他那隱私的、火熱的、緊緊包裹住他的。

他有一具堅實卻柔韌的身體,他有一張俊朗美麗的容顏,他聽話,他順從,他想讓他做什麽他就隻能做什麽。

嗬!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他?一個隻屬於他,無論他對他做什麽都可以的人!

腦中燃燒的怒火、殺意、說不出來的痛苦全部轉換成了欲火。

囧囧!狠狠地囧囧!

把一切不能發泄的都對他發泄出來!

十六被那聲從口中逼出的暴喝嚇了一跳。

老爺叫他滾是什麽意思?既然叫他滾,為什麽又一步步向他逼近?

按倒他!剝光他!幹死他!

這個婬**的東西正在等著他!

看,他那雙看似老實的眼睛正冒出濕潤的水光,一副迫不及待被他操被他幹的樣子!

連衣服……他根本就沒穿衣服!

他要好好教訓這個該死的勾引他的影衛!

他要啃咬他的囧囧,把那毫不起眼的小東西吮成天下最不要臉的兩顆肉粒!

他要扯開他的雙腿,把他那窄小幹澀的囧囧操成天下最婬**無恥的肉囧!

他要奸到他流淚嘶喊,叫出連妓女都比不上的叫春聲!

他要揍得他搖臀擺腰,撅著屁股一直滿足他!

他要……

「……不想死就給我……滾!」

十六心髒狠狠一跳。

老爺他……

一隻冰冷的手碰到了他的麵頰。

十六心中搖擺不定。

走,還是留?

手滑到了他的領口。

隻是裹在身上的披風輕而易舉地被拉開,露出裏麵尚裹著繃帶的赤囧身軀。

嘶,好冷!十六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雞皮疙瘩一個個冒了出來。

路晴天血紅的雙眼似要冒出火來,緊緊盯著他柔韌的腰線。同時他臉上的肌肉也跳動了一下,臉龐立刻扭曲,像是在強行克製什麽。

男人不停喘著粗氣,兩邊太陽囧一鼓一鼓地跳動著。

手停在他的胸口,劇烈顫抖。

血絲還在溢出。

因為過於用力克製,男人的脖頸冒出了一根根青粗的血管,臉紅的要冒血,眼睛瞪得幾乎要瞪出眼眶。

沒有人見到此時的路晴天會覺得他風雅迷人、英俊瀟灑。

更沒有人會對此時的他動心。

但十六卻覺得自己的心髒從來沒有跳這麽快過。

甚至此時此刻,他覺得無論對這個人付出什麽都值得了。

隻是為了他的忍耐。

為他,一個小小的影衛,一個路家堡的奴仆,一個他原來從沒有放在眼底的小人物,忍耐著走火入魔、精氣暴走急於發泄的痛苦。

他是不是可以認為,也許他心裏某個角落有了他的影子?

手,緩緩伸出。輕輕碰到了他的唇角,輕輕地,用大拇指為他把溢出的血絲擦去。

路晴天似乎在用全身的力量克製著什麽,以至於沒有躲避更沒有攻擊。

夠了,你能為我如此,就算你在心裏再怎麽看我,我也認了。

我早就不奢求你會為我動心,更沒有癡心妄想你會把我當作愛人。

我說過,我要的很少。

你給,我就拿。你不給,我也無奈何你。

「老爺,請讓屬下侍候。」

路晴天狂吼一聲,一把推倒了跪在他麵前的男人。

雪,仍舊在下……

依舊是那個山洞,火堆也被重新添柴。

比起外麵,這裏簡直就可以比作天堂。

睡在天鵝絨披風上,蓋著狐裘縮在火堆邊的十六幸福地邊打顫邊想。

如果這時再能喝一碗熱粥就好了。

可惜,坐在洞口也不知在想什麽的男人,顯然不可能為他這個屬下洗手做羹肴,就算他不久前剛在他這個屬下身上盡情發泄過。

能記得給他上藥、重新包紮就已經夠謝天謝地了。做人不能貪婪!十六警告自己。

不過,比起把他扔在火堆邊,他倒更願意和老爺裹成一團驅寒。

他很想轉頭對那個男人喊:嗨!老爺,我不介意您變成瘋子哎。放心好了,別說您隻不過走火入魔腦子受到點刺激,就算你因此變成隻會流口水的癡呆兒,我也照樣保護您、愛戴您……至於上床的問題我們再談。

可他喊了麽?

當然不可能!別說正常時的路晴天,他沒膽子跟他喊此內容。何況是在腦子出了一點狀況下的路晴天?

