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無暇終於被領到了一個莊嚴貴氣的大門前,高高的門庭上邊,刻著巍峨的兩個字:蕭府。

這兩個字有點複雜,但無暇很慶幸剛才蕭家小姐已把這兩個字給她說了一遍,於是她仰著頭把這兩個字的筆劃仔細的看了一遍,並輕輕的念:蕭府、蕭府。

蕭小姐回頭瞄了瞄她,眼神裏露出一些滿意。從無暇這細微的動作,她發覺無暇應該是一個心思細密且頭腦清楚的女子。

無暇跟著蕭小姐進得大院,便將她交給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這婦人是管事的珍姨,珍姨將無暇領到了婢女們住的雜院,然後對她進行了簡明扼要的培訓。

對於這些粗活,無暇可以說是得心應手,她雖然年紀小,身體也單薄,但從小鍛煉得手腳麻利,而且在這裏又沒有田地裏的活,算起來,比以前在李家還要輕鬆些。

不肖幾日下來,珍姨對無暇的勤快肯幹又機靈利索很是滿意,對她不再有什麽為難之處。

無暇一顆心兒總算安定,這靜下心來啊,她不由的開始懷念起李蒙,腦子裏不定期的出現李蒙死前的慘狀,心裏不免陣陣抽痛。

“無暇!無暇!珍姨叫你呢!”忽聽得門外小環跑過來,急喘籲籲的叫她。

她急忙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回過身來問:“說了是什麽事嗎?”

小環眨巴著眼睛,有點緊張地答:“是小姐來了!”

無暇腦袋裏打了個機靈,忙慌慌張張的把自己身上拍打拍打,理了理頭發,便急步踏出門去。

小雜庭院裏,由於蕭小姐的大架光臨,頓時蓬蓽生輝。

無暇垂下頭小碎步跑到珍姨身側,屏住氣小聲叫了句:“小姐!珍姨。”

珍姨笑嘻嘻地對小姐道:“小姐,小姐您的眼力果然非同凡響,帶來的這小丫頭靈巧又會幹活,嗬嗬嗬。”

蕭小姐不動聲色的從眼角瞥了珍姨一眼,再微垂下目細細地看向無暇,目光中時而疑惑時而驚訝,然後是有些茫然的若有所思,足有一刻鍾,當珍姨和無暇都感覺到空氣一點點要結冰時,她終於輕開尊口:“你叫什麽名字?”

無暇渾身一頓。

她的名字有那麽難記麽?這蕭小姐已經問了三遍了,果然是貴人多忘事。

“小姐問你呢?!”珍姨在一旁焦急地推了推她,一邊對蕭小姐嘿嘿地歉意一笑。

“哦,”無暇回神,慌張的道:“回小姐,奴婢、奴婢叫莊無暇。”說完手指緊緊捏緊了裙子。她還不太熟悉自稱為奴婢,但話到嘴邊,便自然想到小姐的教誨。

蕭小姐沒有接著問,隻是半眯起眼睛,挪動蓮步圍著她走了半圈,一眨不眨地看她。

看得她心裏一陣兒發毛,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腦袋裏拚命的轉,也想不出自己是哪裏不對。

一旁的珍姨也納了悶,小姐的這種目光尤為奇怪。

稍時,蕭小姐終於漸漸吸了口氣,似自言自語地幽聲道:“沒想到,一旦吃飽了飯,不過月餘,這丫頭竟出落的如此清麗脫俗。”

沒錯,經過這些天來的滋養,無暇與剛來時已相差甚遠。原本略顯幹癟的身子開始豐潤起來,凹凸有致;臉蛋兒白裏透出了嬰兒紅,帶著潤潤的光澤;一雙明眸純潔靈動,猶如嵌入水中的明月;不高不低的小鼻梁窄而精巧;一張櫻桃小嘴薄薄的竟也不失性感。

蕭小姐陷入了深思和猶豫。

卻急壞了珍姨,嚇壞了無暇。

又似良久,珍姨終於壯大了膽子,小心提醒:“小姐,您不是說……今天要提她走的麽?”

蕭小姐這才回過神來,略眨了眨眼睛,再淡淡的看了無暇一眼,說:“嗯。跟我走吧。”說完,一轉身便向院外走去。

珍姨忙喜悅地推了推無暇,“快跟小姐去。”

“嗯嗯。”無暇緊張的連連點頭,腳步不敢停歇一刻的跟上蕭小姐。

珍姨笑著望著無暇的背影,低聲嘀咕:“好姑娘,去享福吧。”

*

然而無暇此刻心裏卻是七上八下,小姐這樣專門來領人,定是要侍候蕭家的某個主子,這以後做事就得越發的小心,腦子裏的弦得繃得更緊,否則,她這碗飯可就保不住了。

一定要讓自己做到非常好,最好!無暇悄然在心底給自己命令。

走在小亭廊裏,無暇心情緊張也懷著喜悅,從餘光中,她瞄到蕭家漂亮的龐大的庭院,平日裏,她可不敢在這種高貴的地方亂跑,也就偶爾在打掃的過程中遠遠的看上一眼,心中羨慕向往不已。以後,如果都能在這樣的環境裏做事,那該有多好!

