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黑室受審

這是另一間審訊室,一間平平常常的審訊室。

戴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牢牢銬在椅子上。他的對麵是一張桌子,桌子後麵和側麵各有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屋裏沒有任何陳設。隻是,審訊室裏唯一的一麵窗戶拉上了厚厚的窗簾,而房裏燈光卻很昏暗。戴維一時不能判斷這是白天還是夜晚,因此,也無從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在這樣的審訊室裏,戴維很難判斷自己到底落入什麽人的手裏。戴維不禁又想起那個神秘女人,這一切,難道是她設下的圈套?那麽,她到底是幹什麽的?戴維和瑪格麗特曾經設想過柯爾找上戴維的各種可能。但這個女人的出現,卻使得情況變得更加複雜起來。那麽,在完全確定抓捕他的人身份之前,他什麽也不能透露。

另外的兩把椅子上分別坐著兩個很精幹的男人,年紀和戴維差不多,都三十多歲,一個看上去更年輕些。他們臉上無任何表情,看到戴維醒過來,也隻是交換了一下目光,沒有說話。他們知道戴維會先開口。

“我在哪裏?你們是誰?”

“先說說你是誰?”坐在戴維對麵的那個人說。

戴維沒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軍官證,那應該是自己的證件了。那兩個人中的一人看了一眼戴維,拿起證件翻開,並且讀到:“德意誌空軍第二航空隊,少校沃勒爾·迪安?”

戴維不動聲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那人接著說:“那麽,星期一上午八點三十分,到德瑞克先生府上拜訪德瑞克夫人的,也是空軍少校沃勒爾?”

戴維沒有否認。對方既然說出了準確的時間地點和所見的人,那就沒有否認的必要。

那人難得地笑了笑,“那麽,老華洛芙親手製做的手編手鏈,應該是少校先生的私人藏品了?除了這個,先生還有別的藏品嗎?我想,我也會給先生一個好價錢。”

這一問,令戴維感到吃驚。在涉險拜訪德瑞克夫人的時候,戴維也曾設想過,德瑞克夫人的家或者有人在暗中監視。但是,如果隻是監視德瑞克夫人的家,是不可能知道老華洛夫的手鏈的。反過來想,當時見到這條手鏈的隻有兩個人,德瑞克夫人和蒂莎。會是誰?在什麽時間?又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會和眼前的這兩個人說出這樣的細節來呢?

戴維一邊思考著,一邊隨口說道:“很抱歉,先生。一件真正的,有價值的藏品,往往不是出高價就能買到的。”

“是嗎?”

“我想是的。”

“既然如此,那麽德瑞克夫人給你了什麽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用來交換老華洛夫的手鏈?”

“很遺憾,夫人什麽也沒給我。”

“哦,是這樣。那麽,你想在德瑞克夫人那裏得到什麽呢?”

“我剛才已經說了,當然是有價值的東西。不然,我不會貿然去到德瑞克夫人的家。”

“你很坦率,這樣很好。那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麽?”

“先生,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我應該知道我是在哪兒?你們是誰?”

那兩個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但仍然還是同一個人和戴維說話:“當然,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莫裏茨,就是法國人眼裏的那頭獵狼犬。你應該知道,你現在是在德國秘密警察的特別審訊室。”

戴維噢了一聲,“可是你們弄錯了,我不是法國人。”

“我知道,知道。你也不是德意誌帝國空軍少校沃勒爾·帕克,當然也不是威尼斯珠寶商。你甚至也不是一個英國人,你是一個美國人。而且是一個--”說話的人拉長了聲音,“美國間諜。在巴黎你和我玩了一場遊戲。可是你突然不玩了。既然開了頭,我們就應該玩到底,對嗎?所以,我這才從法國的巴黎追蹤到了德國的科隆。哦,這遊戲點玩得太大了。”

戴維雙手被銬,隻好聳了聳肩,做出很無奈的表情。戴維是有意這樣做,其實,他心裏已經輕鬆了很多。這個人的問話,雖然說明他知道戴維的來曆。但是,戴維能肯定他不會是莫裏茨。第一,這兒的秘密警察並不歸莫裏茨管轄,而是德國保安係統裏另一個重要人物繆勒的勢力範圍。第二,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是莫裏茨,那麽,據他剛才透露的信息,是他在德瑞克夫人家埋下了眼線,那麽,柯爾他們應該早就落網。要逮捕戴維本人更是輕而易舉,又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審問戴維的人顯然看出了戴維的心思,他接著說:“我說這個遊戲玩得大了,是因為這已經超出了我的管轄範圍。這兒歸繆勒將軍所管。我想,你不希望你落在繆勒先生的手裏吧。繆勒先生知道我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玩這樣的遊戲,他也會不高興的。他可是個心狠手辣的家夥,吃人不吐骨頭,我可不想為了你招惹他。先生。”

這個人這麽一說,戴維反而有點吃不準了。他為什麽要強調他不是繆勒的人呢?又為什麽要用這種口吻描述繆勒。那就還有一個可能,他本人就是繆勒。這種想法隻是閃念之間,戴維心裏都不由得一緊,一股冷氣從脊背直透腦門。

戴維的眼裏的困惑,被那個人看在眼裏,他斷續追問下去:“美國情報部門派你來,你先到了巴黎,又從巴黎來到這裏。你是想和在這裏的英國人取得聯係,並取回一份非常重要的情報。你得到了嗎,那份情報。”

