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從兩個死人身旁揀到的玉佩,陸遊在戴上之後就沒有摘下來過,主要是因為從軍營出來的時候,楊延昭曾送給他一百兩銀子做盤纏,而且從王奸軍懷裏偷到的那個包裏也有幾塊金錠和一些散碎銀子,所以也就未動過要賣掉這塊玉佩的念頭,另一方麵也是出於對這塊玉佩的喜歡,就一直把它像護身符一樣戴在脖子上。

四周火光搖動,照得陸遊脖子上的玉佩不斷地散發出妖異光芒,玉佩上的那條小蛇似乎又活了過來,就像是一條會發光的小蛇在陸遊的胸膛上不住地遊走著,而慘碧的光芒也給夜幕中陸遊的臉上塗上了一層詭秘的色彩。

場中一下變得靜悄悄的,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陸遊**的胸膛上,但除了喬明遠和付奎子之外,大部分都是麵露迷茫之色,他們也不明白首領為什麽會在見到這塊玉佩之後變成這副模樣。

而此時陸遊心中的疑惑並不亞於他們。

“他們幹嘛這麽看我?別不是我的身材太好看了吧?嗬嗬!老子可不是玻璃,要是女人看我還差不多,那他們為什麽要盯著我看?哎呦!莫非他們認識我脖子上的這個東西?”

陸遊一下想到脖子上那塊在兩個死人身邊的玉佩來,心中不住地暗罵自己“我怎麽這麽苯?這東西是揀來的,要是被人認出來要回去怎麽辦?這麽好的東西再想得到可沒那麽容易了,老子可沒有退贓的習慣”

想到這,陸遊連忙把衣襟重新裹好,笑著對喬明遠道:“行了,我的看完該掄到你了,還發什麽呆?不會是不敢讓我們看吧?”

火光映襯中,喬明遠的臉色不住地變幻著,好半天才緩緩伸出手,不過卻不是解衣服,而是把背上的包裹取了下來,恭恭敬敬地送到陸遊的麵前,長歎一聲道:“罷了,既然少俠如此喜歡這東西,在下就送給您好了”

這一舉動大出陸遊的意料,剛才喬明遠的嘴裏還說這東西關乎幾十口人的性命,怎麽轉眼間就把他送給自己了呢?陸遊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喬明遠以及他手下的功夫陸遊是親眼所見的,他不可能連交手都不交手就把那個神秘的寶貝拱手送給自己這個陌生人,那他怕的是什麽?是隱身在暗處的神秘人?不像,暗中那個人在把自己推出來之後就再無舉動,喬明遠很可能還不知道我背後還有個人,那他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呢?

這時一直在旁半天沒說話的付奎子突然衝著陸遊抱拳深施一禮道:“不知您老人家在此,晚輩真是瞎了狗眼,還望您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們這幹兄弟回去,我回去之後一定把您老人家的牌位供奉起來,四時祭祀…”

陸遊聽這付奎子越說越不知所雲,先是很自然地接過喬明遠遞過來的包裹,隨即失笑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我那老了?再說,我還沒死,你供奉我幹什麽?”

喬明遠見陸遊把包接過去,再躬身一禮道:“少俠若沒什麽事的話,在下這就告退,改日再來拜望少俠”喬明遠嘴裏說要走,身子卻並沒有移動分毫,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陸遊,眼神遊離,似乎心中正做著什麽鬥爭。

可惜陸遊此時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包裹上,並沒有注意喬明遠的表情。喬明遠要走,這可有點把他難住了,按理說東西已經得到,該放人家走,可躲在暗處始終不露麵那個老家夥是什麽意思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同意放人走?

而更另陸遊疑惑不解的是,這兩夥人竟同時要離開,看樣子似乎還很急,好象自己頭上掛了把殺人刀似的,自己真有那麽可怕嗎?

喬明遠、付奎子兩夥人見陸遊臉上陰晴不定,一時也猜不出陸遊心中打的是什麽主意,但兩人心中想的卻有些不同,付奎子在看到玉佩之後,一心想的就是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眼前這個人雖比傳說中要年輕的多,但誰敢說他就不是那個傳說中的殺神呢?

喬明遠卻不那麽想,這個東西關乎到他們這些人的性命,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拱手送人呢?他之所以要主動送到陸遊手裏,大有要先麻痹住陸遊,然後出其不意動手奪回東西遠走高飛的目的。但這個玉佩的主人凶名實在太盛,弄得他一時也不敢貿然出手。

樹林中突然又靜了下來,喬明遠等人雖各自想著心事,但注意力卻始終集中在陸遊身上。而陸遊的注意力卻在手中的這個包裹上,心中在想暗中那個人打的是什麽主意,東西已經到手,到底是讓不讓人家走?