這個夢想,已經馬上就要實現了!隻要她謹慎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

一路蕭小姐不再回頭也沒有對她說一句話,她就這樣緊緊跟其身後,一邊偷偷熟悉周邊的景物。

穿過了一個漂亮的庭院,她們走到了青石板的小路上,周圍種著一些小樹及花草,整齊且幹淨。無暇略疑惑了下,不由抬眸望了一下前方,卻發現迎麵走來了一位衣著華貴的青年男子,慌神之下又重新埋下了頭。

“楠兒!你又來瞧你二哥了?真是個體貼的好妹妹呀。”對麵的男子帶著略有輕佻的口氣。

蕭小姐停下了腳步,態度似乎也有點冷淡淡,“大哥,你即使閑來無事,也別去打擾二哥清靜了。”

原來這位是蕭家的大公子,難怪看起來風流倜儻,而且樣貌也著實俊朗。

無暇屏氣凝神的定了定,欠身小聲道:“見過大公子。”

“嗯。”蕭大少傲慢地從鼻息裏哼出一句,然後對蕭小姐牽唇一笑,“妹妹,你二哥正在對柱靜坐,不該打擾他的是你吧。”

“我去是有正事。”

“我說妹妹,你別總滿眼裏就覺得你大哥遊手好閑!”

“不是嗎?”蕭小姐說著就往前跨步,被蕭大少一把攔住,聲音篤然變得冷厲:“蕭玉楠!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無暇嚇得一滯,呼吸都開始急促。

蕭玉楠冷笑一聲,嗓音放輕,“大哥,我確是找二哥有事情。”

“哦?什麽事?”蕭玉展恢複了懶懶的語氣。

蕭玉楠瞥了眼身後的無暇,無奈地道:“巧兒也走了兩個月了,二哥身邊總要有個機靈的丫頭。”

“噢?你的意思是……”蕭玉展似笑非笑的把眼神正式的轉到無暇身上,“這個丫頭很機靈?”

“她是我親自挑的,這就給二哥帶過去。”蕭玉楠說著把目光轉向無暇,“快走吧。”

“是,小姐。”無暇忙向前邁步,不成想胸部忽然橫過來一支手臂,無暇心裏咯噔一聲頓住腳步,嘴巴也開始不利索:“大、大公子?”說著還驚慌失措的抬眸看了蕭玉展一眼。

“果然是個俊俏的丫頭。”蕭玉展邪邪地勾起唇角,攔在無暇胸前的手臂有意無意地碰觸了觸她的身體,然後緩緩向上移,修長的手指托起了她的下巴,眼睛在她臉上肆意流轉。

無暇惶得眼睫毛都輕輕抖動。

蕭玉楠煩感地皺起眉心,“大哥!”

蕭玉展這才滿不情願略帶留戀地收了手,輕咳了一聲,問:“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莊無暇。”無暇瑟瑟地答。

“嗯。”蕭玉展點點頭,收了眼神望向蕭玉楠,訕笑的伸出手:“我們蕭家的寶貝妹妹,辛苦了,請。”

蕭玉楠訝然納悶的上下瞧了瞧他,抿了抿唇沒接話,便示意無暇一眼,側了身向前走去。

無暇快速對著蕭玉展福了福身,緊跟上蕭玉楠的腳步。

蕭玉展站立在原地,貪婪地盯著無暇纖弱可人的背影,唇角**起滿意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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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致的庭院,幽幽飄著清淡的香氣。

高高的一處朱紅雕花亭廊,一道純白的側影如若白蓮般嫻靜而坐,手執一支筆,在身前的桌台上細細描繪著。

無暇的視線一接觸到那如夢如幻的人影,便再也移動不開。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兒。

如瀑的長發隨意的以一條青絲帶束起,整潔白淨的衣袍內裹著秀氣柔韌的骨骼,側麵的位置,突出了臉上那長長的睫毛和高高的鼻梁,嘴巴的線條極其優美,專注地盯著桌台的眼睛尤其清澈。

隻是,那人就這般安靜的坐著,周身便凝聚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不容你輕易的去碰觸。

清雅出塵如白蓮,冰心傲骨如紅梅。

“二哥。”蕭玉楠輕聲叫了句,站定在亭台之下。

無暇恍然驚醒,忙把目光撤離那人身上,心慌意亂的垂下頭去,乖順的站在蕭玉楠身後。

餘光中,她看到那人緩緩側過頭來,淡然的應了句:“是楠兒。”聲音不清不濁,尾音有著淺淺的沙啞,聽得人心兒癢癢的。

無暇不覺有點氣息緊促。

“二哥,你在畫什麽?”蕭玉楠聲音輕柔,麵色溫和,完全不似與蕭玉展說話時的神情。

“你上來看看。”

蕭玉楠抬腳上台階,回頭看了看無暇,示意她跟上。

無暇小心的跟著上了台階,到了亭廊之中,這才發覺這裏風景獨秀,亭廊裏側,長著一棵蒼勁秀婉的梅樹,雖是已春的季節,那冰枝嫩綠的風姿依然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