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出京城,川中和太原方麵同時傳來消息。王小波已聚集十萬之眾,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成都,現在川中基本已在叛軍的控製之下。而朝廷軍隊則節節敗退,根本抵擋不住叛軍的凶猛進攻。

太原方麵,潘文並沒有揮軍挺進川中,而是帶著軍隊沿黃河向北開去,究竟是要幹什麽去,卻誰也說不上來了。

陸遊也沒想明白潘文此舉的用意,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這小子已經走上背離朝廷的道路。

想明白這點,陸遊心中更急,找來地圖仔細觀看,卻又迷惑起來。沿黃河向北走,不是進入契丹就是進入黨項的領地,他這到底是要幹什麽?

吳起是單人匹馬,走的要比陸遊帶著衛隊快得多,不過陸遊卻擔心吳起還不知道,大軍已經沿黃河北上的消息。

盤算一下,立刻快馬加鞭給楊延昭送信,要他帶兵布防在雲州一帶,嚴防潘文把軍隊帶出關去。同時帶著眾人加快速度趕奔雁門,希望能在那裏趕上被潘文帶走的隊伍。

十月的北方,白天漸短,黑夜則來得越來越早,微風中也帶著一絲寒意,似乎冬天很快就要到了似的。

雖然很著急,可也不能不顧及手下人的死活,人馬到了邢州後,陸遊下令休息,命人把地圖擺上來,對著地圖又發起呆來。

這一路走來,陸遊心中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可一時卻又說不上來。

潘文到底要去那?元僖一路向北又會去什麽地方?而大軍明明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怎麽就這麽容易被潘文帶走?這一個個問題弄得陸遊的腦袋都大了好幾圈。

正在房中閉目沉思,門外突然傳來於東澤的聲音。

“大人睡了嗎?邢州知州說有要事稟告”

邢州上一任知州是陸遊的本家,也姓路,不過已經被陸遊參倒了,新任知州姓周名同,看上去倒是個十分幹練的人。

陸遊本也睡不著,立刻命於東澤把周同請進來。

夜色已深,這位知州大人似乎剛從外麵回來,滿臉灰塵泥土,不知道他身份的人還以為他剛逃荒過來呢!

陸遊忍不住奇道:“周大人,你這是唱的那一出啊?”

周同的臉色十分凝重,躬身道:“深夜來打攪大人,還請見諒,隻因事有蹊蹺,本官才不得不立刻前來稟報”

陸遊的好奇心也被勾上來,命人給周同倒上茶水,親手遞過去,溫聲道:“周大人慢慢說,到底出了什麽事?”

周同猛喝了口水,才道:“近日常有人向本官報稱,山中的獵戶莫明地失蹤了好多,本官當時並未在意,以為他們隻是外出打獵,才會失蹤的,可最近卻有人發現了他們的屍體,本官這才感覺事情重大,於是親人帶人到現場勘察,發現這些人都是被利器所殺,而且都是一刀斃命,可見凶手不但殘忍,而且十分老到,這還不算,本官還發現另外一件蹊蹺事,那就是附近的山中似乎曾有大隊人馬經過”

殺人案自有地方官府負責,可這最後一句卻深深地震動了陸遊,看著周同忍不住追問道:“周大人可看仔細了?”

周同點頭道:“本官也是軍旅出身,大軍開過時,踩踏出來的樣子當然看得出,因覺得事有蹊蹺才連夜來稟報大人”

此時陸遊的心中已經湧起滔天巨Lang,黨項軍新敗,根本不敢到此縱深的地方,而契丹被楊延昭擋在關外,更進不來。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潘萬的軍隊。什麽沿黃河北上?根本就是在迷惑旁人,顯然他們已經找機會突然調頭,一路穿山過林,目的顯而易見,就是不想讓人發現他們的真實意圖。

那麽他們是什麽意圖?此去的方向…京城!

想到這,陸遊再也坐不住了,向周同深深鞠了一躬道:“陸遊代大宋百姓謝周大人,周大人的功勞,陸某一定會如實奏報給萬歲”說罷扭頭對外麵喊道:“來人,備馬,回京”

周同身為一州的最高長官,有些事他當然是知道的,要不然怎麽會連夜驚動陸遊?不敢受陸遊的禮,忙躬身回禮道:“大人過獎,本官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就不要驚動陛下了”

陸遊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官有急事待辦,不然定要同你喝上幾杯,不過這頓酒就算記下了,相信我們下次見麵的時候會是在京城”說完再不說話,大步走了出去。

周同不是傻子,升官又有誰不想?而陸遊話中的意思也再明顯不過。看著陸遊漸漸遠去的背影,周同的眼睛漸漸亮起來。

事情已經再明顯不過,潘文假意投靠元僖,並騙取他的信任,從而由潘文來取代自己,而潘文在得手之後立刻露出他的本來麵目,也就是他的真實身份,元佐的得力手下。

潘文帶著五萬大軍回師京城,要幹什麽傻子都能猜出來,而京城中也一定早有他們的人做為內應,到時大軍圍城,城中又有人呼應,老皇帝想不下台恐怕都不成了。

陸遊現在已經想明白大軍為何會甘願跟從潘文了,問題一定是出在馮萬中和蔡永生身上。梁再超能是元佐的人,他們為什麽就不能是呢?

