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生活中頗多感慨,寫了很多感情方麵的故事,今天換換話題,講講跟語言相關的趣事吧。

出國以後很多國內的朋友都問過我這個問題 --“說英語難嗎?”作為理工科學生,當然還記得臨到畢業了同學中很多人還在糾結著四級考試,害怕再不過就沒辦法畢業,我自然能理解他們的這種困惑。

雖然我自小英文成績一直不錯,卻沒有正兒八經地經受過係統的訓練,出國前連美劇都沒有看過,GRE和托福都是花了一個多月突擊考的,不但沒有去新東方這樣的培訓機構,甚至連單詞書都是 JK 畢業那會找同學搜羅了兩本寄給我的二手貨。所以剛出國那會,每每翻出 G T 成績的時候我總能不無得意地跟 JK 炫耀:“怎樣,兩個月的成績也跟你兩年的努力不相上下有沒有?”

也因為是突擊考試,我的詞匯量其實並沒有特別充實,還好學的是工程,也用不上太高深的單詞。當時跟 JK 同行來美的旭姐,是朋友圈中的詞霸,詞匯量好到連很多老美都自愧不如。還記得當年第一次集體活動去動物園,各種動植物的專有名詞念著特別拗口,她卻能將“靈長類”,“兩棲類”,“蔭生植物”這樣的詞給你妥妥地翻譯出來,讓我們一致拍案叫絕。

但其實日常的生活中都不大能用到這些專有名詞,而且要說到語法,土生土長的美國人還不一定比得過我們這些從小做語法題長大的孩子。

還記得有一次,單位組織了一場專業文案寫作的培訓課。作為為數不多的純正外國人,我當然是義無反顧的參加了,課堂上還有一些非本土出生的移民和一些希望提高專業寫作水平的老美。

老師一上來就布置了一篇文章閱讀,十五分鍾的時間,讓大家找出整篇文章的中心思想和每個段落的中心思想。

那是一篇典型的總分總格式的論述文,開篇先提出一個問題,每段都是第一句話或者最後一句話表述了一個觀點,最後一段總結了全文的觀點。我幾乎是一兩分鍾就完成了老師的問題,很速度的劃出重點後再將全文通讀了一遍,然後就很悠閑地坐在那裏,看那些老美很認真地一邊讀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很多人都是在十五分鍾結束的時候才匆匆忙忙地交了卷。

事後還有認識的同事略帶驚訝的神情問我怎麽才能那麽快,我當時就覺得特別逗:“找中心思想、段落大意這樣的事情,我還以為隻有中國的應試教育會有,沒想到在美國也讓我碰到。我都經過十幾年訓練的,你們自然不如我。”

後來兩天的訓練,對於老美同事來說簡直就是地獄,反正就是通過各種各樣遊戲的方式對很多語法結構進行糾正和練習,常常玩著玩著就聽到一聲慘叫,八成就是某位老美同學不忍麵對自己的慘淡成績,自顧自地做悲天憫人狀。

到訓練結束,大家一致評價文法最好的,竟然我是這個外國人。一幫人一邊兀自汗顏一邊自我檢討,隻剩下我一個人在旁邊樂嗬:“你們不知道我們中國人的英語考試考的就是這些,我當然是行家了!”

其實大家日常生活中說的話都很容易理解,美國人民自己說話也特別不講究文法和句子通順問題。

當然也偶有例外,比如前麵提前的雷老板,以及下麵介紹的這個叫查克的朋友。

查克是跟我們同一層樓別的部門的同事,起初因為健身的問題跟喬伊聊得很投入,後來自然就跟我們熟了。從我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發現,查克每次說話都文謅謅地,不僅結構嚴謹合理而且用詞生僻,總是讓人覺得特別深奧,也特別費解。

而且查克是那種喜歡一本正經地開玩笑的人,看著他的臉和神情你基本分不清楚他是個開你玩笑還是在說正事。我有段時間被他耍了之後就特別謹慎,每次他說了什麽不知道的新詞就孜孜不倦的討教,所以他也奈何不了我跟他較真。

查克有一個很經典的笑話,有一次總部不知道是調查一個什麽事情,負責填表的小姑娘問他職業是什麽,查克兄就回答了一個很生僻的詞。小姑娘 beg your pardon (不好意思,請再說一遍)了兩次以後,終於放棄,隻好讓查克同誌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給她拚出來,然後照實寫了上去。

查克給我們講這個笑話的時候,我、史蒂芬、喬伊、大衛都在,大家齊刷刷地一副疑惑的表情,異口同聲地問了一個:“What (什麽)?”

顯然,我們這些年輕人沒有一個聽懂了他的單詞。說實話我到現在也沒想起來這個詞,隻好下次找查克再去討教一次了。

原來呢,查克隻是想開玩笑逗那個小姑娘,那個生僻詞其實是很古典的一種描述“坐吃空餉,不幹活的人”的方式,有點中文裏“禦用閑人”的意思,沒想到小姑娘還當了真。從來堅持將黑色幽默進行到底的查克就將計就計,真把這個詞當職業報了上去。再後來,索性係統裏所有不涉及對外的職位名稱,他都給改成了“禦用閑人”,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有誰跟他說過什麽,算是“查氏幽默”的代表作。

有段時間我們特別追捧“查氏幽默”,大衛和喬伊都宣稱要像查克學習做一個“有深度的人”,於是大家就開始了一股詭異的學習生僻英文單詞的熱潮。還記得有段時間,我們跟圈外的朋友們說話總是有意無意地顯擺,雖然語境很生硬,卻時不時地拋出一兩個比如 “Enigma (迷一樣的人)”,“ Conandrum (非常困難的選擇)” 這樣的詞,讓旁邊的人不知所雲。

有一次瓦力終於忍不住了笑話我們:“你們到底都在追隨什麽風潮,感覺我又回到了中世紀,有沒有?再這樣我就要跟你們解除朋友關係了!這樣說話感覺我像傻子一樣有沒有?”

“哈哈,Hubebe (阿拉伯語音譯,大意親愛的朋友),別氣惱,不如加入我們,大家一起來做另人費解的 enigma 不好嗎?” 喬伊作勢去撫慰瓦力,隨後自己又哈哈大笑:“啊呀,我又一次成功地將 enigma 用上去了呢!我真是個語言天才啊!”

這樣的盛情邀請當然被瓦力“義正嚴辭”地拒絕了:“我本身就是個有深度的人,隻要我擺出這幅深遠的表情,女人們就都被我吸引了。”說完故意擺出一副下巴微抬,凝視遠方的姿勢。我們幾個在旁邊看了隻故意幹嘔,做出一副“不要跟別人說我認識你”的表情來嘲笑他。

而這場“裝深沉”遊戲玩到最後也終於因為大家的腦容量有限而放棄,原因是剛開始隻是喬伊每天找查克問一兩個新詞,大家還基本還記得住,而且時不時翻出幾天前的舊詞“溫故知新”一下。後來風潮起來後大家就看電視看書學到些新詞也會時不時帶過來賣弄一下,慢慢地就開始記不清了。

而這一切的終結者就是大衛學到的這個新詞 --supercalifragilisticexpialidocious ,起初我們都以為是他故意捏造出來的,後來紛紛去 google 驗證才知道不但有這個詞,還有一首以這命名的歌,大致表達的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貌,有時候實在無話可說的時候也可以說這個來填補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