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槍酒吧,在這個雨夜裏,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灰白色頭發的年輕人已經站了起來,左手裏拿著一把槍,指著不請自來的賽伯的腦袋,在場的人都很清楚,這把槍不是用來嚇人的,裏麵真的有子彈,而且伯恩真的會開槍,之前他說的那個失蹤的人並不是在吹牛,雖然人不是他殺得,但他好歹也做了個幫凶。

你要知道,殺過人和沒殺過人的區別是很大的,賽伯抬著頭,看著眼前的槍口,有一絲顫抖,看上去持槍的人有些激動,這也難怪,畢竟隻是個小年輕,他的臉上還有一絲稚嫩,大概也就20多歲,還有沒刮幹淨的胡子。

自己20多歲的時候在幹什麽?

賽伯的眼神跳動了一下,然後是一股無法形容的頭疼衝上大腦,讓他放棄了繼續回憶的想法,唯一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是,那時候的他,握著槍的手,可不會抖。

“嗨!混蛋,不要在我的酒吧裏惹事!滾出去!”

克裏斯蒂安老爹看到伯恩拿出了槍,心頭一緊,放下玻璃杯就開始咆哮,但伯恩理都沒理他,隻是死死的盯著賽伯,科爾扭頭朝老爹罵了一聲。

“閉嘴!老頭,沒你的事!”

“你說科爾的刀傷害不了你!那這玩意呢?”

伯恩咬著牙擠出了一句話,為了加強這句話的氣勢,他將手指放在了扳機上,他希望從賽伯的臉上看到一絲表情,不管是驚恐,還是憤怒,如果是求饒就最好了,這能讓出身並不怎麽好的伯恩感覺到一絲特殊的快感。

但沒有!賽伯的眼神沒有什麽變化,麵對伯恩,他靠在椅子上,讓那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心髒,然後低聲說。

“一把槍?不錯不錯……這倒是一把好武器,你們知道的,一把好武器需要經過良好的保養才能煥發出自己的威力和鋒芒,最重要的是,你得學會如何正確的使用它……”

“你什麽意思?雜種!”

科爾一拳砸在賽伯臉上,年輕人的腦袋被打的偏向一邊,再抬起時,已經有了一絲血漬,賽伯動了動嘴巴,感受著嘴裏傳來的血腥味,那種熟悉的味道,讓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都在嘶鳴,都在尖叫,但他得壓抑它們……很快就不用了……

“我的意思是,開槍之前,你首先得確定你打開了保險!”

這句話讓伯恩的眼神一變,也許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這一點,也許是因為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總之,他的目光轉向了手裏的左輪槍,不到1秒,他就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因為這把傑米交給他的槍,根本沒有保險!

“該死的……”

“砰!”

伯恩叫罵的話還沒說完,剛才被科爾揍了一拳毫無反應的賽伯就像是一頭猛然驚醒的老虎,跳起的身體側開一邊,鐵鉗似的左手一把抓住了走神的伯恩的衣領,狠狠向下一拉,領口傳來的巨力讓年輕人發出了一聲憤怒的驚呼,但他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的朝著牌桌倒了下來,賽伯的另一隻手在桌子上一抹,高高舉起,狠狠向下一刺。

下一刻,寒光閃過,鮮血飛濺,伯恩撐在桌子上的那隻手掌上,多了一件東西。

科爾的匕首,在賽伯的手中齊根刺穿了伯恩的手掌,直刺入桌麵,齊根沒入。

“啊啊啊!”

如同受傷的野獸一樣的痛呼聲響徹了酒吧,在痛苦的催發下,伯恩下意識的就要開槍,但手裏沒有了,武器!沒有了!被奪走了!

“雜種!”

科爾從旁邊竄過來,雙拳握緊了,就要給這個黃種人一個教訓,但下一刻,伴隨著賽伯的轉身,一個冰冷的東西抵住了他的腦袋,還有那張笑容從來沒有變過的該死的臉,嘴角還有他剛剛揍出來的血漬,看上去有些狼狽。

不過四目相對,科爾的憤怒還留在眼睛裏,而賽伯的眼睛裏,隻有一片毫無波動的神情,搭配那個溫和的笑容,扭曲!絕對的扭曲!

而且正如他之前所想,他持槍的手,很穩。

可憐的綠發小混混,他的表情都沒來得及變化,然後……

“砰!”

槍響,人倒。

科爾被打碎的腦袋高高揚起,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撐,向後栽倒在了地板上,鮮血混雜著白色的東西,就像是被淘氣小孩打開的水龍頭一樣,灑的到處都是。

時刻關注這一塊的克裏斯蒂安老爹同樣被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的就從櫃子裏抽出了自己的老春田,對準了賽伯,大喊到:

“見鬼的!放下槍!混蛋!”

賽伯根本沒有理會激動的老爹,而是帶著一絲嫌棄的表情將自己沾滿了鮮血的黑色衛衣脫下來,扔在一邊,他精赤著上身,穿著一條可笑的,被海水和雨水完全打濕的睡褲,扭頭看著最後一個紅頭發的家夥。

那個家夥剛剛從腰帶上拔出匕首,他抬起頭就看到了科爾倒地的全過程,可憐的孩子被嚇得站在原地,甚至連那個可笑的拔刀的動作都停滯在空中。

賽伯看了他一眼,就將目光放在了還在不斷哀嚎的伯恩身上,鮮血順著他的傷口流的滿桌子都是,痛苦讓他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兄弟被爆頭的那一幕,直到賽伯用手指擦去了臉頰上的一點鮮血,然後在他的衣服上抹了抹,將那手指上的鮮血拭去。

“你知道的,太過近距離的開槍,就會有這種問題。”

賽伯抱怨道,“子彈穿過腦袋的時候,那些東西就會濺的到處都是,所以我一般不會太過追求這種精準,你要知道,要殺一個人,打心髒永遠比打腦袋更容易……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回應他的是伯恩的哀嚎。

“啊啊啊!狗屎!狗屎!”