陸遊現在是越來越佩服元佐的心智了,他看似平平淡淡,但隻要出手就必是大動作,隻可惜他算來算去也沒有算到自己,而自己也似乎是老天安排專門來克製他的。想必元佐也一定很後悔沒早點除掉自己。

情況緊急,再也顧不上什麽休息了,而陸遊也相信自己一定能趕在潘文到達前回到京城,因為他們為不引人注意,走的都是山路,這就勢必要影響到他們的行軍速度。而京中再沒有外圍的配合下,也一定不敢貿然行動。

不過陸遊剛高興了一會,心就又提了起來。韓無垢同馮萬中等人出自一個軍營,他會不會也是元佐的人?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就等於是在老皇帝身邊裝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有有引爆的可能。

京城附近的駐軍,不算城內的殿前司、馬軍司、步軍司,仍有五萬之眾,若是對陣叛軍問題卻也不大,可問題是陸遊現在也拿不準這些軍隊到底心在那邊?萬一臨陣倒戈,根本不是城內三司能對付的。

所以陸遊進城後第一件事就是趕奔皇宮,請老皇帝降旨將這些禁軍的將領臨時調換,同時將三司的將領也都暫時停職,派專人看管,不得皇命不準私自外出,違者以通敵論處。

見到陸遊去而複返,老皇帝已經夠驚訝,待聽完陸遊的分析及請示,頓時陷入沉思,許久沒有說話。

好半天才道:“你認為這件事的幕後人是誰”

陸遊心中苦笑“這還用問嗎?除了你那寶貝大兒子,別人誰還有這麽大膽子?”

見陸遊沒有說話,老皇帝微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想的是誰,其實朕很早以前就猜出這些事都是他搞出來的,隻是朕顧及他身體有病,才對他一再縱容,也讓他的膽子越發大起來,現在看來朕真的是錯了”

“陛下沒有錯,陛下愛子之心天人共見,臣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明白陛下對他的苦心的”陸遊小心地回應著老皇帝的話。事關皇家,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老皇帝凝視了陸遊一會,才道:“你認為高怎麽處治他?”

“有沒有搞錯?這種事怎麽能問我?你的兒子,你不拿主意,誰拿主意?”雖是這麽想的,卻也忍不住道:“臣本無權幹涉萬歲的家中事,但臣想無論陛下怎麽處治他,最好都不要讓襄王殿下知道,不然襄王殿下會很難過的”

老皇帝點點頭道:“這件事就交由你來處置吧!朕不追究他,卻也不想見到今後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陸遊也想到這件事老皇帝會交給自己,可自己現在的官職隻是一路的經略使,還無權管理京城的禁軍。

老皇帝似乎看出陸遊的為難。微微一笑道:“你是朕親封的金吾衛上將軍,論級別已經遠在那些將領之上,另外朕在給你一道特旨,由你節製京城附近的所有軍隊,朕希望快些把這件事平息下去,川中那邊的亂子已經越來越大,不能再亂下去了”語氣漸漸蕭索起來天下烽煙四起,身邊兒子又鬧著篡位,老皇帝的心情能好才怪呢!

陸遊能理解老皇帝此時的心情,跪倒磕頭領旨,然後才退了出去。

陸遊這次同樣也是秘密進京的,就連升任馬軍司都指揮使的韓無垢也同樣不知道。

現在陸遊也不知道潘文什麽時候回出現在城外,所以根本無暇回家,立刻帶人來到馬軍司。

聽說陸遊回來了,韓無垢很是意外,立刻親自迎出營外,並把陸遊請進中軍大帳。見陸遊臉色有些不對,不由小心地道:“不知大人此來所為何事?”

陸遊實在拿不準韓無垢是不是元佐的人,心中也仍存著一絲幻想,希望隻是自己想錯了。

掏出老皇帝給的聖旨,當著韓無垢的麵念起來。

韓無垢久曆官場,當然能從聖旨中聞到些什麽。跪接完聖旨後,忍不住道:“本官一定聽從大人的指揮,隻是有些不懂,難道城中又有什麽大事發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