現在的路大老爺,一不爽可是直接跟他囧囧談話。不把他的身體教訓擺弄到他老人家滿意為止,他就別想合上雙眼!繁花深處·好文共賞

當然也有合上雙眼的時候,那是被操昏的。

「明明是陽剛氣十足的男子漢大丈夫,卻甘願做小伏低,傚彷那青樓女子對我婬行媚惑!」

什麽?十六懷疑自己的耳朵。

「明明不應該用來做那碼子事的地方,你卻厚顏無恥地用來侍候我!明明在玩了你一段時候明確表示對你沒有興趣後,你就應該有所表示,或羞憤悲傷或自殺逃亡或幹脆刺殺我。但你卻一樣沒做!反而跟個沒事人似的!」

老爺想幹什麽?

「甚至當我再次拉你上床,你不但沒有推拒,反而更努力在**討我歡心!可恥又可笑!你知道麽,十六,我一直都很看不起你。我再也沒有見過比你更可笑的人了!」

囧囧教訓完了,就開始精神打擊?十六權當老爺還沒瘋完。

「像你這樣比婊子還沒自尊的人,誰會把你當個人看?你想我留意你?在意你?把你放在心上?嘁!」路晴天嗤笑。

「你有什麽可以讓我留意的?文學修養?琴韻造詣?博聞廣識?還是才智堪比諸葛?哦,差點忘了,你還有一張臉,幸虧你還有一張臉!」

十六認真反省。老爺好像說的沒錯哎!

琴棋書畫他沒一樣行的。

文學修養就更別提了!除了兩三句膾炙人口的名句,他背不全一首詩詞,更不用說自己去做詞做詩。

博聞廣識嘛,也就點跑江湖的經驗和聽聞。

才智……哪能跟諸葛他老人家比啊!他也就頂多算三個臭皮匠中的一個。

武功一般,陣法一竅不通,醫藥隻會皮毛還是最基本的,輕功內功沒一樣上得了台麵。

他唯一值得自豪的大概就是他的易容術了,偏偏還被歸類為下九流的技巧。

哦,他還有一張臉……

摸摸自己的臉,十六笑得很苦澀。

「你的身體也不怎麽樣。」男人用嘶啞的嗓音繼續嘲笑。

「比起你那張臉,你的身子隻能稱一般,技巧又差!爺我早就玩膩了。不過看你一個大男人撅著屁股一個勁地向我賣弄討好,覺得耍著好玩。就連剛才我都叫你滾了,你還能自動張開雙腿……真不曉得要怎麽說你!回堡後幹脆把你送到男窯子怎麽樣?」

十六沉默,他想,不管老爺現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如果他平時完全沒有這樣想,他也不可能說出這番話來。

原來他在老爺心底是這種樣子的人。

張開嘴,他吸了一口氣,壓下所有不想有的感覺。

隨便他說吧。

他是老爺,他是他的仆人。老爺說仆人,那還不是天經地義!

雖然說得難聽了些,但人家也沒說錯嘛。

他是在纏著老爺主動做些讓人不齒的事情。

不管目的如何,他這樣做了,就得承擔這樣的後果。

不過如果老爺沒有走火入魔,他會把這種平時隻會深藏心底的話當著本人的麵說出來嗎?

答案是,不會。

平常的老爺就算再任xing妄為,但隻要那個人對他還有用處,他絕對不會把那個人往絕路上逼。

所以老爺這是想幹什麽?

「我不想再看見你!明天能動了就給我滾!」

原來如此……想趕我走啊。

「不要。」十六暗中翻個白眼,小聲嘟嚷了一句。

「你說什麽?」現在是路晴天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十六不說話了。

頓時,路老爺怒火大熾。

這混蛋竟然敢開始違抗他的命令?

剛才在雪地中也就算了,勉強承認他算是忠心為主。現在都這樣說他了,他還想留下來?走火入魔的到底是誰?

