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音正是蕭明劍。陸遊忙道:“蕭將軍請進”

門被從外麵推開,滿麵春風的蕭明劍大步走了進來,見到陸遊抱拳道:“陸大人真乃神人也,蕭某佩服,末將受太後之命,請陸遊人去金殿受賞”

陸遊淡然一笑道:“蕭將軍請回複太後,陸某身為大宋的臣民,實不能接受她的封賞,還請太後能兌現當日的承諾,並送我等早日回去”

蕭明劍顯然沒想到陸遊會這麽說,愣了一下道:“陸大人立了這麽大功勞不去受賞,這似乎不妥吧?”

陸遊搖頭笑道:“沒什麽不妥的,你就按我說的回複太後就是了”

蕭明劍無奈,隻好轉身走了,走時還不住搖著頭,顯然想不明白陸遊為什麽不肯接受封賞。

柴茂功突然道:“大人,如果您不接受封賞,還是早些離開為妙”梁再超等人顯然也想到了此點,紛紛點頭附和。

陸遊苦笑一下道:“你們當我不想早點回去嗎?可茫茫大漠,無邊無際的大草原,若沒有人帶路和準備路上的必備用品,我們能走回中原嗎?”

柴茂功等人想想也是,均默不作聲地發起愁來。

外麵還是亂糟糟的,陸遊也沒心思出去,眼看已經是過半夜,幹脆同眾人一起回到小院,琢磨起怎麽才能讓蕭太後盡快放自己回去。

在院中轉了兩圈,忽然想起懷中那張軍令狀,伸手掏出來就著月光看了看,心中明白,韓德讓是不可能把燕雲十六州還給自己的,這家夥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吃了自己才罷休呢!現在恐怕還不好意思過河拆橋,不過想必這個日子也不會太遠的。該怎麽辦呢!這家夥同蕭太後關係密切,又是什麽楚國公,權利一定不小,這是在他的一畝三分地,想要對付我還不容易嗎?

院牆邊有一張石桌,和幾個用樹墩製成的坐椅,陸遊坐在椅子上閉起眼睛沉思起來。

陸遊沒睡,梁再超等人也同樣睡不著,靜靜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攪他。

就在這時,一聲輕微的聲音響過之後,一個重物突然“撲通”一聲由牆上掉了下來。

陸遊等人嚇了一跳,紛紛圍了過去,卻見一個黑衣人此刻正躺在牆角,人卻已經昏了過去。

陸遊心中一動,一下想起昨夜那個黑衣殺手,很可能是因為叛軍已經被平定,而他又因傷勢過重而無法逃出城去,胡打亂撞之下才跑到這裏來的。

也顧不上他是什麽人了,忙招呼眾人把他抬進屋去,眼見他右胸傷口處仍有鮮血滲出,陸遊知道他的傷確實不輕,回頭剛想要人去找郎中,猛然想起如果被小皇帝知道他在這,準保會殺了他。

看了眾人一眼道:“這個人是我傷的,現在我想救他,你們先想辦法把他的血止住,我去找掌櫃,讓他給我準備藥物”

梁再超、吳起都是軍人出身,一些簡單的包紮還是會的,也不便問陸遊到底是怎麽回事,忙找來酒和幹淨的棉布,撕開那個人的衣服後,先用酒將他的傷口擦拭一下,然後給他包紮起來。

陸遊這才轉身去前麵找掌櫃,剛出院門就見數十名契丹武士大步走了進來,除了陸遊住的這個跨院之外,其餘的客人均請了出去。

陸遊正想問是怎麽回事,卻見換上一身官服的掌櫃滿臉堆笑地走過來。

離著很遠就一躬到地,諂笑道:“陸大人您好,太後對您真是沒的說,聽說您住在我這裏,怕您被叛軍餘黨所傷,立刻就把她的禁衛親軍派來保護您的安全,太後的親兵還沒聽說保護過誰,您的麵子可真是不小啊!”

陸遊明白了,這那裏是保護?分明就是一群獄卒,來看管自己的。心頭火起,忍不住就想去找白發魔女去理論,隨即想到她現在一定不會見自己,況且自己屋裏還有個病人呢!

想到這冷冷地道:“去給我弄些上好的金瘡藥來,剛才我一個夥計受傷了”

掌櫃一驚道:“那我把郎中也一道帶來吧!您是我大遼的功臣,您的部下受傷…”

陸遊揮手打斷他的長篇大論,不耐地道:“我們自己有郎中,你把藥給我弄來就行,快去”

見陸遊發火,掌櫃不敢再遲疑,忙轉身去弄藥了,他當然明白陸遊為什麽發火,因為他的任務就是負責看守陸遊,隻要陸遊不出京城,想幹什麽都行,而且必須是得走一步跟一步。掌櫃當然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不過他此刻官心正熱,太後怎麽吩咐怎麽做就是了。

