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遊嚇了一跳,仔細觀瞧這個野人,卻越看越麵熟,終於想起來,這不是逃出京城的梁再超嗎?當初一時義氣把他送出京城,也沒想過他一定會到太原城外等自己,此時見到他還真有些意外。

連忙伸手扶起他道:“梁將軍,讓你受苦了”心中有點慚愧,差點把他忘了。

梁再超站起身,哽咽著道:“末將真的以為陸大人不會來了,今日在這附近閑逛,看到大人,我起初還以為認錯人了,走近才看清果然是大人,大人真乃信人”

陸遊心中更愧,忙轉身叫過吳起拿出一套幹淨衣服讓梁再超換上。拉著他坐在一邊問起別來的情況。

原來梁再超雖說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離開京城,可也不想就這麽隱姓埋名地過下去,甚至一度動過要去投靠契丹的想法,終因怕背上漢奸的罵名沒敢去。思來想去,若想在大宋堂堂正正地過下去,隻有重新獲得身份,而現在能幫他的人也隻有陸遊、陸大人了。這才狠了狠心在太原城外的冰天雪地中挺了過來。

那個山神廟陸遊呆過,可以想象外麵寒風呼嘯、雪花飛舞的時候,廟中是什麽樣的光景。用力握了窩梁再超的手道:“梁兄放心,終有一日陸某定讓你重見天日”

兩人正說著,幾匹馬由太原方向奔了過來,看到陸遊等人後就直接奔了過來,清一色官府差役的打扮。

隔著還很遠,一名差役就高喊道:“陸大人,有聖旨,王大人請你回城接旨”

有聖旨?陸遊還真沒想到,自己眼看就要出關了,這時候還能有什麽旨意給自己?疑惑歸疑惑,卻也不敢耽擱,叫起梁再超等人快馬趕回了城中。

傳旨的太監陸遊認識,這個太監還在自己家裏喝過酒呢!不過隻記得他姓秦,其他就記不住了。

兩人打過招呼後,秦太監打開聖旨朗讀起來“奉天呈運,皇帝詔曰,因戰事緊急,特命原赴契丹特使陸遊暫代河東路經略副使,輔助王本昌駐守太原,待黨項退去之後再起契丹之行,欽此”

陸遊一下愣住了,老皇帝這是什麽意思?老子從來都沒上過戰場,讓我幫著守城,你不是開玩笑吧?

王本昌這下可高興了,奏折都已寫好,就差沒往京城送了,這下可好,萬歲竟像知道自己想什麽似的把這個替死鬼給我留下了,真是皇恩浩**啊!

忙向陸遊道喜並道:“久聞陸大人善於用兵,現在有陸大人坐鎮太原,黨項賊人定會大敗而回,本官這就召集眾將,讓大家都來認識一下陸大人”說完不等陸遊答應就跑了出去。

陸遊皺著眉頭對秦太監道:“秦公公,這是怎麽回事?”

秦太監笑道:“咱家也不說不太清楚,不過前些日子倒是有人在朝上彈劾過您,後來被萬歲壓了回去,正巧這時太原的告急文書也到了,陛下正在犯愁派誰來馳援太原,許王殿下和趙宰相等諸位大人就一力保舉您來平息這場戰事,萬歲這才降旨把您留下的”

陸遊明白了,許王這那是保舉我呀!分明是想借黨項人之手置我於死地。看這太原的王老頭樂的,他心中一定也是把我當替死鬼了。媽的,老子就是那麽容易死的嗎?

轉念一想,梁再超不就是現成的將領嗎?還有馬忠義等人,也都曾跟著楊延昭出生入死,有這些人在,未嚐沒有一拚。

送走秦太監,陸遊把梁再超等人都叫到身邊,把聖旨的內容對他們一說,幾個人都有些意外。

吳起皺著眉頭道:“黨項鐵騎一向不輸於契丹,而我們目前隻有三萬可用之兵,其中還有很多無用的廂軍,這仗可有點難打”

梁再朝點點頭道:“仗雖然難打,倒也不是沒有勝算,首先我們有黃河天險及太原的高城,黨項若不能一擊而成的話,勢必害怕我援軍將他們包圍,從而不敢用全力攻城。大人可以這樣,一麵以經略使的身份在四周調兵,一麵發動全城的百姓,要他們共同幫助抵禦黨項的進攻”