「喂,你剛才說什麽!」路晴天幹脆起身走到十六身邊用腳尖踢了踢他,喝問道。

十六縮了縮,可不敢動腿,那裏太疼。

「我在問你話!」男人憤怒的又踢了他一腳。

這次踢滿重,疼得十六呻吟一聲,忍不住開口道:「老爺,您到底想怎樣?」

路晴天眼中紅光一閃。

「我說……您要是真不想看見我,那就幹脆一掌打死我,也省得您將來還有看到我的機會。但您現在既然還留著小的一條活命,那當然是對您還有用處。小的都不在意屁股給您操開花,您又……那個客氣啥?」越說越小聲,說到後來十六都不敢再看他家老爺臉色。

一開始他血衝腦門脫口而出,可在看到路老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後,鼓起的膽子也越縮越小。

他又忘了身為影衛的最高宗旨─忍耐!忍一切人所不能忍,方能成為優秀的影衛,達成最大的防守及襲敵效果。

現在他貪圖一時口快,這後果……想想就頭疼。

路晴天的表情很怪異。盯著十六看了半天,又轉身走回原地盤膝坐下。

十六不但沒有覺得慶幸,反而覺得背脊發寒。

以後的日子九成九不會好過了。

他家老爺是多yin的一個人哪!被下屬頂撞他會就這樣算了才怪!再加上他那可怕的報複心……

十六在心中慘叫一聲,恨不得把自己惹禍的舌頭給剪掉算了!

不知什麽時候,外麵的雪停了。

路晴天坐在洞口,仔細思考如何避開腦內魔影魔音的辦法。

難道要再服一次淨心?

是藥三分毒,尤其是這種強烈影響神誌的藥物,他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難道他將永遠活在走火入魔的痛苦中,永遠不能恢複,永遠是個半瘋癲的人?

如果真的完全瘋掉變成魔鬼也就算了,偏偏他腦中始終保持著一絲清明,尤其在發泄後他尚可以冷靜判斷、如常思考。

但也隻能維持一小段時間。

他甚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突然發瘋發狂。這種無法掌握的感覺,讓他從心底惶恐。越惶恐越害怕,發作的時間也越短。

這期間他已經傷了十六兩次。一次在他受傷不能動時,一次……

抬起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這裏,十六曾經用拇指為他擦拭血跡。輕輕的,非常溫柔的觸覺。

那時,他怎麽敢碰他?明知很可能落個身首兩處的下場?

他不怕死嗎?

他眼中甚至沒有害怕,看他的眼神柔和而充滿憐惜。

憐惜?路大堡主心裏很不是滋味。

沒想到自己也有被自己屬下憐惜的一天。

「格格,格格。」

一種很小的奇妙的聲音傳來,仔細聽來竟像是人牙齒打顫的聲音。

路晴天默默坐了一會兒,他知道這聲音源自何方。

那個越來越讓他討厭的混蛋影衛八成是打擺子了。

半夜,十六在某人懷裏抑製了顫抖。

把他抱進自己懷裏,外麵用狐裘裹住。臉貼在他的頭頂上,某人依著山壁緩緩閉上雙眸。

火堆照耀溫暖著兩人,山洞裏靜悄悄的。

夜在無聲無息中過去。

十六再次醒來,已經到了離晉陽城不遠的唐明鎮。

到今天為止,老爺已經閉關七日。

負責這裏據點的紅大姐每天會送一頓飯放在院門口,卻不敢靠近。

說是第一天送飯送進屋內差點被堡主一掌打死。後來堡主喝令她隻準送到門口,並讓她一送到就滾得越遠越好。

十六就住在他家老爺隔壁。隔了一個占地十畝左右的藥草園的隔壁。

藥草園的右邊是一座獨立且隱秘的農院。農院前方是樹林,右邊有一個湖,後麵則是山脈石壁。路晴天就在其中閉關。

這天深夜,十六正沉浸在美好的睡夢中,他夢見……

一個彈身跳起,顧不得去披外袍,打開大門就往隔壁奔去。

路晴天痛苦得恨不得拿頭去撞牆。

七天,總是在有一絲成效的時候,腦中雜念紛遝而來。

笑聲,叫聲,人影,一開始還有順序,漸漸地,亂成一團。混亂成魔音,從腦內撕扯他的耳膜。幻化成魔影,引得他去追去看去想。

死人一個個複活,爬起來向他索命。他殺了一個不夠,兩個、三個、他殺了成千上百,可他們還是那麽可惡!

「十六!不能進去!堡主會殺了你!」

誰!

「十六,快走!堡主出來了!」

走?你要往哪裏走……我看到你了。

「十六!快!快離開!堡主會殺了你!你看他的眼睛!」

這個老女人很吵。

不但吵,還要他的東西和她一起離開。

他應該殺了她。

但他記得她頭上的那朵紅花,她是自己人,不可以殺,他再一次告訴自己。

不過,他可以給她一些教訓,讓她記住他的東西的去留隻有他可以決定!