戴維聽到這裏,稍稍鬆了一口氣,對方還完全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卻又多了幾分困惑。如果對方就是“礁”,那麽已經終止了的“本茨計劃”,難道他們自己還不知道?不對,按瑪格麗特所說,在聯絡員被捕後,他們和總部有過一次聯絡,正是在那次聯絡中總部命令他們中止這個計劃的。

“我所有的東西,相信你們已經看過不止一次。”在不能肯定對方的身份之前,那怕隻是百分之一的懷疑,戴維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隻能斷續和他們糾纏下,獲得更多的信息來作出判斷。

“是的,你說得沒錯。但是,我們還想知道,我們還沒有看到的東西會是什麽,或者說,是根本就看不到的東西。不是裝在箱子裏,而是——”那個人說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裝在這裏麵的,是些什麽東西。”

戴維的大腦急速的思考著。這個人說了很多,但這些話,雖然給出了無數的問題,卻沒有一個問題有答案。戴維仍然無法從這些話裏判斷出對方的真實身份。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裝在我,和裝在莫裏茨先生腦袋裏的東西,有什麽不同,又有什麽是相同的。”戴維轉守為攻。

那人笑了:“這就好辦了。要說的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說的這些,就是現在裝在我腦袋裏的東西,現在輪到你了。先生。”

戴維說:“您說的不錯,是該輪到我了。隻是每個人腦袋裏裝的東西得都很多,我也不例外,因此我不知道您想看什麽?比如,我剛才想到的,五年前的這個季節,在阿爾卑斯山的雪峰下麵,我埋了我的一個朋友。巴黎柯麗西咖啡館的咖啡,是我喝過最不好喝的咖啡。可它為什麽還這這麽貴?我不能肯定,您是否想知道,其實巴黎真正的最好喝的在哪一個咖啡館能夠喝到。”

“哦,我喜歡咖啡,你說的我很想知道。先生好心情,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討論,還可以一起喝上一杯。”

“好主意。”戴維點頭讚同。

“砰!”那人重重給了戴維一拳,一陣暈眩,戴維覺得自己的下巴是不是已經脫臼了。這一拳,讓戴維想起來了飯店裏的打鬥,並且判斷他就是其中的一個人。當時戴維就曾經想過,他一定當過拳擊手。此時,就算不是雙手被縛,和他一對一,也有的好打。

“先嚐嚐這個,我們再去喝巴黎的最好喝的咖啡。”那人鬆放著他的拳頭,“現在,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那個人說著,起身走到戴維的麵前:“你去德瑞克夫人的家,除了推銷老華洛夫的手鏈,你想得到什麽?”

那人問過後,幫戴維擦去了嘴角流出的血,然後托起戴維的下巴,“說吧,不想再挨揍的話。

“我真不……”看到對方握緊的拳頭,戴維改了口:“我說先生們,這樣吧,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麽,你們問什麽,我回答什麽。而不是該死的,想些什麽。”

“好啦,你既然不願意說,那還是我幫你說了吧,”一直沒說話的那個人走到了戴維的前麵,抱著手,“你屬於德國陸軍情報處。你從巴黎追蹤到科隆,目的是尋找一個叫希爾曼的英國特工。你們懷疑是希爾曼竊取關於u型潛艇的技術情報。”

“既然你這麽說,”戴維點頭看了看被拷著的雙手,“那麽,剛才問我話的這位先生也就不再是大名鼎鼎的莫裏茨先生了?”

“至於我們是誰,你已經沒有必要知道了。”

顯然,現在說話的這個人顯然已經厭煩了戴維的這一套,要麽他認為戴維不可能真的開口,要麽就算開口也不會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是嗎?先生們。我不這樣認為。”戴維說道。

“都結束了,先生。”站在戴維身後的那個人看到同伴的暗示,他摘下了戴維的手表,“噢,這塊表真不錯。它也是你的藏品嗎?”

“的確如此,先生,這是產於1930年“RACINE”(來順)家族的瑞士手表,它也是“RACINE”(來順)家族生產的第一款英納格腕表。它雖然不能與勞力士的奢華相提並論,但英納格表一向以走時精準而著稱。因些,它更適合於實用而不是收藏。”

“你什麽都懂?”

“剛才這位先生說對了,我不是一個職業的古董商和收藏家。不過,我的確在這方麵有著極大的興趣。”戴維發現,這個年輕人話要多得多,而且對什麽都喜歡問個究竟,且不論他是什麽人,自己都有點喜歡上他了。

另一個人對摘戴維表的同伴說:“不能留下,這個人身上的所有東西,那怕是一棵頭發,都不能留下。”

“明白。”摘戴維表的人回話,他把手表放在桌上,和戴維的其它東西放在一起。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著東西,準備離開。

戴維當然看出來了,在他們離開前,他們會處理掉自己。可是,他們會怎樣處理自己呢?因此,戴維高度緊張起來,每一根神經都調動起來感知他們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以揣摸他們下一步行動。戴維可不想猝不及防就被殺死在這裏。果然,他們其中的一個人轉身拿來一個套子,把戴維的頭套上了。幸好,在戴上套子前,戴維看到另一個人把一截繩子的兩端在手上繞了兩繞,他做得很嫻熟,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完全符合一個職業殺手的規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