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百害,唯利一套。其中又以下遊受災最為嚴重,從上遊衝刷下來的泥沙逐漸堆積形成地上懸河,而每遇暴雨山洪,這些懸河必然決口,因而也就成了曆朝曆代最為頭疼的事。

陸遊、元侃兩人原本是想先去江南籌銀,可一來梁子溪的事已經不能再拖,另外受災的百姓也急需安置,所以就帶著老皇帝先撥付的五十萬賑災銀兩先奔災區而來。

雖說陸遊此次去公幹,可也並沒什麽危險可言,所以就應兩個老婆的請求帶上了她們,貞賢郡主也借口回國跟著一路走下來。更讓陸遊意外的卻是殺手無名也跟來了,不過卻從不肯露麵,整天都坐在馬車裏,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元侃倒是個很好奇的人,知道有個神秘人物坐在陸遊後麵的馬車裏,忍不住就來問陸遊那是什麽人?

陸遊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若說無名是來殺我們倆的,恐怕得嚇著這位沒經曆過什麽風雨的王爺。隻好告訴他那是一位脾氣有些古怪的朋友,不喜歡被人打擾。

陸遊他們的目標是一個叫永利的縣城,據說那裏受災最重。而陸遊到了之後所見也確實如此,洪水過後滿目瘡痍,房屋、村莊都已被移為平地,百姓流離失所,有的還能在殘牆斷壁下簡單過活,有的則幹脆露宿在外,情狀令人慘不忍睹。

附近縣城的官員聽說京中來人後也都趕了過來,不過看著這些衣衫雖有些淩亂,但卻麵有紅光的官員,陸遊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個樣子顯然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百姓都變成這樣了,可看這些當官的竟象沒事一樣,還張口向朝廷要錢,真當朝廷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嗎?

元侃還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看著百姓困苦的樣子,眼淚差點沒掉下來,立刻就吩咐縣丞開倉放糧,然後就準備給百姓分發銀兩。

陸遊忙攔住他,據說這裏受災的百姓不下十萬,這點銀子救濟完災民就什麽都不用幹了。

同元侃一起來到縣衙,然後把縣丞叫過來,他隻知道這個肥肥胖胖的縣丞叫張富貴,至於是怎麽當上這個官的就不得而知了。

“張大人,聽說這裏有十多萬受災的百姓,這隻是你一個縣的數目嗎?”

張富貴晃了晃大腦袋道:“本縣附近沾化、陳莊、汀羅等地受災都很重,隻是這些地方官員辦事不利,以至讓災民都湧到本縣境內,本縣雖有心救助,奈何庫內已無糧可調,隻好向朝廷告急,請朝廷撥發錢糧救助災民了”

元侃終於忍不住道:“我看你們這些官員也不象被餓著的樣子,怎麽有你們吃的,百姓卻無糧可食呢?”

張富貴似乎不太怕這位王爺,躬身道:“回襄王殿下,城中是有一些餘糧,可城中百姓也要活呀!總不能為了救外麵的百姓而置城內百姓的死活於不顧吧?”

元侃從政時日畢竟太短,被張富貴一句話就弄沒詞了。扭頭看了看陸遊,就差沒開口問陸遊該怎麽辦了。

陸遊豈能被他三言兩語騙過去?冷冷一笑道:“那張大人認為人餓一天會死還是餓三天會死?”頓了一下又道:“本官知道張大人有張大人的難處,這樣吧!你先去傳欽差襄王爺的旨意,招附近受災州縣的官員齊到這裏,待我同王爺一起把賑災銀兩先發下去,好采購糧食救助百姓”

張富貴躬身施禮退了出去。

元侃麵帶憂色地道:“受災百姓太多,我們那五十萬兩銀子恐怕不夠,要不我們先去江南籌措一下,再…”

陸遊微微一笑道:“王爺,我們若去江南這一去一回得耽誤多少時間?又不知有多少百姓會被餓死,嗬嗬!剛才您不是還急著要給百姓分銀子嗎?怎麽一轉眼就變了?”

元侃俊臉一紅道:“我剛才是有些鹵莽,你不是也沒同意嗎?現在怎麽又同意了?”

陸遊沉下臉來,哼了一聲道:“王爺沒發現這個張縣丞有問題嗎?他自己吃的肥頭大耳,卻說城中無糧可調,這不是明擺著欺瞞我們嗎?”

元侃的眉頭也皺起來,怒道:“這個狗官,他好大膽子,本王定要治他的罪”

陸遊其實也隻是猜想,搖了搖頭道:“王爺初來,若不立威,恐怕今後也難駕馭這些人”

“那你的意思是?”