場中人數雖多,卻沒有一個人開口,彼此想著心事,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初時陸遊還不覺得,等發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時,這才緊張起來,心下慌亂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人群外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少爺、老爺們,可憐可憐我這老叫花子,賞口吃的吧!有好心的沒有啊?…”接著是一陣木棍點地的聲音。

眾人諤然回頭,卻見一個衣著破爛的瞎眼老年乞丐,拿著一根木棍向前探索著,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從那來的,火把映照中,老乞丐灰蒙蒙的眼睛似乎什麽都看不見,又似乎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當這雙眼睛掃向眾人的時候,眾人的後背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涼氣。

誰心裏都明白,四周黑咕隆咚的,連眼神好的也不敢隨便亂闖,更何況一個瞎眼老人了?可要說他不是瞎子卻又不太像,一個正常人的眼睛怎麽可能是那個樣子呢?

給人印象最深的不止是老乞丐的眼睛,就連他的表情也是讓人難以接受,幾十歲的年紀可能從來都沒笑過,所有的苦難都寫在了臉上,一張老臉上溝壑縱橫,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掉眼淚,估計就是剛死過老爹也不會如此難過。

陸遊雖覺得情況有些詭異,卻並未太深想,因為他聽出這個老人的聲音不是剛才丟自己下樹的那個人,心中暗想“這個時候怎麽會有盲人出來要飯?別不是裝的吧?這老家夥是不是家裏有什麽喪事?要不怎麽這副表情?不過可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樹林中竟然不止一個人?不用問,他們都是衝著這個包裹來的,這包裏到底裝的是什麽?怎麽會招來這麽多人?”

心中雖急著想看看這包裏裝的到底是什麽,不過卻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這東西最後會落到誰手還說不定呢!四周的人沒有一個是自己能得罪起的,寶貝固然好,可再好也沒有小命要緊。斜眼望去,不由微微一愣,卻見喬明遠和付奎的兩張老臉已經變成了慘白色,身子似乎也在不住地發抖,眼睛卻一直死死地盯在那個盲人乞丐的身上。看樣子他們竟然認識這個瞎眼乞丐。

“哎呦!這兩個家夥好象很怕這個瞎子,要不然怎麽會這副表情?你們倆也太沒出息了吧?一個看不見東西的老頭至於把你們嚇成這樣嗎?”

正胡思亂想間,卻見那個盲丐已經慢慢走進圈子,走到喬明遠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側著耳朵聽了聽,輕聲道:“剛才還聽這裏有很多人,怎麽一下沒聲音了?難道是知道我老要飯的過來都嚇跑了?唉!這世道的人哪!一點憐憫心都沒有”這句話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像是對所有人說的。

話音剛落,手裏的竹仗突然伸向喬明遠,嘴裏還嘟囔著道:“那來的惡狗擋道?莫非是欺負老叫花子眼瞎嗎?”

語氣雖緩慢,手中的竹仗卻絲毫不見遲緩,轉眼間就無聲無息地到了喬明遠的胸口。

喬明遠心中大駭,他早就聽說過這個出手狠辣的假盲丐,也深知自己萬萬不是人家對手,卻沒想到對方剛照麵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出手。

胸口急縮,想要躲開對方的偷襲,不過瞎眼乞丐似乎算準他會這麽躲似的,身子不動,竹仗突然下滑,重重地點在喬明遠的小腹上。

隻見喬明遠一張嘴,伴隨著慘呼聲,一股鮮血也隨之噴射出來,倒退幾步之後倒入他手下的懷中。

卻聽瞎眼乞丐嘴裏嘟囔著:“原來這還有人?我還以為是那來的惡狗呢!你呀!不施舍我就算了,裝什麽啞巴呢?我老瞎子眼睛雖看不見,耳朵卻不聾…”

喬明遠根本就聽不清瞎眼乞丐嘴裏嘟嘟囔囔地在說什麽,隻感覺身體像要快散架了似的,稍一用力就氣血翻湧,五髒六俯鑽心的疼痛,嚇得他隻得靜靜躺在手下人的懷裏不敢稍有異動。

喬明遠受傷,他手下的武士可不幹了,立時就衝出兩個人,揮刀向瞎眼乞丐砍了過去。

陸遊那懂什麽高深武功,隻看瞎眼乞丐一棍子把喬明遠點倒,還以為是喬明遠大意呢!此時見喬明遠的兩個手下揮刀砍向瞎眼乞丐,不由失聲道:“哎!你們幹什麽?他眼睛…”

話音未落,卻見兩個武士的刀雙雙落空,火光映照中,那個瞎眼乞丐卻已經不知去向,陸遊正納悶呢!忽聽瞎眼乞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到底還是有好心人哪!不過不勞小兄弟掛心,老瞎子被人欺負慣了,所以腿腳也靈便的很,他們想傷到我卻也沒那麽容易”

陸遊嚇了一跳,心說“這老家夥怎麽神出鬼沒的?怎麽一轉眼間就跑我後麵去了?”

剛回頭看去看瞎眼乞丐,卻聽場中傳來兩聲慘叫,接著有人長笑一聲道:“小兄弟切莫被假瞎子的話騙了,這老家夥為人最是陰損,用這雙假眼睛不知騙了多少人?”

聲音清朗,雖有些老邁,不過陸遊還是聽出正是把自己從樹上推下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