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傅雲起來說,所有的飯局到最後隻有一個感覺——累。

花都最大的包房,酒過三巡,餐桌上氣氛愈演愈烈,有人開始講起了緞子,有人配合地笑,然後又是一圈高聲碰杯。傅雲起咽下一口酒,不著痕跡地抬腕看表,九點過十分,這頓飯,已經吃了整整兩個小時,快要把他的耐性全用光,更何況是在夜總會這種地方,本就不屬於他的日常活動範疇。目光投向桌首的顧恒止,有點後悔答應他吃這頓飯。

顧恒止的父親顧延盛,也就是傅雲起的舅舅,他手裏的嘉恒集團就坐落在春城的市中心——一棟足足三十層的大樓。它旗下有七大行業,建築業,醫療業,教育業,酒店業,IT業,媒體業,以及服裝珠寶業。創立於1983年,換句話說,這個企業和顧延盛的外甥傅雲起同歲。

業界的人都知道顧大總裁有一對龍鳳呈祥,長子顧恒止,女兒顧嘉妮。不同的是,顧嘉妮是他老戰友的遺骨,戰友去世後將女兒托付給他照料,一晃數十載過去,他遵照戰友遺願將嘉妮視如己出,悉心嗬護,比對待顧恒止還要格外疼惜,倒也對得起。

這次的飯局,來逍遙是個幌子,其實是顧恒止想跟朋友合夥開個廣告公司,列在嘉恒旗下,傅雲起在這個行業摸爬滾打多年,雲氏傳媒在圈內早已聲名鵲起,沒有比他更合適當顧問的人選了。

但傅雲起別的沒看出來,隻覺得顧恒止請來

的朋友都跟他一個德行,公子哥兒的作風,吃喝玩樂都很在行,見識卻捉襟見肘。說不了幾句,傅雲起就覺得話不投機,累得慌。如果換做平時,他早就走了,但顧恒止不一樣,畢竟是發小的交情,在春城和他關係不錯的除了程子放也就是他了,更何況多少有嘉妮的情分在,他來吃這頓飯也是不好拂了他麵子。

他不喜歡應酬,幾乎是出於慣性,盡管已經磨練出了毒辣心腸可他還是願意顯示謙卑,沒有直接的找個由頭離開,隻是打開手機屏幕點了“鬧鍾”的設置,一分鍾後響起時,他微微衝大家頷首,起身去外麵佯裝接電話。

剛跨出包廂門,便被左邊急匆匆跑過來的人撞上,那女生捂著嘴,嘀咕一句“對不起”,也沒看他,又匆忙往前跑去,在走廊盡頭右轉,進了洗手間。

他心頭微顫,怔住。

是幻聽了嗎?

剛剛那句“對不起”,雖然很低,但是那聲音實在是像。

接著,一個穿工作服的經理模樣的女人跟過去,匆忙從他身邊跑過,進了洗手間。

傅雲起在外麵愣了一會兒,轉身去推包廂門時,手指頓了頓,怔忪間,雙腳已經行動,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這是花都三樓的包廂層,照明用的是色彩鮮豔別具一格的紙燈籠,映襯得整個走廊有一種幽暗清雅的美,也隻有這一層不那麽像一家夜總會。此刻走廊上沒人,包廂的隔

音效果又十分好,顯得空間特別寂靜,所以哪怕他站在外麵,也能聽到洗手間裏的強烈嘔吐聲。

經理輕拍周抱玉的背,擔憂地問:“阿Cat,你沒事吧?”

“死不了。”她嗤笑一聲,扒著水池站起來,嘴角揚著笑意,可那笑比哭還難看,還帶了一絲詭異的慘烈。

嘔——

又是一陣強烈的嘔吐,既然如此,今晚吃的東西就都吐出來吧,這樣也好,省的憋著一肚子酒氣難受的要死。

抱玉抹了抹嘴角,打開水龍頭,將穢物衝掉,然後捧起冷水狠狠拍在臉上,直起身子,深深呼一口氣。

“都怪我,本來你都已經不在這兒幹了,我卻還讓你來幫忙拖住這幫難纏的客人。”經理皺著眉,她也喝了不少,臉紅紅的,胃裏難受,再望向抱玉蒼白的臉,聲音都帶了濃重的鼻音:“要不……你開溜吧,剩下的我來應付。”

抱玉白了她一眼,“傻啊你,現在開溜?那前麵幾瓶酒不是白喝了!這種得不償失的事傻子才幹!今晚就算喝道胃出血,我們也得把那幫臭男人讚助花都的事兒敲定!”

經理歎口氣:“你說你這是何苦呢,他們要灌你酒你推辭過去就是了,或者偷個懶少喝幾口,也不至於……”

“是我自己的問題,新工作不太適應,總想著借酒消愁也好。”抱玉對著鏡子搖搖頭,胃裏又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