一掌揮出,聽到那女人摔出院外的悶哼聲。

那個人張大嘴巴,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轉身往院外跑。

他竟然敢跑?

他竟然真的敢離開他?

怎麽可以!

路晴天赤紅雙眼猛地追了上去。

十六被這個變故嚇了一大跳。他再也沒想到老爺會隨便就對自己人出手,而且出手相當重。就算知道老爺可能出了一點問題,但沒想到他會敵我不分。

雖然老爺的情況很讓人擔心,但院外的紅大姐尚不知死活,他得先去確定紅大姐安然無恙才行。

他跑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

可還沒等他跑出院門,他已經被人從後麵一腳踹翻。

「我讓你跑!我讓你跑!我打斷你的腿看你還敢跑!」

路晴天瘋了一樣,不停用腳踢打倒在地上的十六。

「老爺,我不是……」想跑。

一下被踢中小腹,疼得十六抱著肚子縮成一團。

「堡主!不要啊!您會打死十六的!堡主!」

聽到聲音的紅大姐扶著牆壁走過來,一過來就看到這幕慘劇,當下就大叫起來。

路晴天充耳不聞。他隻被一個事實氣瘋了。

他竟然敢離開他!他竟然真的離開他!

怎麽可以!

他要教訓他,教訓他不應該說了留在他身邊其實卻時刻想離開他!

他要教訓這個騙子!教訓這個說話不算數的奴仆!

他是他的主子,他竟然敢棄主而去!

他要廢了他!看他還敢不敢離開他!

十六被打得顧頭顧不上腰、顧腰顧不上腿,又不敢反抗,隻能運功護住要害,抱住頭臉任他踢打。

「十六!快起來跑啊!你傻了啊!你這樣會被堡主打死的!」紅大姐見堡主完全瘋狂聽不進一言,隻得拚命叫十六快跑。

我也想跑啊!大姐!十六欲哭無淚。

老爺瘋了,可沒失去功力!你倒是從他拳腳下跑跑看哪!

紅大姐的叫聲不但沒讓十六跑成,反而更加刺激了發狂的路晴天。

害怕十六真的跑掉,下狠手一拳打在他腰眼上,隨即就聽到十六慘叫一聲整個身子鬆了開來。

他抓住十六發結,一把提起來攔腰夾在胳膊下,半拖半拽的把人夾進了內院。

「砰!」房門被甩上。

「堡主!堡主您清醒一下啊!那是十六啊!是您身邊的人哪!」

紅大姐在院中急得團團轉,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老爺,別……」

任是心中有其人的十六,此時也膽寒了。

路晴天此時的表情完全不同前兩次發狂的時候,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撕碎他一般。

路晴天在屋中走來走去,一會兒看他一會兒轉頭四看,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他要幹什麽?

對了,給堡主下藥!

紅大姐一拍掌,也顧不得事後被堡主責怪,連忙拖著受傷的身體,返身回自己院中取烈xing迷藥。

十六被吊了起來。屋梁不高,被吊起的他雙腳尖勉強可以碰到地麵。

可這樣反而增加了他的痛苦。

「老爺,別這樣。我不是想跑,我真的不是想跑!您聽我……啊─」

沒有提防,赤囧的臀部被狠狠抽了一下的十六發出一聲無法克製的慘叫。

很好,他就是要聽這賤奴慘叫哀嚎。不給他點狠的,下次給他找到機會說不定還會跑!

束濕成棍,浸了水的腰帶在路晴天手上不亞於皮鞭的威力。

刷刷刷!一連三下接連打在十六身上最為脆弱的大腿內側。打得十六繃緊身體,張嘴發出無聲哀嚎。

「老爺,您清醒一下,您聽我說……」

不管十六怎麽試圖解釋,路晴天一概不聽。

他隻相信自己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現在十六無論說什麽對他來說都是狡辯。

他要打到這無恥賤奴再不敢離開他!

「說!你還敢不敢再跑!」

紅大姐趕了回來,她聽到屋中傳來異樣的聲音。

什麽硬質東西擊打在肉身上的聲音,還有堡主的怒罵聲。

「你這個混蛋!我讓你跑!我讓你再跑!」

什麽樣的待可以讓受過熬刑訓練的十六發出類似哭聲的哀求?

紅大姐呆愣在窗前,竟然不敢破窗投藥。

現在堡主正在對十六做什麽?

紅大姐站在窗前,怎麽都鼓不足勇氣。

有破風聲傳來。

那是夜行人施用輕功趕路的聲音。

誰來了?還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