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在位期間,鼓勵墾荒,發展農業生產,擴大科舉,整頓吏治,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好皇帝。

現在聽說他病危,京城的百姓自發地在家中為其祈禱求福,官員們也紛紛去宮外等候老皇帝康複的消息。

一時間,整座京城猶如陰霾的天空一般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間。

陸遊進京之後,連家也沒回,立刻帶人趕奔皇宮,因為他知道,不管老皇帝現在是什麽樣,元侃一定都需要他。

看到宮外的禁軍,以及聽到消息迎出來的韓無垢,陸遊的心放下了一半,至少事情還沒有糟糕到自己擔心的程度。

陸遊有老皇帝禦賜的金牌,直接就可以進宮。一邊走一邊問韓無垢“萬歲的病情怎麽樣了?”

韓無垢搖了搖頭,神情凝重地道:“很不好,剛開始的時候還算穩定,但不知是誰把元僖的事告訴了萬歲,之後萬歲的病情就更重了,現在禦醫也沒辦法了”

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不用問,告訴老皇帝這個消息的人,不是王繼恩也一定同他有關係。

沉吟一下道:“帶幾個心腹,秘密把王繼恩控製住,我去請旨”

韓無垢嚇了一跳,王繼恩雖說打了敗仗,可也算是老皇帝身邊的紅人,陸遊一句話就要把他抓起來,這似乎有點太說不過去了吧?

見韓無垢遲疑,陸遊明白他的心情,頓住腳步,定睛看著韓無垢道:“我有充足的證據證明王繼恩同白蓮教的妖人有染,你現在隻須看住他就行,待我請旨回來再抓他,事不宜遲,韓將軍按我說的去做吧!出了事自會有本官承擔”

韓無垢知道陸遊在老皇帝心中的地位,而且也相信陸遊不會胡亂讓自己抓人的。點點頭道:“大人放心,末將這就去辦”說罷躬身施禮,轉身大步走了。

陸遊這才快步向老皇帝的寢宮走去。這座寢宮他沒有來過,是在太監的指引下才找到的。

元侃早已得到他進宮的消息,表情嚴肅地迎出來,不容分說,抓著陸遊的手道:“快隨我來,父皇睜眼後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你”

陸遊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心說老皇帝不會是要見自己最後一麵吧?當下不敢再說話,跟著元侃快步走進寢宮。

寢宮中的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中藥味,幾名宮女跪在一張床塌前,而**躺著的老人正是太宗老皇帝。

看到老皇帝如此模樣,陸遊莫明地一陣心酸,搶身跪道,輕聲道:“陸遊叩見陛下,陛下,您聽到臣說話了嗎?”

半天,**的老皇帝終於輕哼一聲。元侃忙輕推了陸遊一下,輕聲道:“靠近些,父皇有話對你說”

陸遊忙向前跪爬幾步,來到老皇帝枕邊,細聲道:“陛下有什麽吩咐盡管說,臣一定照辦就是”話未說完,眼睛餘光掃處,見老皇帝的床頭竟掛著一副畫,室內的光線雖暗,但畫上的人依然看得很清楚。

但見畫上人豔裝高髻,身服青碧色衣服,裙椐飄揚。眼如秋水,眉若遠山,雖有一副絕世姿容,但黛眉間卻隱含著一絲淡淡的哀愁,讓人看著忍不住柔情頓起,隻想輕聲安慰她幾句。

隻看了一眼,陸遊就不敢再看,心中已經確信這就是元侃說的那副畫,也更加堅信絮兒的身世一定和老皇帝有關。因為這畫上人除了年齡,簡直就同絮兒一模一樣。

老皇帝並沒注意陸遊的變化,用極微弱的聲音道:“扶元侃蹬太子位,還…還有,把燕雲十六州替朕奪回來,不然朕死不瞑目”說罷又劇烈的喘息起來。

陸遊那還不明白老皇帝的心思?哀莫大於心死,他這病很可能有一大半來自元僖的叛逃。點頭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盡心輔助太子殿下”說到這,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極大膽的想法。

扭頭看了一眼畫上的人,低聲道:“陛下可想見這畫中人嗎?臣可以把她請來”

老皇帝的腦袋本已昏昏沉沉,隻以為交代完陸遊後,就會慢慢死去,聽到陸遊這句話,不知從那升起一股力量,硬是讓他清醒起來。

努力看了陸遊一眼,卻又搖了搖頭道:“朕很快就會再見到她了,陸卿不要再安慰朕了,你去吧!朕困了”說著又閉上眼睛。

陸遊卻仍道:“萬歲千萬不能睡,睡了就再見不到她了,陛下且請稍待,臣這就去把她給您帶來”說著起身就向外走。

元侃知道陸遊想幹什麽,卻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跟著陸遊走出來,追問道:“陸兄,這行嗎?”