陸遊此刻也顧不上害怕了,努力回想一下電影、電視中看過的戰爭場麵。沉吟一會道:“剛才我就曾說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若讓黨項人度過黃河站穩腳跟,再打恐怕就難了”

梁再超等人紛紛點了點頭。吳起卻道:“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黨項這次出動多少兵馬,若是數倍與我們的話,想要趕走他們可就難了”

陸遊點點頭正要說話,一名差役快步跑進來道:“稟陸大人,王大人已經將諸將召集到前堂,請陸大人去訓示”

這老家夥辦事的能力可是夠可以的,就不知道打仗的時候能不能象現在這麽賣力?正了正官服,跟著差役向堂上走去。

此時大堂之上已經聚集了二三十號人,臉上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顯然對這位新到的陸大人沒什麽信心。

別說他們了,陸大人對自己同樣沒有信心,不過硬充著罷了。

王本昌親自迎下台階,拉著陸遊的手對眾人道:“這位就是萬歲親自任命的經略使陸遊、陸大人”

陸遊忍不住輕聲提醒道:“是副使”

王本昌根本就不理他,拉著陸遊來到桌案後,把陸遊按在椅子上道:“從今天起,這裏的一切就交由陸大人指揮,本大人則負責後勤糧草”按住要起身的陸遊繼續道:“陸大人是萬歲的心腹大臣,隻有由陸大人親自指揮,萬歲才放心,陸大人就不要再推遲了,諸位還不快見過陸大人?”

眾人見王大人這麽推崇陸遊,還以為是得到皇帝的旨意了呢!紛紛上前參見陸遊。隻有陸遊心說“老頭,你玩得也太絕了吧?”

心想反正也上了賊船,倒不如放手一搏。想到這,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淡然一笑道:“既然王大人如此抬愛,那陸某就厚顏坐在這裏了”

“要得、要得,您坐您的,胡將軍,你來向陸大人介紹一下黨項軍隊的情況”王本昌說著招手喚過一名站在下首的大胡子武將。

姓胡的將領大步站出來拱手道:“回陸大人,黨項在黃河以北集結了近十萬人馬,目前正在打造度河船隻,估計再有十日就可打造完成,末將已經在黃河沿岸密布斥候,隻要黨項大軍稍有異動,我軍立刻就可得到消息”

陸遊差點沒從椅子上滑下來,十萬大軍?我的媽呀!自己這邊三萬人中有兩萬是老弱,這仗還用打嗎?

心中暗恨王本昌老賊,不過此刻已經是騎虎難下,隻能硬撐著了。扭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王本昌,沉聲道:“附近的援兵何時能到?”

王本昌愁眉苦臉地道:“年前大軍才撤走,現在得從四處征調,最快也得一個月後,就連城中現有的兵馬都是臨時征調來的”

一個月以後?陸遊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再有十天黨項大軍就要過河了,一個月後說不定都打到開封了,還救援個屁呀?心中更加後悔沒聽楊延昭的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畢竟是帶過幾天兵的人,這點鎮定功夫還是有的。點點頭道:“本官現在發布第一道命令,即刻曉諭全城百姓,若讓黨項人打進城,必是屠城的下場,所以一旦黨項來攻,必須上城助官兵守城,第二,將附近所有村鎮的居民全部牽進城來,決不能給黨項留一點能用的東西,違令者以通敵罪論處,殺無赦,同時在給朝廷發告急文書,要朝廷火速派兵增援,一個月?一個月來還有什麽用?好了,本官先說這麽多,都忙起來吧!”