時間不大,掌櫃捧著一大包金瘡藥回來。陸遊也不理他,接過藥反回院子,心中卻著實為那個黑衣人捏了把汗,如果他再晚出現一會,就已經落在這群士兵的手裏了。

回到屋裏卻見黑衣人已經醒了,隻是卻一直不肯說話,尤其見到陸遊後竟想爬起來。

陸遊忙過去按住他道:“朋友莫怪,當時陸某也是為求自保才傷的你,若論真實功夫在下可不是你的對手,你現在安心養傷,心中若還有氣,等傷好再找我算帳不遲”說著也不管他答不答應,命梁再超和吳起按住他,親手給他上藥包紮。

陸遊不是好殺的人,不會見死不救,更不想惹下這麽厲害的對頭,所以才刻意結納,心說我就不信你好了之後還能對我下的去手。

黑衣人重傷之中根本無力抗爭,隻好任由陸遊給他上好藥,心中雖還在記恨陸遊,卻也多了一些別的東西,不一會藥勁上湧,慢慢地沉睡過去。

見他睡著,陸遊輕輕揮手把眾人叫了出去,低聲把外麵的情況說了一下。眾人一聽契丹人竟提前下手把自己等人軟禁起來,均是又驚又怒,不過幾個人終究是見過大世麵的人,這裏也畢竟是人家地盤,有再大的能耐也使不出來,現在隻能寄希望陸遊有什麽妙計了。

陸遊剛才就已經仔細分析了這件事,契丹人要想把自己留在這裏,一定會采取一些措施,比如高官厚祿,黃金美女什麽的,還有要想絕了自己回宋之心,必然想辦法把自己的兩個老婆弄來,而且還要告訴大宋朝廷自己已經降遼,這樣才能把自己的後路徹底絕斷。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可真就走不成了,所以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拖延時間,同時把自己現在的情況告訴老皇帝和嶽父他們,要他們保護好兩個老婆,同時堅定對自己的信心。

可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沒人能回去給自己送這個信,契丹人不傻,自己若想派人回去,他們一定會猜出是怎麽回事,所以是不可能讓自己把人派回去的。

看了看幾個人,沉聲道:“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有盡量拖延時間,所以我打算暫且答應他們的條件,待時機成熟,我們再離開這裏”

幾個人一時也沒別的辦法可想,隻能是陸遊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讓眾人回房休息,陸遊又回到黑衣人住的屋子,不知是出於拉攏還是別的原因,他總覺得這個幽靈般的人將會和自己有某種聯係,至於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他卻又說不上來。

窗外的月亮很圓,月光淡淡灑在庭院中,給人以寧靜恬適的感覺。

這樣的夜空,陸遊卻說什麽也睡不著。坐在窗邊,不由又想起遠在大宋京城的兩個老婆,甚至心中有一絲慶幸,還好找了兩個老婆,若沒有寒煙的陪伴,丫頭可怎麽辦?而且陸遊知道,絮兒看上去柔弱,其實性子比誰都拗,她若認準的事,沒有誰能把她拉回來。若被她知道自己被扣在契丹回不去,說不準她真會找來。

繼而思緒又轉回到契丹王廷,小皇帝和蕭太後或許真想留自己,可那位韓大人恐怕就不是這個意思了,傻子都能想明白他不會把燕雲十六州交出來,而且他似乎對自己同蕭太後的關係很敏感,不然不會對自己是那種態度的。基於這兩點原因,他會用什麽法子對自己,已經可以想象出來了,隻是還想不出他會在何時、何地對自己動手罷了。自己又該如何應付這隻隨時都可能撲上來的惡狼呢?

不知過了多久,**的黑衣人似乎動了動。陸遊連忙搶身過去,隻見那個黑衣人果然已經慢慢睜開眼睛,不過看陸遊的眼神已經不再滿是敵意,有一絲感動,似乎還有一絲茫然。

陸遊端過水碗笑著道:“咱哥倆也算不打不相識,來,先把水喝了,養好身體才能有力氣找我算帳”說著用手扶起他,把水送到他的嘴邊。

黑衣人這次沒有再抗拒,張嘴把水喝了,看了陸遊兩眼隨即把頭轉向一邊,嘴裏卻道:“你為什麽要救我?”聲音有些低沉,不知是受傷的緣故還是他說話就是這樣子。

陸遊淡然一笑道:“救人還需要理由嗎?不過話說回來,你不覺得我們倆真的很有緣嗎?”

黑衣人沉默片刻才道:“你可是要我報答你?”

陸遊的煩心事確實不少,不過卻想不出他能幫自己什麽。苦笑一聲道:“我倒是很想讓你幫我,不過這個忙恐怕你也幫不上”

黑衣人回過頭凝視著陸遊好一會才道:“你是個很奇怪的人,如果換做別人,在這個時候,很可能就會對我提出條件,可你不說條件,反說我幫不上,你心中是認為我會受你之激主動答應幫忙,還是真的不需要我為你做什麽”

陸遊搖頭苦笑道:“我的問題不在這裏,所以說你就是想幫也幫不上”頓了一下又道:“不早了,你的傷還沒好,還是趕緊休息吧!”

黑衣人沒有再說話,眼中的神情卻突然變得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