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密捕蒂莎
科隆。早晨。
一輛奔馳汽車悄悄地開動了，它慢慢地沿著街道往前開，在一個稍稍偏僻的轉角處停了下來。當一個女人提著菜籃子經過它的時候，車門突然打開，兩個秘密警察分別從左右兩道車門衝了出來，其中的一個輕而易舉地控製住了那個女人，而另一個一手捂住了女人嘴，一手用槍指著女人，低聲威脅道：“不要叫，上車。不然就打死你。”
女人驚恐地睜大眼睛，輕輕搖了搖頭。捂住她的嘴的手拿開了，女人坐進去後，秘密警察撿起掉在地上的菜籃子，也很快上了車，左右坐在她兩邊。奔馳車噴吐出一團霧氣，急駛而去。
被秘密逮捕的女人就是蒂莎，德瑞克夫人的女仆。
汽車開走的時候，另一個女人在街口的另一個轉角出現了。顯然，她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在汽車開走後，她轉身向相反方向匆匆走去。
她這一轉身，久違了。她就是那個在俱樂部裏遇到後一直令戴維一直心神不定的妓女。但此時的她當然不是妓女，也不是那個著職業裝的職業女性。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和被逮捕的蒂莎一樣，她也提著一個菜籃子。走過一條街道的後，她把菜籃子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加快了腳步。
蒂莎被帶到一間十分奢華的辦公室坐下後，兩個帶她進來的秘密警察踮著腳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出去之後，一個人把門輕輕關上了。
現在，寬大的辦公室裏隻留下了蒂莎一個人。她四麵張望著，露出驚惶不安的神色。從被帶到車上，一路上，沒有人對她說過一句話。隻是在她掙紮得太厲害的時候，一個人用手槍抵住了她的頭，她立刻癱軟下來。
現在讓蒂莎覺得不對勁的是，她說不出這間辦公室奢華在哪裏？它的裝飾談不上華麗甚至也不考究，室內的沙發和辦公用具也很普通。直到另一道門被打開，她聽到喀喀的腳步聲後她才突然明白了，這間辦公室的奢華在於它的巨大，以致於那腳步聲響了很久才停下。蒂莎站了起來。
是莫裏茨，他徑直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開始看擺在桌上的文件，似乎不知道蒂莎就坐在他側麵的沙發上。
蒂莎自己走了過去，站在莫裏茨的辦公桌前。但是，莫裏茨還是連頭也沒抬一下。好像在這個世界裏，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
“先生？”蒂莎怯怯地叫了一聲。
莫裏茨似乎沒聽見。
“長官？”蒂莎的聲音大了些。
莫裏茨終於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蒂莎。他似乎有些意外，想了想，又似乎明白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好吧，你說吧？”
蒂莎楞了楞，不知道他要她說什麽。她張了張嘴，“說，說……”
莫裏茨又把頭低了下去。
“你讓我說什麽？”
莫裏茨沒有回答她。
“我不知道您想讓我說什麽，長官。”
“說說他。”
“他？他是誰？你是說德瑞克先生嗎？”
“不不不，”莫裏茨打斷了蒂莎,“我要你說的是另一個男人，德瑞克先生不在家的時候，經常來的那個男人。”
蒂莎嚇了一跳，“您是說，希……希爾曼？”
“嗯，就是他。”莫裏茨肯定地點了點頭。
蒂莎驚恐萬狀，她非常後悔說出這個名字。但是，一切都為時已晚。莫裏茨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她不敢抬頭，並且感到自己完全無處藏身。
這個叫希爾曼的男人，是夫人的秘密，當然，也是她的秘密。他私下裏給過她很多好處，讓她向他報告德瑞克家裏的事，特別是關於德瑞克先生的情況，他什麽時候會出門，出門的天數，去了什麽地方，家裏來過些什麽人等等。起先，她以為他不過是因為德瑞克夫人而打聽這些。因此，她都一一照辦。而每次，希爾曼總是會給她一些錢。直到有一天，他讓她把德瑞克先生的隨身攜帶的手提包悄悄拿出來交給他。她嚇壞了，但是他告訴她，他隻是想知道德瑞克的包裏是不是有一張他的相片，因為他聽說，好像有人向德瑞克先生告發了他和夫人的秘密，並且把一張他的相片給了德瑞克先生。希爾曼還告訴她，如果德瑞克先生知道他和夫人的事，那麽，德瑞克先生也就知道了她也是這個秘密中的人。德瑞克先生肯定要把她趕走。
他說他隻是看一眼，就讓她放回原處。
那天是晚飯後，德瑞克先生和夫人去赴一個朋友的晚宴，希爾曼匆匆而來。蒂莎照辦了。正如希爾曼所說，他打開後隻是匆匆看了看，便很快交還給她。同時還給她一筆錢。這筆錢，比希爾曼以往給她的都多得多。