打發走眾人,卻見已經換上一身侍衛服色的梁再超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剛才我同馬兄幾個人商量過,我們這麽坐在城裏等人別人報信,不如我們自己去看一眼,這樣也好做到心中有數”

陸遊也在想這件事,點頭道:“好,我同你們一道去”

王本昌連忙道:“陸大人,這可使不得,您身係全城的安危,就這樣去太危險了”

陸遊現在極度看不上這個老頭。冷冷地道:“王大人放心,我跑不了,你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另外把那位胡將軍給我找來,我有話要問他”

王本昌見陸遊發火,再不敢說話,灰溜溜地跑了出去。時間不大,那位姓胡的將軍大步走了進來。

陸遊站起身道:“胡將軍,陪本官去看看黨項的陣容”

這位胡將軍也嚇了一跳,剛想說什麽,卻見陸遊擺了擺手,已經當先走了出去,沒辦法,他也隻好快步跟了出去。

騎在馬上,看著街上忙碌的百姓,陸遊突然想起他重生時見到的那副場景,自己一直不是想為這時代的百姓做點事嗎?現在兵雖少了些,可畢竟肩上已經擔負了保護這些百姓的責任,還有什麽好怕的?難道自己腦袋裏多那一千多年的東西都用不上嗎?

想到這,陸遊精神起來。轉頭笑著對那位胡將軍道:“敢問胡將軍怎麽稱呼?”

胡將軍見陸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由心中佩服,到底是京城來的,膽子就是大。恭恭敬敬地道:“末將胡不歸”

陸遊點點頭道:“胡不歸將軍,好名字,想必胡將軍在戰場上也一樣勇猛無前吧?”

胡不歸傲然道:“末將就是因做戰勇猛,積功而至都總管的”

“胡將軍認為此次我軍能打敗黨項人嗎?”

胡不歸一愣,這問題可不太好回答,說能,打敗了怎麽辦?說不能?可又有點說不出口,自己畢竟是靠打仗才升上來的。

陸遊見他遲疑不答,微笑道:“胡將軍不必當真,我就是隨口一問,對了,胡將軍同黨項人打過仗嗎?他們厲害嗎?”

胡不歸點點頭道:“不瞞大人,單憑士兵的勇敢來說,我大宋的士兵確實不如黨項兵,而且黨項人狡猾多智,就這個李繼遷而言,就是個十足的反複無常的小人,一會投靠我們大宋,一會又轉而投入契丹人的懷抱,隻可惜朝廷看不到此點,竟一直重用他”

陸遊明白,以老皇帝的心智又怎會看不到此點?可能就如王本昌所說,朝廷是無力顧及他們,所以對他們隻能采取安撫的措施,隻是這家夥就象一隻貪得無厭的惡狼,總不趁你不注意的時候來嘶咬你。

走著、走著,陸遊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勒住馬轉頭對胡不歸道:“黨項人這麽打造船隻有多長時間了?”

胡不歸一怔,脫口道:“有些日子了,怎麽了大人,有什麽不對嗎?”

陸遊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感覺,皺著眉頭沉吟一下才道:“黃河解凍了嗎?是什麽時候解凍的?”

胡不歸點頭道:“黃河在月中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慢慢解凍,現在雖還未全解凍,但人卻已經無法在上麵行走,此刻正是流冰期,估計再有幾日,冰排就能流過去”

陸遊轉頭看了看身邊的梁再超道:“梁兄,假如你手中有兵,會不會在敵人過河的時候發動攻擊?”

梁再超點頭道:“那是肯定的,這樣不但能有效地消滅敵人,更能打擊他們的士氣,同時也可以讓他們辛苦打造的船隻毀與一旦”

陸遊繼續道:“你說李繼遷能不能也想到此點?”

梁再超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沉聲道:“如果按胡將軍所說,此人狡猾多疑,定會想到此點”

陸遊象是在說給他們聽,也象是在說給自己聽,緩緩地道:“他明明想到了此點,還要做出一副造船過河的樣子,這是為什麽?是想迷惑我們吧?若我軍出城到河邊攔截他們,太原豈不成了一座空城?”

聽到這裏,胡不歸等人的臉色都變了。陸遊分析的可以說入情入理,這些人都是在戰場上打拚過的,當然知道兵者、詭道也,這個至理名言。

梁再超拍了下腦袋道:“大人,我想起來了,據此四十裏外有座山穀,穀中近日就常有獵戶裝扮的人進出,當時我還以為是打獵的,所以也並未在意,現在想來,黨項會不會在那裏埋下了一支伏兵?”

陸遊點點頭,嘴叫微微泛起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