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幾乎要絕望地癱倒在地那一刻,我看見老爸迅速地從屋裏跳了出來,手一伸,一道黑影迅速飛了過去,然後是“當啷”一聲,此後,周圍又重歸於靜寂。

這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如電石火花,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都結束了,而我還保持著半弓的身體發著抖。

半晌,我的後背沒有任何反應。

我顫巍巍地回頭一看,隻見白蛇已經斷成了兩節,死在我身後不到半米多地。

斬死白蛇的是一條鐵鍁,是我老爸隨手拿的。

二叔敬佩地說:“大哥,準!”

二腦袋卻跑了過來看那條蛇,咂咂嘴說:“這大冷天怎麽還有蛇?這是哪兒來的這麽粗的蛇?真他媽的嚇人!咱們這裏還沒見過白蛇呢?你們見過沒有?”

二腦袋說完就用手去摸那條蛇頭,我老爸大叫了一聲:“別動!”

二腦袋嚇了一跳,把手又縮了回去,說:“咋了?”

我老爸說:“它應該還會咬人。”

二腦袋吃了一驚,說:“這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老爸走過來,撿了一條棍子,去撥弄蛇頭,沒想到白蛇的蛇頭果然猛地張嘴咬住了棍子,我老爸甩了幾下,竟然沒把白蛇的半截身子甩下去。二叔吃驚之餘,拿起鐵鍁把蛇頭拍了個稀爛。

我們看的目瞪口呆,驚心動魄,我的腿更是軟了又軟,沒想到這白蛇會這麽凶悍。

二腦袋咽了一口唾沫,然後崇拜地看了我老爸一眼,說:“真虧有陳大先生你,你懂的真多。”

老爸說:“毒蛇沒那麽容易死,我聽我爹說過,以前有個人抓毒蛇泡酒,把整條毒蛇塞進酒瓶裏泡了一年多,打開瓶子的時候,那條蛇竟然又躥了出來,咬了那人一口。”

二叔咂咂嘴道:“乖乖,怪不到蛇能冬眠呢,那麽長時間不吃不喝也能活,也沒被憋死!”

我們正在議論紛紛,一個中年婦女探頭探腦地進來了,二叔對二腦袋說:“你老婆來了。”

二腦袋對他老婆說:“你來幹啥?”

二腦袋的老婆說:“你說幹啥?你不在家,我不得給你哥送飯!”

二腦袋說:“把飯給我,我送進去。”

二腦袋的老婆一邊打量我們,一邊說:“這幾位就是你請來的先生?真年輕啊,你們看好了沒有,準備咋辦——呀,這是啥?白蛇!老天爺啊!誰殺的!這是要遭報應的!”

二腦袋的老婆一臉驚恐的表情看著那兩截蛇嚷道,就像是看見死了人一樣。

我無辜地說:“是我爸殺的。”

“你們為啥要殺它?”

“不是故意的,不過也沒辦法,它要咬我。”我說。

二腦袋的老婆跺跺腳,埋怨道:“這是白蛇啊,這是蛇神!你們殺了神,要遭到報應的!你們等著看吧,肯定會有蛇要找你們報仇!”

我老爸“嗬嗬”一笑,說:“那蛇要真是神,也不會被給我宰了。”

我們都笑了起來,二腦袋的老婆急得恨不得咬我爸一口,她說:“你別不信,這是白蛇!你們啥時候見過這麽純白純白的白蛇?我聽我那老娘說過,白蛇最有靈性,一般不出來尋人,你們肯定是打攪到它了,它才出來。你們剛才幹啥了?”

二腦袋搖頭晃腦道:“我們啥也沒幹,我們就是商量著說要扒掉門樓,陳大先生說這門樓不好……”

二腦袋這句話沒說完,就停住不說了,他好像是意識到什麽不對的地方了,他嚅囁著嘴看看我爸,我爸沒吭聲,我的臉卻又變色了,心又猛地跳了起來,因為我也感覺到這事情匪夷所思。

二叔顫聲地問道:“元方,這條大白蛇是從哪裏鑽出來的?”

我指了指門樓,說:“我看見它的時候,它就趴在那個門樓左邊……”

二腦袋的老婆一下子叫了起來,喊道:“你看吧,肯定是它聽見你們說話了,門樓是它的家,它怕你們毀它的家,所以它才出來咬你們的!”

二腦袋喃喃道:“它能聽懂人話?真的假的?”

二叔撓撓頭說:“說不定那蛇還真能聽懂咱們說話,他媽的,這地麵邪,什麽都說不準。”

二腦袋道:“就算是它能聽懂咱說話,那也沒辦法啊,不毀它家,咱家就被毀了。這可咋辦?你說它是咋報應人的?”

二腦袋的老婆說:“這白蛇肯定不會就一條,它有伴兒,有兒女,它的伴兒和兒女說不定在哪個黑地裏藏著,專門等著出來咬你們!”

