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遊說的嚴肅,楊延昭微感疑惑,不過還是很痛快地點頭道:“陸兄有話盡管說,但教延昭知道的定知無不言”

陸遊點頭道:“你們此次帶兵的元帥可是潘仁美?”

楊延昭失笑道:“陸兄又弄錯了吧?元帥確實姓潘,不過卻單名一個美字,並沒有中間那個仁字”

“潘美、潘仁美,怎麽又會差一個字?媽的,難道就像楊六郎一樣,也是小說家編出來的?不管那麽多了,問完再說”接著又問道:“這位潘元帥可否同你楊家有仇?又或是一直嫉妒你的父親…”

楊延昭打斷陸遊的話,不悅地道:“陸兄說得這是那裏話?潘帥同家父一直十分要好,何來有仇之說?別是什麽小人之言傳入陸兄的耳朵吧?”

“媽的,什麽破小說?害得我都成小人了,看來這書上的東西也不是能全信的”點頭道:“好吧!這句話算我沒說,最後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有個叫陳家穀的地方?”

楊延昭臉色緩和下來,點頭道:“陳家穀距此不足二十裏,是通向雁門關的必經之路,怎麽了,這地方有什麽不對嗎?”

陸遊再一次被問住了“怎麽說?告訴他你老子過些日子會死在那裏,他會信嗎?不把我當成精神病才怪呢?而且說不定立馬就得和我翻臉,可這事既然讓我趕上了,我能不告訴他嗎?”心神猶豫間,竟呆住了。

見陸遊臉上陰晴不定,楊延昭好奇地道:“怎麽了陸兄?陳家穀這地方有什麽不對嗎?”

陸遊在心神電轉間,腦中突然冒出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來,沉聲道:“楊兄,你我一見如故,我知道我說的話你可能不信,但有些話我還是必須得對你說”

說到這頓住了,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道:“你相信這世上有鬼神之說嗎?”

楊延昭微微一愣,輕聲道:“鬼神之說虛無飄渺,不可盡信,卻也不能不信,陸兄既然當我是朋友,有話就請明言”

陸遊苦笑一下道:“我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泄漏天機,我伯父在生前曾給我中原之行卜過一卦,卦中就曾提及這個陳家穀,而且也提到此地會有軍隊經過,穀中陰陽失和,將不利與軍中主將,卦中顯示將有一員大將命喪於此”

陸遊邊說邊偷看著楊延昭的臉色,這番謊話說出來,緊張的陸遊也是汗透頰背。古往今來的民族英雄誰不敬仰?陸遊自問沒有能力改變天道,讓宋軍退兵或是改道,隻想盡一下人事,看能不能挽救楊老令公的性命。

楊延昭是何等聰明之人?不等陸遊說完立刻就聯想到自己的父親,盯著陸遊沉聲道:“陸兄說的這員大將可是指我父帥?”

雍熙三年,大宋盡起精銳分三路北伐遼國,欲一舉收複燕雲十六州。楊延昭是為元帥潘美帳下前部先鋒,他父親為副帥。現在雖還未與遼軍開戰,但兵勢甚猛,大有一舉收複所有失地之勢,可半路突然冒出個陸遊,還神神叨叨地說他父親會死在這裏,這如何不令楊延昭惱火?

陸遊看楊延昭已經鐵青的臉色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麽,心中暗歎“這話說出來我都不信何況是他了?可不這麽說又能怎麽說呢?”想到這肅容道:“我知道在大軍開戰之際說出這樣一番不吉利的話讓你很難接受,可我說的都是實話,慢慢你就會知道真假了”

頓了一下又道:“這件事除了你我也沒對別人說過,我知道即便是你相信也改變不了什麽,你看可否這樣,派一隊人馬秘密潛伏在陳家穀,以便能隨時接應”

楊延昭心中此時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盡管心中一個勁地告誡自己對方是在胡說八道,可事關自己的父親,由不得自己不往心裏去,況且自己對陸遊也有種先入為主的好印象,怎麽也不相信陸遊是遼國派來擾亂軍心的,那既然不是敵國派來的,就沒有必要用這種謊話來刺激自己,須知在這千軍萬馬中,即便你陸遊有再高的武功,隻要自己一聲令下,也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他又何苦冒這生命危險來說這謊話呢?

