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天外飛青 25孫秀青

“我殺了獨孤一鶴。”

西門吹雪此話一出,四個女孩子臉色全都變了,尤其是孫秀青的臉上,更已蒼白得全無一點

血色。她失聲道:“你……你說什麽?”

西門吹雪重複道:“我殺了獨孤一鶴。”

石秀雲突然跳起來,大聲道:“我二師喜歡你,你……你……你怎麽能做這種事!”

誰也想不到她居然會出這麽樣一句話,連西門吹雪都似已怔住。

孫秀青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突然咬了咬牙,長劍出袖,劍光閃動,恨恨的刺向西門吹雪胸膛。

西門吹雪居然未出手,輕輕一拂袖,身子已向後滑出,退後了七八尺。

孫秀青眼圈已紅了,嘶聲道:“你殺了我師傅,我跟你拚了。”她展動雙劍,咬著牙向西門吹雪撲過去,劍光閃動,如花雨繽紛,刹那間已攻出七招。

石秀雲雙劍也已出袖,她大聲道:“這是我們跟西門吹雪的事,別人最好不要管。”

就在這時,隻聽“叮”的一響,西門吹雪突然伸手在孫秀青肘上一托,她左手的劍,就打在自己右手的劍上。雙劍相擊,她隻覺手肘發麻,兩柄劍竟已忽然到了西門吹雪手裏。

西門吹雪冷冷道:“退下去,莫逼我拔劍!”他的聲音雖然冷,但目光卻不冷,所以孫秀青還活著。

看到這裏,阿青笑了:“他不忍心傷了孫秀青呢!”西門吹雪畢竟不忍心對一個喜歡自己的美麗少女下毒手。

“唉,可惜他動作太快,如果不殺了獨孤一鶴,說不定他們就能在一起了!”阿青又惆悵地自語。

果然不殺人是對的,你看,現在遭報應了吧。

聽見阿青的話,孫秀青又羞又窘,看著眼中已有淚花:“我說過,我們今天全都跟你拚了,若是殺不了你,就……就死在你麵前!”

西門吹雪冷笑道:“死也沒有用的,你們若要複仇,不如快回去叫青衣一百零八樓的人全都出來。”

孫秀青卻好像很吃驚,失聲道:“你在說什麽?”

西門吹雪道:“獨孤一鶴既然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青衣樓……”

孫秀青卻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怒目嗔道:“你說我師傅是青衣樓的人?你是不是瘋了?他老人家這次到關中來,就因為他得到個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樓就在……”

孫秀青話未說完,隻聽阿青突然怒喝“誰在外麵!”,一聲清嘯,纖腰扭處,破窗而出。

幾乎與此同時,後麵的窗外“錚”的一響,一道細如牛芒般的烏光破窗而入,打在孫秀青背上,孫秀青輕輕“啊”了一聲,人就勢倒在了西門吹雪的身上。

石秀雲距離後窗最近,怒喝著翻身,撲過去,但這時窗外又有道烏光一閃而入,來勢之急,竟使她根本無法閃避。

陸小鳳早已從另一扇窗子裏掠出,馬秀真和葉秀珠也怒喝著追出來。但反應最快的還屬阿青,她第一個衝出來,故而追得最遠,獨自一人在桑樹林裏潛行了片刻,都不見那下手的歹徒的蹤影,於是她突地停了下來。

“不對。”

她根本感覺不到有人在這附近。

好奇怪。

阿青皺了皺眉,轉身又施展輕功朝小酒館原路返回。

在沒有發現下暗器的人的蹤跡後,阿青不再繼續追蹤,毫不猶豫地回到酒館,因此她居然是第一個回來的。

剛剛還歡聲笑語的小酒館,如今已淒冷寂靜如荒地。

一燈如豆。

阿青進門,掃了一眼,發現酒店主人躲在角落,已麵無人色,除了花滿樓和石秀雲,其他人都不見了。

“不要怕,壞人已經走了,”阿青對酒店主人笑著說了一聲,卻見他抖得很厲害,頓覺無奈,便走到花滿樓身邊,驚訝地發現石秀雲的臉色已呈現出可怕的死灰色,不由失聲道,“她怎麽啦?”

花滿樓沒有回答。他的懷裏正抱著石秀雲,他的手被石秀雲的手按著,輕輕地放在她的心口,她的傷口就在心口。

四月的夜晚很冷,花滿樓的手也很冷,但她的胸膛卻柔軟﹑光滑而溫暖,花滿樓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似乎一點點暖了起來,而她那本快停止的心跳,好像也跳得快了些。

陸小鳳的聲音在後窗外響起:“她中的是什麽暗器。”

花滿樓道:“是毒針。”

陸小鳳沉默半晌,忽然道:“你留在裏陪她,我去找一個人。”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的聲音已在很遠。

酒館重又恢複了寂靜。

此時,阿青忽然蹲下來,從石秀雲的袖中拿出一柄短劍,那是石秀雲常使的公孫大娘傳下來的“劍器”。

花滿樓感覺到阿青的動靜,立即問:“阿青,你要做什麽?”

