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

又見落日西沉。

葉孤城和阿青的比試在一聲尖銳的劍嘯聲後告一段落。

阿青低頭拉了拉肩上被劃出一道小口子的衣裳,很是不滿地嘟了嘟嘴:“我挺喜歡這件衣服的,喂,你……”阿青抬頭想和葉孤城說什麽,卻捂嘴一聲驚呼:“呀,你流血啦!”

胳膊上一條狹長的傷口,好在不深,血一點點滲漏出來。

葉孤城淡淡道:“無事,小傷。”

阿青笑起來:“這次比上次打得還要開心,是不是?”

葉孤城沒有回答,收了劍鞘往海岸上走,阿青見狀,又嘟了嘟嘴,不知嘀咕了些什麽。

這時葉孤城回頭:“還不走?”

“等太陽落下再走好不好?”阿青指著遠方,滿臉期盼道:“我想看落日!”

葉孤城拒絕:“不行。”

“為什麽?”阿青可憐兮兮。

葉孤城不為所動:“不行。”

“你!”阿青氣結,餘光正好瞥見礁石上那柄被夕陽映成血紅色的巨闕,眼珠一轉,連忙先葉孤城一步跳上礁石,一把拔出長劍,得意洋洋地朝下麵站著的葉孤城道:“待會再走!你不答應,我就不把劍給你!”

葉孤城看了她一眼,隨即垂眸定定看著礁石表麵,阿青正光著腳踩在上頭,白皙的腳丫踏在黝黑的岩石表麵,形成鮮明的反差。葉孤城淡淡開口:“是麽。”

“喂,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太,太不給麵子了!阿青氣呼呼地向前走了一步,欲要繼續跟他說什麽,不料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東西,滑膩滑膩,阿青一個沒站穩就向前栽去,眼看整個人將要從礁石上掉下來。

“呀!”阿青驚呼一聲,下意識閉上雙眼——大不了,大不了等會落地的時候滾上兩滾,不會痛的!

咦?

什麽東西?

“葉孤城?”阿青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男人的臉,眨了眨眼:“你接住我了?”

“以後不要光腳,礁石多苔蘚。”說完這似乎是叮嚀的一句話後,葉孤城直接拿一隻手托著她往岸邊走。

阿青一手攬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還不忘了攥緊了巨闕,此刻見他要回去,一邊甩著腳丫子,一邊扭動身體一邊大聲抗議:“放我下來!我要看夕陽!”

“喂,你,你聽沒聽見!夕陽,夕陽!我要看完再回去!”阿青往葉孤城的背上捶了一拳,可並沒用內力,輕得很。

葉孤城視若罔聞,徑自步上長堤,不遠處就有一輛馬車停在那裏,等候在那裏﹑手上捧著一個裝衣物的托盤的男人,是跟阿青從沒見過麵的葉七。看見葉孤城去時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手裏居然抱著一個少女,這女孩還一個勁鬧騰,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葉七此刻的表情顯然精彩的很。

雖然內心裏已猜測出千百種可能,但腦補歸腦補,身為城主侍從的專業精神提醒他,此時該上前一步,說:“城主,衣物。”

葉孤城點了點頭,將阿青抱上車,然後隨意把托盤上的衣裳披上,道:“回府。”

剛剛注意力都被阿青奪去,於是葉七此刻才注意到葉孤城胳膊上那道剛剛凝固的血痕,大驚失色:“主上,您受傷了!”

誰?誰敢在白雲城的地盤襲擊白雲城主!多少年了,主上已經多少年沒有受過傷了,什麽樣的殺手有如此能耐,居然能讓主上受傷!

莫非是哪個海盜集團雇人幹的?來了多少個殺手?

不對,如果有大規模的刺殺,他站得又不遠,怎麽會沒感覺!莫非是萬梅山莊那個人來了白雲城?還是陸小鳳?

不可能,這些人如果來了,白雲城不會一點動靜沒有,那會是誰幹的?

短短一瞬間,葉七的腦中已模擬出幾百種可能性。

而這時,葉孤城皺了皺眉,一手將伸出車門企圖逃跑的腦袋重新按進去,冷冷道:“阿青,別鬧。”

阿,阿青?

葉七猛地一個回神,轉頭打量那個坐在車裏氣成包子臉的姑娘,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阿青!

葉七雖然沒見過她,但聽葉三所言,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劍術了得,和主上對戰也不落下乘,看來今天主上肩頭的傷,就是這位姑娘劃的了。

隻是不知,是不是主上讓的她?

不過,主上為什麽要讓她?

