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冬的第一場大雪,在陸遊印象中第一場雪好象都站不住,被陽光一照就全化成雪水了,可眼見漫天的雪花飄飄灑灑落下,並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恐怕這場雪真的就能站住。

上書房裏同樣溫暖,可太宗皇帝仍披著張黑色貂皮靠坐在那裏,精神雖還可以,可無情的歲月還是已經開始慢慢侵蝕他的身體,才月餘不見,太宗的頭發似乎又白了不少,臉上的皺紋也好象更多了。

看著施禮以畢的陸遊,太宗由衷地點點頭道:“你果然沒有讓朕失望,陸遊、好樣的”

陸遊連忙躬身道:“萬歲過獎了,還是萬歲鴻福齊天,才讓那些亂黨無計可施的”

太宗擺了擺手道:“你怎麽也學起那些大臣的樣子來了?朕不想聽什麽鴻福齊天、萬壽無疆之類的空話,還是想聽你說實話”頓了一下道:“你立了大功我卻絲毫沒有賞你,你不嫉恨朕嗎?”

陸遊微笑道:“萬歲怎麽說沒有賞臣?呂家小姐不就是對臣最好的賞賜嗎?”

太宗點了點頭道:“聽說你的元配同你的感情很好,你可不能欺負呂卿的愛女,不然朕也不答應”

陸遊連說不敢,心中有些奇怪“老皇帝找我來不是隻為了這些芝麻小事吧?”

果然就聽太宗又道:“陸遊,這次我要交給你一項危險的任務,你敢去嗎?”

陸遊知道戲肉來了。慨然道:“臣的命都是陛下給的,何在乎什麽危險不危險,隻要陛下開口,臣刀山火海一樣敢闖”

太宗淡然一笑道:“沒那麽嚴重,我隻想派你去一趟契丹,你可敢去?”

陸遊一下呆住了,張著大嘴半天才道:“萬歲要我去契丹?”心說“老頭,你不是想讓我死吧!去了契丹我還能回來嗎?”

太宗點了點頭道:“正是,而且是契丹皇帝指名道姓讓你去的”沉吟一下又道:“這件事我已經想了很久,原本以我天朝上國何懼一個蠻荒小國?可朝廷剛剛打過大仗,不論是朝廷還是軍民,都需要一段時間修養,實不宜再貿然同契丹接兵,故而才決定派你走一遭。待你回來之日,朕定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重重封賞你”

陸遊心裏如打翻五味瓶一般什麽滋味都有了,不用問,定又是喬明遠那家夥搞的鬼,可你直接給我來封信,讓我把東西還給你就是了,非得讓我跑一趟幹什麽?眼下老皇帝把國家民族這個大帽子扣在我頭上,想不去都不行了。

想到這終於點點頭道:“封賞就不必了,臣尊旨就是”想到大草原現在一定已經是冰天雪地,自己恐怕沒等到地方就得凍死,不由意興闌珊。

太宗似乎看出陸遊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也不是讓你現在就去,我會命人回複契丹使節,待明年春暖花開你再啟程”頓了一下又道:“記得你曾說過,要想讓中原長治久安,契丹永不來犯,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契丹內部自己亂起來,你這次出使契丹,有些事不妨做一做,但要緊記一點,那就是一定要平安回來”

陸遊心中苦笑,這不是拿屎盆往自己腦袋上扣嗎?行啊!就當我為大漢民族做奉獻了。

點點頭道:“陛下放心,臣知道該怎麽做”

太宗見陸遊答應了,放下心來。溫聲道:“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朕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陸遊搖了搖頭道:“臣說過,臣的命是陛下給的,無論為陛下做什麽都是應該的,臣別無所求,隻求陛下待我走後能派人保護臣的兩個夫人就行”

太宗點頭道:“這你不用擔心,到時我會命呂卿將她們接回府去的。還有,你想過要帶多少人去嗎?”

陸遊搖頭道:“這臣還沒有想過,不過臣以為還是去的人越少越好,這樣臣有事脫身也容易些”

太宗點頭溫聲道:“具體的事你自己去辦吧!有困難就來找朕”

出了皇宮,雪花雖小了些,可陸遊卻越發的覺得冷起來,緊緊身上的棉衣,跳上馬揚鞭向家中趕去。

楊延昭和元侃早已離去。絮兒和呂寒煙兩人迎著陸遊幫他撣去身上的雪花,脫去身上的外罩,卻見陸遊始終沉著臉不說話,不由有些奇怪,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去了趟皇宮回來就變了?彼此疑惑地望了一眼。

絮兒先開口道:“相公怎麽了?萬歲又交給你什麽為難的事做了?”