“她中了毒,是嗎?”阿青細細摩挲了一下劍身,冰冷銳利的劍鋒在燭光下一閃一閃,寒光四射。

“花滿樓,在我家鄉,大家會用刺絡放血來治病,我阿媽恰好教過我一點,”阿青拉起石秀雲的胳膊,捋起她的袖子,仔細尋找著人體穴位,低聲道,“讓我試試,好不好?說不定可以救她。”說話間,她已用小劍在石秀雲的手上刺了幾個淺淺的口子,流出來的都是暗紅得發黑的血。

石秀雲虛弱而吃力地開口:“我……我還有救嗎……”

“當然有的,”阿青其實自己也不是很確定,在她的家鄉,醫藥缺乏,放血是常見的治病法子,阿青見過很多次,而且阿媽悉心教導過她,但她實際隻操作過四五次,但現在,她隻能硬著頭皮誇下海口,“你相信我就好了,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一聽她有希望,花滿樓的臉上也有了光芒,他問:“阿青,你需要我做些什麽?”

阿青道:“她中的是毒針吧?那,那你得把那根針吸出來。對了,要將她放平,把燈挑亮點,不然我看不見。”她想了想,又道:“花滿樓,你看不見,能行嗎?”

“能行。”花滿樓肯定地答道,他輕輕將石秀雲放在地麵上,柔聲道:“你閉上眼睛,我……我替你把毒針吮出來。”

石秀雲蒼白的臉仿佛又紅了,眼睛裏卻發出了光,道:“你真的肯這麽樣做!”

花滿樓黯然道:“隻要你肯……”

石秀雲道:“我什麽都肯,可是我不想閉上眼睛,因為我要看著你。”

喂!

如果不是要為她繼續放血,阿青真的想捂臉離開。

這,這這……要不要這麽甜蜜得膩人呀!

見花滿樓輕輕解開石秀雲的衣袍,解下肚兜的帶子,露出她的心口來。而石秀雲用手引導著他貼近自己柔軟的胸口,然後他輕輕俯首,吻住她的傷處,緩緩將毒針吸允出來。

阿青看得臉紅了。雖然,雖然是很正經很嚴肅的吸毒療傷,但是……但是這場麵太**了!

阿媽呀,她真的好想離開,她不要看了啦!阿青羞得不行,偏偏又不能走,隻好一邊為這姑娘放血,一邊麵紅耳赤地努力不去看。

這時候,風從窗外吹進來,從門外吹進來,四月的風吹在他身上,竟宛如寒冬。

風中忽然傳來一陣芬芳的香氣。

後窗“格”的一響。

“誰!”阿青警覺地抬頭。

半晌沉默,後窗忽然現出一個婀娜多姿的剪影,有一個溫柔甜密的聲音響起:“花滿樓。”

花滿樓猛地抬起頭,失聲道:“飛燕!”他聽得出,這聲音正是他所熟悉的人,也正是他一直在思念著的。

“不錯,是我,想不到你居然還聽得出我的聲音。”一個人輕飄飄從後窗掠進來,聲音裏竟似帶著種因妒忌而生的譏誚,幽幽的說道:“我還以為你已忘記了我!”

哦?這人就是花滿樓的心上人?長得挺漂亮,可是……感覺也不怎麽樣嘛!阿青從這個飄進來的叫“飛燕”的女人身上感受到和上官丹鳳一樣“討厭”的氣息,偏偏花滿樓喜歡,沒見她一出現,花滿樓整個人都快撲到她身上了嘛!

唉,可憐的石秀雲姐姐。阿青一麵幫石秀雲係上盤扣,一麵憤憤地想,果然,果然男的都喜歡漂亮女人!你看,西施在吳國那麽多年,範蠡還對她念念不忘,死心塌地的。

你再看,花滿樓,哼,剛剛還對石秀雲這麽好,現在出現了一個更漂亮的女人,他馬上就不管石秀雲了吧!

哼,沒想到雖然花滿樓是瞎子,但也分得清哪個更漂亮,然後就奔那個更漂亮的去了。阿青朝那含情脈脈的兩人吐吐舌頭,然後低頭看石秀雲,她此刻由於失血過多,臉色蒼白,但已不是那種慘白的死灰色,流出來的血也從暗紅發黑轉為鮮紅,隻是看起來似乎很累,一副眼皮就要耷拉下來的樣子。

阿青連忙用力拍拍石秀雲的臉,大聲道:“石姐姐!現在不可以睡,睡了就起不來啦!”

阿青的聲音很響亮,驚動了那已擁抱在一起的兩人。

想起毒傷在身的石秀雲還在一旁生死未卜,花滿樓的身子一僵,本想擁抱心上人的手也放了下來,就在這時,上官飛燕忽然一把推開了花滿樓,道:“我的意思,現在你想必已明白!”

花滿樓道:“我不明白。”

上官飛燕道:“不管你明不明白,我……我都已要走了。

花滿樓失聲道:“你要走?為什麽要走?”

上官飛燕道:“我也不想走,但卻已非走不可!”

“走吧走吧,你又沒病沒傷的,走到哪裏去還不是隨你?快走,不要妨礙我們救人。”阿青冷冷道。

花滿樓皺眉:“阿青!”

就在說話間,上官飛燕輕輕道:“花滿樓,你要好好活著,否則你就是對不起我……”她的聲音已越來越遠,突然消失。黑暗,花滿樓忽然發覺自己已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寂莫中。他知道她一定有不得已的困難和苦衷,所以她才會走。

阿青卻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沉思與痛苦:“花滿樓,地上好涼,石姐姐再躺下去就要凍死了。”

“我來抱她,”花滿樓立即走過來,小心地抱起石秀雲,轉頭問那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店主,“店家,這裏有客房嗎?”

一個小酒館,哪裏來的客房?店主一臉惶恐地望著這群來無影去無蹤的江湖人,張了張嘴,怎麽也沒勇氣說出“沒有”兩個字,隻好連連點頭:“有,有的。”

唉,看來隻能把自己的床貢獻出去了。

那他今晚睡哪啊?

店主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