陸遊回頭凝視著元侃道:“我相信隻有這個法子還能留住陛下,隻要能讓陛下過了這一關,什麽辦法我們都要試”元侃這時如果露出其他表情,就說明他同元佐他們一樣,而陸遊也不會再保他了。

元侃點頭道:“也隻有姑且一試了”扭頭對侍侯的太監道:“即刻去陸大人府上把絮兒夫人接來,一定要快,用我的車駕去”

吩咐完太監,才回過頭對陸遊道:“並非我不想告訴你絮兒夫人的身世,隻是這件事實在牽涉太多,我不想讓你們受到任何牽連,希望陸兄能諒解,待此間事了,我會源源本本地把事情告訴你的”

元侃的表現讓陸遊很滿意,也知道現在不是問絮兒事的時候。點頭道:“我相信王爺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肯說的,不過也不急在一時,我想同王爺說的是另外一件事”頓了一下才道:“我已經命人把王繼恩看起來了,這家夥據說是白蓮教的,有人刺殺我的事,他也知道”

元侃愣了一下,皺著眉頭道:“陸兄,這件事可一定要慎重,王繼恩不但是父皇的寵臣,更是李皇後的親信,若沒有真憑實據,弄不好被他反咬一口,可就太不值了”

對元侃口中的李皇後,陸遊不是沒聽說過,隻是他對內宮的事一向本著少知道為妙的想法,所以也從來沒同後宮的人打過交道。點頭道:“他手下一個太監已經被我抓住,是他供出王繼恩的,若王繼恩不肯伏法,就讓他們當麵對質好了”

元侃無奈,隻好由著他了,心中卻也著實為陸遊捏了把汗。

時間不大,一頭霧水的絮兒就被接進宮來,陸遊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對她解釋這件事,唯有把她拉到一旁,先介紹一下老皇帝的病情,然後才壓低聲音道:“我之所以把你找來,是因為我剛剛在陛下的寢宮中見到了那副畫,你也知道,這副畫很可能同你的身世有關,所以你要盡心照顧陛下,不要怕,萬事有我呢!”

絮兒還從沒見過皇帝,心中的緊張可想而知,不過聽說可以因此知道自己的身世,緊張中又帶著一絲期待,小臉漲得通紅,點頭道:“相公放心,丫頭知道該怎麽做”

沒時間再等,陸遊同元侃立刻陪著絮兒走進老皇帝的寢宮。把咱家老婆送到皇帝寢宮中,陸遊不是沒擔心過,隻是若換老皇帝身體從前身體康健的時候,他是萬萬不會這麽做的,現在老皇帝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已經沒什麽可擔心的了。況且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丫頭的先人到底和老皇帝之間發生過什麽?

寢宮中還是那副樣子,陸遊拉著絮兒來到老皇帝床前,低頭輕聲對老皇帝道:“陛下,您看是誰來了?”

一回頭,卻見絮兒正呆看著畫中人,兩行清淚已經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冥冥中,也不知道是一股什麽力量在支撐著老皇帝,隻見他緩緩睜開失神的眼睛,看了眾人一眼後,終於停在絮兒的臉上一動不動了。

眼睛由無神到有神,最終竟漸漸亮起一團光彩,遲疑地道:“小薇,是…是你嗎?”

元侃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搶步上前,低聲道:“父皇,這是陸遊的夫人,是陸大人特意叫進宮照顧父皇的”

老皇帝眼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過,轉眼看了看床頭掛著的那副畫,又看了看絮兒,忍不住道:“你是她的女兒?”

老皇帝剛才一句小薇已經叫的陸遊好一陣惡寒,心中也真怕老皇帝來個舊情複燃什麽的。躬身道:“內人從小是個孤兒,她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誰”

老皇帝又把目光轉向絮兒,呆看了一會,眼中竟掉下淚來,嘴裏不住地道:“真像…”過一會才道:“孩子,你過來”

老皇帝已經說了半天話,元侃怕老爹病情加重,忍不住道:“父皇,您還是休息一會吧!陸夫人就等在門外,一會再傳她…”

話未說完就被老皇帝揮手打斷了,神情間有絲不耐,還有些急切地道:“朕有話要對她說,你們都下去吧!”

元侃還想說什麽,陸遊卻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跟著自己出去。無奈之下,兩個人隻好走出寢宮。而絮兒此時也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隻是時而看看畫上的人,時而看看老皇帝。對陸遊的離開似乎也沒有看見。

出了寢宮,元侃看了陸遊一眼,忍不住道:“陸兄對父皇的一片忠心,元侃甚是欽佩,隻是…隻是這麽做…”

陸遊能猜出元侃擔心什麽,心中也著實感激元侃的至誠。微笑道:“萬歲身體每況愈下,我們做臣子正應該多盡些心意,你說不是嗎?”言外之意就是你老子都這樣了,那能有什麽歪心思不成?

見元侃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陸遊又問道:“那畫上畫的到底是什麽人?”

元侃沉吟一下道:“也罷,這件是你早晚是要知道的,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她就是前南唐的小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