“殺一警百”陸遊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眼中卻是殺氣騰騰。

附近州縣的各級官員其實早已經在衙外等候,聽說欽差大人要發放銀兩,頓時興奮起來,紛紛快步來到堂上,臉上的表情同要發工資差不多。

陸遊見人到的差不多了,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侍衛,這是他新近提拔上來名叫於東澤的侍衛副隊長,吳起不在,陸遊身邊的事現在都由他負責。

於東澤微點了下頭,然後大步走了出去。時間不大,一隊禁軍提刀亮劍地跑了進來,並迅速將在場的官員包圍在中間,縣衙的大門也隨之關上了。

眾官員都愣了,縣衙雖也有衙役,可見到這些威風凜凜的禁軍早嚇的躲一邊去了,心中卻更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元侃怎麽說也是王爺,出京時衛隊是必備的,而剛剛同陸遊已經商量好,由陸遊唱紅臉,他唱白臉。

眾官員正疑惑不定的時候,就見陸遊麵沉似水地站了起來。繞過桌案冷冷地掃視眾官員一眼後,沉聲道:“本官陪同襄王殿下前來救濟災民,眾官員本應齊心協力助殿下完成聖命救百姓於水深火熱,可偏偏有那麽一個官員目無王命,公然違抗欽差之命,消極賑災事宜。這且不說,本官剛剛又接到一張狀紙,就是狀告這位官員的,原來這位官員竟趁發大水之機,侵吞國庫錢糧,大發國難之財,你們來說,這種人該殺不改殺?”

底下這些官員聽完陸遊這些話,一時麵麵相覷,雖還拿不準陸遊說的是誰,可誰的屁股幹淨啊?心中也不由打起小九九來,這位欽差大人說的到底是誰呢?

陸遊待這些官員稍安靜些,猛地斷喝一聲道:“張富貴,你可知罪?”

張富貴嚇了一跳,剛才他也在琢磨陸遊說誰呢!可萬萬想不到會是自己。一身的肥肉哆嗦一下,隨即站出來高呼道:“下官冤枉,請欽差大人明查,定是有人誣陷下…”

陸遊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揮手,於東澤帶著兩名如狼似虎的禁軍撲上來就將他按倒在地,摘下他的官帽,七手八腳地捆了起來。然後用塊破布把他的嘴一塞就帶了下去。

這下事起突然,誰也沒想到欽差大人會第一個拿張富貴開刀。眾官員沉默片刻,終於有個官員站出來,小心地道:“請問大人,說張大人發國難財,可有證據嗎?”

陸遊心說,有個屁證據,這家夥活該倒黴,誰讓他目中無人的?冷冷一笑道:“本官在來的路上已經陸續接到多張狀告知縣、縣丞的狀紙,現在本官也隻查明這一個,希望諸位也都小心些,本官認得你,皇命可不認人”

他這話一說,眾官員心中又嘀咕起來,不知道有沒有人狀告自己?那名向陸遊要證據的官員猶豫一下,也站了回去。

元侃知道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幹咳一聲道:“陸大人,人非草木,孰能無過,朝廷目前正是用人之即,還是給這些同僚一個改過的機會吧!”說到這轉頭對眾官員道:“本王聽說有的官員為了不讓自己家人挨餓,早已經囤積了大量糧食,眼下四處都是災民,本王希望這些官員本著父母官之心拿出糧食來賑濟一下這些災民”

陸遊接過元侃的話冷冷地道:“本官隻要聽到那個官員家敢私藏一粒糧食,即刻抄家法辦,決不容情,眾大人都聽清了嗎?現在就請回去開倉放糧吧!”

眾官員被陸遊同元侃這一番做作都弄蒙了,不過好在兩位大人還給留了個口,忙哄然答應了一聲。

縣衙的大門這時也開了,眾官員立刻如出籠的小鳥一般各奔東西了。

陸遊也沒閑著,立刻派人去查封張富貴的家,誰知派去的官員很快就回來了,看著陸遊和元侃苦著臉道:“稟二位大人,張大人的家恐怕查不了”

陸遊和元侃都很意外,按說元侃是以王爺之尊辦人,陸遊也是朝廷三品大員,辦個小小縣丞應該不是什麽問題吧?

陸遊首先道:“為什麽查不了?”

官員看了元侃一眼道:“這位張大人的妹妹就是許王殿下的寵妃”

元侃和陸遊都愣住了,怎麽也沒想到這裏居然也有元僖老婆家的親戚。

元侃看了陸遊一眼,有些難以啟齒地道:“要不…要不先把張富貴放了?”

陸遊才不在乎什麽許王不許王的。搖了搖頭道:“王爺,陛下可是對您報著很大希望,您若是連這件事都辦不了,今後還何談為陛下分憂、為朝廷效力?”頓了一下又道:“如果我們現在把人放了,其他官員會怎麽想?他們還會聽話的把糧食拿出來嗎?”

元侃沉吟一下,眼中終於放出堅定之色。點頭道:“就按你說的辦”

陸遊扭頭看了一眼於東澤,沉聲道:“這件事還是你去辦,先把他的家抄了,有敢攔阻者,一體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