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追蹤

莫裏茨看著牆上的地圖,用紅筆在一個小圈上劃出一個更大的圈。那個小圈正是一個三岔路口,三條路分別通向:

普克希裏拉文斯堡科特加斯堡

在一般人的眼裏,這是三個默默無名的地方,但是,當在這個圈裏找出這三個地名的時候,莫裏茨也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冷氣。尤其是拉文斯堡和科特加斯堡,都是重要的A級警戒區。而就在幾天前,一條從科特加斯堡傳出的密報,使得繆勒的手下從他的眼皮底下逮捕了那個眼鏡店的老板並打死了那個夥計。繆勒的手下並不見得比莫裏茨高明,那個夥計同樣在眼皮之下,幫助他的前來接頭的同夥成功逃走了。而繆勒似乎也並沒有得到更多有價值的情報。

但是,繆勒的手下把手伸到了他的地盤,為什麽?科特加斯堡到底還隱藏著什麽更大的秘密?莫裏茨不得而知。他甚至不知道被捕的間諜是哪一國的間諜。他的推算是法國人,他知道,有幾個法國將軍一直被秘密關押在科特加斯堡。法國投降後,德國人並沒有解除法軍的武裝,而是用一些親德國的人取代了那些有強烈反德情緒法國將領。對於這些被取代下來的法國將領們,德國人為了不引起法國人更強烈的反感和抵抗,沒有殺死他們,隻是把他們秘密關押起來。

但是,如果是為他救出他們,作出這樣的代價,顯然是不值得的。因為,在莫裏茨看來,那些個不願意投降的法國將軍們早已被法國人忘記了。將軍們一旦沒有了他們軍隊,他們所能起到的作用,還不如一個士兵。

“切夫。”

聽到莫裏茨叫他,切夫從門外走了進來。

“這時,還有這裏,”莫裏茨用筆在地圖上又畫出了兩個圈,“你認為他們會去哪裏?”

切夫俯身看了那兩個圈,分別是科特加斯堡和拉文斯堡,他毫不猶疑地用手指著科特加斯堡,“長官,我明白了,他們一定是去了這裏。”在說這話的時候,他對莫裏茨能很快找出這兩個地方,表示出敬佩的神色。

“他們去哪兒幹什麽呢?”莫裏茨反問。

這是莫裏茨一貫的作法,在他要作出某個重要決定前,他總要聽聽別人或者下屬的意見。這並不意味著他是一個沒有主見或者患得患失的長官。恰好相反,他隻是想聽一聽別人怎麽看。或者說用別人的思考來證實自己的正確。

“長官,這兒的重要性,您是知道的。”

“哦,”莫裏茨看著切夫,“那兒有什麽重要的呢?一堆死人骨頭。死人骨頭很重要嗎?那麽,這個人來幹什麽?難道他是收屍出身的嗎?”

“長官,這您是知道的,除了死人骨頭,那裏還有很多的活人,而且他們都是很重要的活人。”

“很重要的活人?你是說那些被扯掉雞冠的高盧雄雞嗎?”

莫裏茨所說的被扯掉雞冠的高盧雄雞,當然指被德國人秘密囚禁在那裏的那幾個法國將軍。隨著盟軍登陸法國作戰日近一日,法國地下抵抗組織設法解救這些法國將軍的可能也不是沒有。不久前,莫裏茨所破獲的那個巴黎地下抵抗組織裏,就有不少人身居法國傀儡政權的軍政要職。那些人都被以叛國罪而處決了。那麽,是因為那些人被處決,因此他們才不惜代價想要救出現在關在這裏的這些人嗎?

盡管這樣的分析完全符合邏輯,但莫裏茨的直覺卻告訴他,不,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經驗豐富的莫裏茨有過很多次的類似的經曆,表麵看來完全合理的東西,恰好有著完全相反的實質。

除非科斯加斯特還有著別的更大的秘密,這個秘密會是什麽?讓莫裏茨猶豫不決的,是他所不知的東西。

莫裏茨背著手圍繞那幅地圖正反向走了兩圈,站住了。莫裏茨現在已經清楚了他的對手是什麽人。一個從英國潛入的美國間諜,和在巴黎活動的一個英國間諜網在科隆,間接通過了德瑞克夫人取得了聯係。而他們現在執行的任務,就是那個美國人所帶來的。一個美國間諜如此不顧死活地來到這裏,就為了救出那些半死不活的法國將軍們嗎?

不對,他不會這樣做,戴高樂更不會願意他們這樣做。這些人在法國軍隊的地位遠高於那個坦克旅長,戴高樂願意讓他們出來重新掌管以後的法國軍隊?自己還去指揮一個旅的坦克。

“不,他們不會去那裏,他們不是為了那些高盧雞而來。”莫裏茨肯定了他的判斷。切夫所起的作用,正是如此。一個連切夫都能想得到的答案,就一定不是正確的答案。

聽到莫裏茨這樣說,切夫湊近了莫裏茨,在他的耳旁說了一個詞,那是一個人的名字。

莫裏茨聽了切夫的話,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切夫。

“你是怎麽知道的,你說的那個人和那些死人骨頭關押在一起?”

切夫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莫裏茨說了實話。不久前在巴黎逮捕那個眼鏡店老板的,是繆勒的一名手下,曾經和切夫在一起共事多年。在執行完這個任務之後,他打電話向切夫致歉,並告訴了切夫這個消息。那個眼鏡店的老板,一直在巴黎活動,他主要收集的情報,正是想通過法國人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和那些法國將軍關押在一起。而切夫一直不敢向莫裏茨提到這件事,是害怕莫裏茨會以為他在行動前就知道這次逮捕行動。

“哦――”莫裏茨聽了切夫話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切夫神情緊張起來,莫裏茨麵目和藹,喜歡和部下開開玩笑,但卻是個讓人捉摸不定的長官。你認為他高興的時候,很可能他內心非常惱怒。而在他生氣的時候,卻又常常是一副輕鬆的表情。

“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的。”莫裏茨很嚴肅地看著切夫說,“我們就不會浪費很多時間。”

“是,長官。”莫裏茨這樣指責,反而讓切夫心裏的石頭落地。

“不過,幸好你還是說了。我們馬上行動。”

“是,長官。我這就通知集隊,前往科特加斯堡。”切夫說著,敬禮,轉身門外走去。

“不,我們不去科特加斯體堡。”

切夫又轉過身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們去拉文斯堡。”

“拉文斯堡?”

“是的,快去。”

“是,長官,去拉文斯堡。”

“找一條最近的路。”

莫裏茨說著,戴上帽子,從桌子上拿起那副墨鏡。切夫剛才的話,令他徹底弄明白了那個美國間諜的真正目的。如果說,他是為了救出那幾個法國將軍,還有幾分合理性的話。那麽,切夫附耳告訴他的秘密,則正好完全可以推翻他們的目的是科特加斯堡。

莫裏茨上車以後,一直在玩弄著手上的那副墨鏡。有些好笑又好氣。這副墨鏡,和巴黎的那家眼鏡店,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它們僅僅隻是一種巧合嗎。莫裏茨又一次陷入深思。他記起他的上司舒倫堡說過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什麽巧合。誠如兩顆星的碰撞,概率是如此的小,但它們運行的軌道,使得它們的相撞成為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