到底是跟陸遊時間最長,一眼就看出陸遊的心事。陸遊不想讓她們擔心,反正要到開春才起行。強笑一下道:“沒什麽,陛下要我去辦件事,可能要離開些日子,想到要離開兩個好老婆,心裏當然有些不舒服了”

絮兒兩人放心些,呂寒煙卻立刻跟著問道:“辦什麽事?能帶我們去嗎?”

陸遊心說“我倒是想,可老皇帝會答應嗎?”搖了搖頭道:“朝廷有規矩,不能帶家眷的”

隨即想到絮兒不就曾生活在草原上嗎?轉頭對絮兒道:“丫頭,你在草原的時候住在什麽地方?”

絮兒一怔,脫口道:“我住在…相公要去契丹?”

陸遊知道這件事是瞞不住的,苦笑著點了點頭道:“是的,不過你們也不用怕,我要到明年開春才起行,而且我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呂寒煙也傻了,擰著秀眉道:“我們不是正在同契丹開戰嗎?萬歲怎麽會派你去,這不是…”送死兩個字終究是沒說出口。

陸遊明白她的意思,搖了搖頭道:“這恐怕就是人們常說的政治,正在交戰的雙方很可能在轉眼間就變成朋友,不過你們倒不用擔心我,我是契丹皇帝請去的客人,有道是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更何況是客人了?對,你不說我倒忘了,我的泰山老大人博通古今,我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問他老人家不就得了?”

盡管陸遊這麽說,兩女卻始終放不下心。呂寒煙聽陸遊提起父親,忙道:“對…我們去找父親,讓他去求求萬歲,還是派別人去好了”

陸遊伸手輕捏了一下她的粉臉笑道:“萬歲那是金口,說出的話豈能更改?算了,不要難為他老人家了”

說到這又想起楊延昭來,他久在邊關,對契丹一定了解很多,倒不如去問問他。想到這長身而起對兩個老婆道:“我去找楊兄,丫頭,你好好回想一下你住過的地方和有沒有認識的人,說不定我這次去會對我有所幫助”

楊延昭剛回來沒多大一會,聽說陸遊跟來了,忙把他請進內宅,見陸遊的臉色不對,忙問道:“陸兄不是去見萬歲了嗎?怎麽這副神情,萬歲又申斥你了?”

陸遊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他要申斥我就好了,他老人家竟要我出使契丹,這不,我就找你老哥來了”

楊延昭也是一愣,隨即道:“萬歲向來說一是一,說過的話恐難更改,我說話恐怕也不會起作用”

陸遊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搖頭道:“我不是要你去替我求情,我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契丹的情況,這對我去契丹會有幫助的”

楊延昭一笑道:“我就說陸兄不是知難而退的人”頓了一下又道:“契丹現在是蕭太後主政,小皇帝還小,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所有政令都出自蕭太後之手,據說這是個十分厲害的女人,整頓吏治,興修水利,減少稅賦,訓練軍隊,據我所知,契丹這一代的國力已經遠邁上一代,不然我軍數次北伐也不會均無功而返了”

陸遊還真不知道契丹現在竟然是個女人說了算,點點頭道:“這女人的老公死了嗎?”陸遊一下想起清朝的慈喜太後來。

楊延昭失笑道:“陸兄怎會有此一問?契丹上代的國君當然過世了”說到這眼中轉換成一種崇敬的神色看著陸遊道:“陸兄,剛才在你家中那番話說的實在太好了,如果朝廷能因此改革這一弊政,那大宋所有將士都將銘記陸兄的大恩”接著象背口訣似的把陸遊的話重新說了一便:“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將何以為戰?陸兄真是天生的將才,延昭佩服”

陸遊沒想到自己隨口說出來話也能雷倒這位心目中宋朝的第一名將。忙搖頭道:“楊兄,此處就我們兩人,你就不要挖苦我了,你再這麽說我可要走了?”

楊延昭笑道:“好…我不說了還不成嗎?對了,你何時起程,要不我們一同上路如何?”

陸遊點點頭道:“陛下要我明年開春再上路,也順便在這段時間準備一下,你什麽時候走?”

楊延昭點頭道:“那我去向陛下申請一下,看能不能同你一道上路。

拒絕了楊延昭的挽留出了楊府奔呂老頭府上趕去。陸遊的想法是,既然非去不可,就一定先把契丹的情況搞清楚,免得到時候發蒙,最起碼也要弄個全身而退。

大雪早已經停了,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騎在馬上,陸遊不得不眯起眼睛看路。

正在這時,路邊突然冒出一條人影來。

陸遊嚇了一跳,忙勒住坐騎,閃目望去,卻見麵前這個人頭部都用棉布嚴密的包裹著,不過眼神卻有些熟悉。不由問道:“你是?”

卻見那人慢慢把棉布掀開一角,露出陸遊足夠認清他麵目的一角就再不動了。

雖然還被棉布蓋住很多地方,可陸遊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忍不住道:“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