“我說了,安靜!”

“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雜種!”

賽伯聳了聳肩膀,將目光放在了最後一個紅頭發的年輕人身上,槍口也移到了伯恩的背後,然後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其實你也覺得他很煩,對不對?他總是個像個大人物一樣對你發號施令,哪怕他和你其實沒什麽區別!你也很想教訓這坨狗屎一樣的家夥對不對?沒事的,不用拘束,我知道你也想這麽做,我幫你。”

“不……我沒有……不!”

“砰!”

又一聲槍響,溫熱的**濺在那個已經被嚇呆了的小混混臉上,他的表情在這一刻完全呆滯了下來,賽伯則舒了一口氣,嗅了嗅空氣裏的血腥味,這讓他之前因為浸泡冰冷海水而有些困頓的精神恢複了一絲,他活動了一下肩膀,將手裏還帶著一絲硝煙的手槍扔在桌子上,順手從旁邊取過這三個家夥的煙盒,取出一根放在嘴邊,點火。

“呋……我來到這裏,其實是為了三樣東西,一些足夠我吃頓飯的錢,一把能保護我的武器,以及一身不會被其他人討厭,又能在這個該死的天氣裏讓我保持溫暖的衣服……”

賽伯坐在椅子上,微微後仰,讓自己的臉埋在升起的煙氣裏,這讓他的臉的輪廓有些模糊,他將沾滿了泥土和水漬的雙腳搭在已經被鮮血充滿的桌子上,但那雙眼睛卻緊緊放在年輕人的身上,他彈了彈手指,“你懂我的意思,對吧。”

這放佛是一個命令,又像是重新打開了這個呆滯的年輕人身體上的某個開關,他顫顫巍巍的把手裏的匕首放在桌子上,然後飛快的將自己的黑色皮夾克以及內襯的毛衣脫了下來,又解下了自己的褲子和鞋子,最後將它們放在賽伯身邊的椅子上,就像個鵪鶉一樣,穿著一條短褲和白色的襪子,戰戰兢兢的站在賽伯麵前,乞求道。

“別殺我,求你,我不會把今晚的事情說出去,求你!別殺我,看在上帝的份上!”

賽伯看著手邊的衣服和鞋子,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他點了點頭,攤開手,咕噥著嘴巴。

“別這樣,孩子……你看我都把槍放在一邊了,這是友好的表示,不是嗎?好了,回家去吧,要做個好人,知道嗎?”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謝謝。”

年輕人慌不擇路的,隻穿著一條花短褲和襪子,就朝著酒吧的大門跑了過去,跌跌撞撞的,放佛在這裏停留一秒,都會被某種可怕的東西纏上一樣,賽伯根本沒有理會他,而是用兩根手指捏起那毛衣,仔細看了看,確認這件衣服不算太髒之後,才將其穿在身上。

而就在他將毛衣穿好的那一刻,在他身後,那個年輕人剛剛跑到酒吧門口,他張開雙手,臉上滿是重獲新生的喜悅和逃出地獄的慶幸,就像個要擁抱自由的囚徒。

“砰!”

第三聲槍響,來自身後的子彈擊中了他的後背,他的表情永遠的凝固在了臉上,還向前跑的身體栽倒在地上,向前滾了兩圈,就此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並不是賽伯開的槍,但正在穿褲子的他,臉上卻毫無波動,放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當中。

一間酒吧,兩個人,三具屍體。

在雨夜稍有些悶熱的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很快就灑的到處都是,但沒有人說話,賽伯有些艱難的將自己的腳塞進了不怎麽合適的鞋子裏,又將那件還算不錯的黑色皮夾克套在灰色的毛衣之外,最後拍了拍身體,放佛要將並不存在的灰塵拍幹淨。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順手將桌子上的零錢收起,將十幾個硬幣放在心理上下甩了甩,將還剩4顆子彈的手槍放在口袋裏,又順手拔出了那把已經被鮮血浸透的匕首,在伯恩的衣服上擦拭了一下,又從他口袋裏找到了另外的13顆子彈,最後將那盒味道並不怎麽樣的香煙順手揣進褲兜,抹了抹頭發,轉身走向吧台。

沾著鮮血的鞋子在地麵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顯眼的腳印,克裏斯蒂安老爹此時已經將手裏的老春田扔在了吧台上,將係的整整齊齊的紐扣的第一顆解開,他坐在那裏,看著坐在吧台之外,用雙手撐著下巴的賽伯,後者順手將手裏的硬幣扔在了有些舊的木桌上,輕聲說。

“來杯酒,老爹,如果有的吃的,順便也來一些。”

已經年過7旬的老爹看著他,臉上的皺紋皺起,就像個蒼老的獅子,他並沒有起身去拿酒,而是問了一個問題,“以什麽名義呢?賽伯,在我這喝酒,這點錢可不夠,而且你剛才放走了一個家夥,那會給我帶來麻煩!”

“作為一個老頭子,我討厭麻煩!”

賽伯將嘴邊已經燃盡的煙頭取了下來,在他手邊的煙灰缸裏摁滅,吐出了最後一口煙氣。

“可是麻煩已經解決了,被你親手解決的,所以……就以友誼的名義吧,來杯酒,老爹,再把窗戶開開,這見鬼的味道可真讓人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