二腦袋的老婆的話,讓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副可怖的畫麵,我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卻聽見老爸“哈哈”笑道:“不要胡思亂想,這個宅子裏的有陰地,陰地養陰蟲,沒什麽了不起的,那不是什麽神靈,就是一條蛇,說不定是有人故意養的,專門用來嚇人而已——話說回來,就算它真能報複,那又有什麽?這條已經殺了,再來一條也一樣殺了,是我殺的,就讓它來找我不就行了。”

我看了一眼老爸,他沒有半點懼色,這讓我大感寬慰。

二叔也趁機表現自己的勇猛,道:“還在哪個黑地藏著專門咬我們?打伏擊啊,還成精了它!”

老爸又說:“冬春之交冒出來白蛇,不是這個宅子大有問題就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不管怎樣,那個門樓趕緊扒了,免得留後患!”

二腦袋有我老爸做靠山,頓時堅定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陣陰森的“桀桀”笑聲忽然從正屋裏傳了出來,一個可怖的聲音說:“你們殺了白蛇,要遭報複了,哈哈,哈哈,你們要遭報複了……”

這幾聲怪笑和怪音嚇得我不輕,二叔也被嚇了一跳,隻有老爸還略顯鎮定地問二腦袋說:“說話的是你大哥?”

二腦袋點點頭。

二叔說:“說話都這樣了,看來病得不輕。”

老爸說:“走吧,進去看看。”

走近正屋,大廳裏沒人,我們跟著二腦袋拐進了大廳右邊的裏屋,裏屋的窗戶是關著的,光線很暗,我隱隱約約看見地上有一個人,靠著一張床坐著。

二腦袋打開了燈,這時再看那個人,我頓時吃了一驚。

地上的人看上去,是個接近五十歲的男人,身材中等,渾身的衣服髒臭不堪,頭發千糾百結,最可怕的是他的臉。

那一張臉沒有一點活人的光澤,完全是陰暗青黃,兩腮已經深深的陷了下去,嘴角一邊抽搐,一邊發出“嗬嗬”的聲音,這張臉唯一有神的地方,那就是那雙凶狠淩厲的眼睛,但也就屬這雙眼最嚇人,它不像人的眼,倒像是野獸的眼。

這個人就是老倔頭。

老倔頭看見我們以後,似乎很忌憚,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在我被他看得發毛的時候,他說:“是你殺了白蛇?”

我還沒有回答,他忽然自顧自搖了搖頭,嘴裏嘟囔道:“雖然有氣場,但是卻沒有力場,不是你。”

老倔頭把目光從我臉上移走,看到了站在旁邊的老爸,老倔頭眼中竟然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他叫道:“是你!你好重的戾氣!一定是你殺了白蛇!你會有報應的!你離我遠點!快走開!”

老倔頭居然開始往後退縮,把他身後的那張床擠得“吱吱”作響。

我們都疑惑地看看老爸,老爸無辜地說:“我什麽也沒幹。”

二叔道:“大哥,是不是你用殺人的目光嚇他了?不然他怎麽知道是你幹的呀?大哥,做人不能太狠哦。”

老爸抬起腿,又放下,似乎沒幹什麽,但我發現二叔的屁股上已經多了個清晰的鞋印。

二腦袋搖搖頭說:“這聲音不是我哥的。”

我們都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二腦袋,二叔疑惑地說:“那是誰的聲音?”

二腦袋說:“不知道。他發病的時候就是這種聲音。”

二叔說:“不管是誰的聲音,他可是什麽都知道啊,竟然連白蛇是誰殺的都能看出來,這可不像是瘋了的人,難道是有了特異功能?”

我說:“二叔,要不你也瘋一個試試?說不定就成了蝙蝠俠。”我話音剛落,屁股上也挨了一腳,看來二叔是公報私仇,不敢打我老爸,就拿我出氣。

老爸這時候卻說:“他什麽都知道,但是神智卻不是老倔頭的。”

老倔頭忽然嘶啞著聲音“哈哈”大笑道:“老倔頭?誰是老倔頭?我是何天明!什麽老倔頭、老何頭都是我的佃農!那都是我的長工!他們子子孫孫也都是我的長工!”

老爸問二腦袋道:“誰是何天明?”

二腦袋說:“就是我之前給你們說的那個人,我們村原先的一個大地主,打日本鬼子的時候好像做過維持會會長,解放時又通敵,解放後被判了漢奸和間諜,定了死罪;他原先的兒子不少,打仗的時候死的就剩下一個,不過,剩下的那個兒子在文革時又被我爹給批鬥死了,他們家算是絕後了。”

二叔說:“那你大哥怎麽會說自己是何天明?這不是你們家仇人嘛,這不會是何天明的魂上你哥地身了吧?”

二腦袋晃晃腦袋說:“村裏人都這麽說,說是我爹當年讓何天明斷了後,又霸占了何天明的房子,何天明要回來報複,也要……也要讓我們老何家絕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