但這隻是個開頭。此後，他每次讓她拿出德瑞克先生的提包都會給她錢，他給她的錢可比夫人付給她工資要高出很多。事實上，其後她已經知道希爾曼要她做的，已遠遠超出他和德瑞克夫人之間的關係範圍。但她沒法克製金錢的**，甚至，有時希爾曼並沒有讓她做什麽，她反而主動會去做。
最後的一次，希爾曼居然半夜而來，而那時德瑞克先生和夫人已經睡下。那天晚上她做的，於她而言，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冒險。德瑞克先生已經很多天沒有回家，那天回家後，他告訴夫人明天一早還走，並且可能會去好多天。因此，他和夫人早早就去睡了。
幸好，她平時就按希爾曼說的，在所有房門的轉軸和鎖上都注過橄欖油，因此，她開門的時候悄無聲息。她像一隻貓，潛入到夫人的房間，她聽到的，隻是自己的心跳。完全是憑借著她對房間的熟悉，她在黑暗中摸到了德瑞克先生的手提包。
一切都有驚無險，甚至是無驚無險。
那天以後，希爾曼就消失了。除害得德瑞克夫人長籲短歎之外，也害得她少了很多外快。因此，那天來的那個珠寶商人也讓她誤以為他是希爾曼的同夥，他會讓他接著幹希爾曼讓她幹的事，她因此把他帶到了夫人的麵前，而並非那個商人給了她一件並不值錢的小玩意。
蒂莎斷斷續續地說著一些平常希爾曼來見德瑞克夫人的瑣事，裝做時間久遠回憶不起來，說兩句，又看看莫裏茨。此刻，她當然已經完全知道了，希爾曼所要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讓蓋世太保把她吊在絞架上。
當然了，莫裏茨完全不知道她做過些什麽。他也不認為這個女人知道些什麽。其實，這正是得益於她所表現出來的恐懼和驚惶失措。這些，都讓莫裏茨很輕易就判斷出她隻不過知道並維護了主人的一點秘密而已。她是因為這個而害怕。
莫裏茨不希望再聽太多的廢話，不得不安慰了她兩句，“你和我說的，我保證不會讓你的主人知道。甚至，我不會讓你的夫人知道你來過這個地方。”
聽了莫裏茨的話後，她的情緒穩定了些。她甚至開始講一些希爾曼和夫人調情的細節，這使得莫裏茨有些不耐煩了，他開始提問，希爾曼會去一些什麽地方，最後一次到德瑞克夫人家是什麽時候。有人到德瑞克夫人家提到過希爾曼嗎？”
“有，有過一個珠寶商。”
“珠寶商？一個珠寶商？他來找希爾曼？你怎麽知道他是來找希爾曼的？德瑞克夫人和他說了些什麽？德瑞克夫人對他說的話，能讓他找到希爾曼嗎？”
莫裏茨連珠炮般的提問，讓蒂莎聽出來了，莫裏茨更感興趣的是那個珠寶商人。至於希爾曼，似乎倒在其次。
而對於珠寶商人，蒂莎當然願意講得更多更祥盡，因為，這個珠寶商人和她與德瑞克夫人沒有任何危險的聯係，以至於她講著講著眼前一亮，是她看到莫裏茨手上眼鏡而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她把這也講了出來。
“先生，不，長官，這位珠寶商和您一樣，他也喜歡戴墨鏡。”
“他喜歡戴墨鏡？他去德瑞克夫人家的那天也戴著墨鏡嗎？”莫裏茨感覺到了什麽，急促地問道。
“不，他沒戴，但我想，他原來是戴著的。”蒂莎看到莫裏茨對這個很感興趣，於是，她盡量祥盡地描述著那天的情況，“是他在搖響德瑞克夫人的時候才取了下來。因為我為她開門的時候，他是拿在手上的。我送他出門的時候，他又把它戴上了”。
“是不是這樣的墨鏡？”莫裏茨興奮起來，他走到蒂莎身前，把那副從稻草人身上取下來的雪地鏡遞給了蒂莎。
蒂莎一看，搖了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戴的墨鏡好像沒有這樣的帶子。”
“這是雪地鏡。”莫裏茨告訴蒂莎，“這個帶子是用來固定的，這樣，”莫裏茨戴上了那副雪地鏡。
“雪地鏡？”蒂莎突然叫道，“對了，他問我哪裏有賣眼鏡的。他說他要去買一副雪地鏡。”
“是嗎？”莫裏茨再深沉老練，聽到這裏，也不禁亢奮起來。這個人把他的雪地鏡留在稻草人身上，但他用得著雪地鏡。
“蒂莎，你真是一個誠實的人。”
“長官，您還記得我叫蒂莎？”
“是的是的，我記得。你叫蒂莎。你在這裏所說的一切，我保證不會告訴你的主人。當然，你也得向我保證，你誰也沒有見過。更沒有來過這裏。這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不想因此而失蹤的話。”
“我保證，長官。我什麽也不會說，我也沒見過您。”蒂莎說著，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哆嗦。
“這就對了。”莫裏茨滿意地說。
莫裏茨敲了敲桌子，切夫進來了，一個手下跟在切夫身後，他的手裏提著蒂莎的籃子。令蒂莎驚愕的是，籃子裏已經裝好了她平時要買的東西。
蒂莎被帶去了，莫裏茨看著手上的那副雪地鏡，想了他的上司舒倫堡又一句令他刻骨銘心的話：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可能是無意的，但是，上帝卻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