事關父親,寧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無,想到這沉聲對陸遊道:“按你的意思,我們此戰是必敗無疑了,既然是必敗,那埋伏一隊人馬在那裏又於事何補呢?難道這樣就能救我父帥之命嗎?”

陸遊知道自己這番話已經犯了行軍大忌,若要是換了那個王監軍,自己此時說不定已經身首異處了。不過話說回來,若是那個王監軍在,他也不會說了。

知道楊延昭一時還消化不了自己的話,腦中回憶一下小說電影中陳家穀的情節,沉吟一下道:“具體的細節我也說不清,卦中所示問題不在敵人,而是大軍的內部,有人會將老將軍置於危險之地,所以我才建議楊兄早做安排,我相信這麽做一定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說到這又向楊延昭深深施了一禮道:“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我知道這些話對你的打擊很大,可為了老將軍,請你務必相信我這一次”

楊延昭盯著陸遊久久都沒有動,陸遊也坦然地回視著他,他還很少有這麽心懷坦**地正視著別人呢!

好半天之後,楊延昭才點頭道:“好,我相信你,若你要騙我的話,我會殺了你”說到這心中不由猶豫起來“要不要把他扣在軍營,可他的功夫這麽高,我能留住他嗎?”

陸遊那知道楊延昭心中的想法?心想總算是為老楊家出了把力,能不能成功就看楊老頭的命好不好了。點頭苦笑道:“其實你現在就可以殺我的,你沒這麽做說明我沒有看錯人,我不是說過嗎?我會去揚州,想殺我的話,隨時可以去那裏找我”

陸遊這麽說,楊延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怎麽說陸遊也是為了自己的父親,這件事他完全可以爛在肚子裏的。

傳令準備酒菜,要與陸遊邊喝邊談,這時一個軍官走了進來。

躬身道:“啟稟將軍,王大人不肯留宿軍營,帶著他的衛隊走了,卑職欲派人保護,王大人卻說什麽都不同意,最後還罵了卑職,卑職沒辦法,隻好由他去了”

楊延昭的眉頭皺了起來,天色越來越黑,這個王監軍不老實在營內待著跑出去幹嗎?他就不怕遇到契丹的人馬嗎?也許是被我氣跑了吧?

想到這終究是有些不放心,沉吟一下道:“你帶上五百兄弟出營在方圓十裏內尋找,找到之後請他回營,若他不肯回來你就帶人原地保護他,並速報我知,若找不到就算了”

軍官領命出去之後,陸遊皺著眉頭道:“這個王監軍是幹什麽?他一介文官憑什麽幹涉你的軍務?”想想自己從這個鳥監軍的懷裏摸出個包還一直沒機會打開,心不由癢癢起來,不過知道這種事不能讓楊延昭知道,唯有離開之後再打開了。

楊延昭似乎不願意提及這個話題,苦笑一下道:“陸兄恕我直言,你對官場這套東西並不很在行,這些話對我說說還行,切不可在外麵亂說,不然弄不好會惹禍上身的”

陸遊何嚐不知道禍從口出這個道理?隻不過還沒適應古代人這個角色而已。點頭道:“謝謝提醒,下次我會注意的”

說話間有士兵端上酒菜來,酒菜很簡單,看得出楊延昭是個十分節儉的人。揮手命手下退出去,楊延昭端起酒碗對陸遊道:“想想同陸兄匆匆相識又要分別,心中實感無奈,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會?且請幹了這杯,待我們重逢之日再與陸兄痛飲”

陸遊在無奈中當了一回神棍,雖還沒見楊延昭有何反應,但想來他不會置老父的生死於不顧的,至於他怎麽做就不是自己所能顧及的了。

端起酒碗道:“我這人嘴笨不會說好聽的,希望我說的話不要應驗,今天就借你的酒預祝你此戰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吧!幹!”

楊延昭微微一笑道:“一切盡在不言中,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