唉,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呐……葉七一邊搖頭歎氣,一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腦補。

如果阿青知道葉七腦子裏想的是這些奇怪的東西,說不定葉七會成為她劍下第一條亡魂。不過現在,阿青的精力全放在葉孤城身上,她氣鼓鼓地瞪著這個強行把她塞進馬車﹑不讓她看夕陽的壞家夥,企圖用目光殺死他。

不過葉孤城顯然不以為意,他不知從哪抽出一件黑色滾金邊的鬥篷,往阿青身上一扔:“披上。”

“為什麽要穿它?”阿青猶自忿忿不平。

葉孤城瞥了一眼她的肩頭,挑破的一小片衣裳裏露出白裏透紅的肌膚。阿青感覺到他的目光所及,很快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立即指控:“還不是你幹的!”說歸說,她還是乖乖披上了鬥篷,鬥篷上有淡淡的香薰味,很好聞。

“到了漲潮的時候,那一片都會被淹。”葉孤城忽然道。

什麽?阿青眨了眨眼,道:“待會要漲潮了嗎?那,那我可以在堤上看!”

“但我要回去。”

“你先走就好了嘛,我認識路的,我可以自己回城主府!”

葉孤城掃了一眼那雙有著粉紅色指甲的腳丫子,問:“你要這樣走回去?”

阿青一怔。

對哦,她一個高興,把鞋給扔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雖然她喜歡光著腳走路,但從海邊一路赤腳走到城主府,顯然有點麻煩。

“以後不可光腳。”葉孤城再一次重複。

“好嘛,”阿青低頭,氣焰全消,嘟囔道,“那就下次再看夕陽好了。”

望著終於乖乖抱著腿好好坐下﹑但卻埋著頭不知在嘀嘀咕咕自言自語些什麽的女孩,葉孤城的臉上隱約露出一絲笑意,這時阿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抬起頭來問:“你的傷,不用不上藥嗎?”

“無事。”

阿青卻很堅持:“車裏有沒有藥,有的話一定要塗藥!”在阿青的時代,醫療條件還要更加落後,即便是一道極小的傷口也可能造成紅腫乃至發熱,所以在葉孤城看來很無所謂的小傷,阿青也覺得一定要重視。然後她想,這麽寬敞漂亮的馬車,又有好多小櫃子,那櫃子裏頭一定有傷藥的吧?

果然,葉孤城從一個小櫃裏拿出一個青花小瓷盒,打開盒蓋,裏麵淡黃色的藥膏散發出淡淡的藥香。阿青從沒見過這樣的藥膏,好奇不已,連忙自告奮勇:“我來我來!”

葉孤城看了她一眼,終究沒拒絕,將藥盒遞給了她。

冰涼的瓷盒質地細膩,拿在手上涼涼的極舒服,阿青用小指非常小心地挖了一點藥膏,湊近嗅了嗅,覺得很好聞,然後才抬起頭來問:“這是讓傷口好的快的藥嗎?它叫什麽名字?”

“金瘡藥而已。”葉孤城隨口答道,由於傷在胳膊,他隻好複又褪下一半衣物,露出半邊胸膛來,阿青一見,兩頰再次飄紅,不過到底沒忘記正事,俯身湊上前去,很認真地把藥膏在葉孤城的傷口上一點點抹勻。

“好啦!”大功告成,阿青笑吟吟地宣布。

“唔。”葉孤城頜首,將衣裳一件件重新穿好,阿青待在一旁,無事可做,隻好望著葉孤城的側臉,不過她的視線慢慢聚焦到了他的胡茬上,葉孤城的胡子並不多,隻在下巴處有一圈黑色的胡茬,阿青捏了捏手上的小藥盒,一時興起,忽然咯咯一笑,猛地挖了一塊藥膏往葉孤城的下巴上抹去。

“做什麽?”葉孤城反應快得很,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偏頭避開她的“襲擊”。

阿青絲毫沒有犯罪未遂﹑反被捉包之後的心虛,她理直氣壯回答:“我想把藥抹到你胡子上去試試!”

這算什麽事?饒是葉孤城,也有了些哭笑不得的感覺,隻好道:“我不許。”

“不許就不許嘛。”阿青哼道,擦了擦手,把藥盒遞還給他。

葉孤城接過藥盒,瞧了她一眼,卻不相信她這麽快就放棄,於是再次警告道:“不許這麽做,不然你就自己走回城主府。”

阿青一下子蔫了,嘟囔道:“不玩就不玩麽,有什麽了不起……”話音未落,她又滿臉期待地抬起頭,伸出一根食指:“就讓我摸一下你的胡子,好不好?就一下!”

葉孤城果斷拒絕:“不行。”

“就一下嘛!”

“……你想自己走回府麽?”

“你,你……哼!”

作者有話要說:正所謂劍氣也能傷人……另,我覺得城主跟陸小鳳一樣嘴巴上麵兩撇胡子很奇怪,還是長點胡茬好了,微須嘛微須

我去,這天熱得我覺得自己要冒煙了~不過話說衣衫半褪的城主其實更能讓人冒煙,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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