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再也不見
那一晚隔了很久，周斯涵才下樓，她看到了還在等待的夏洛飛，心裏覺得歉疚，她說道：“你還在？”
夏洛飛掐滅了煙，微微一笑，“不等到你親自跟我說出你的答案，我怎麽會走呢？”
“對不起。”周斯涵低下了頭。
“還是沒有勇氣離開周傲宇嗎？”
周斯涵的眼睛通紅，“我哥和肖魅離婚了，我看到他們的離婚證，那些想說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我哥現在已經一無所有，我不想再離開他了。”
“斯涵，你知道什麽是借口嗎？”夏洛飛凝視著她，半晌才說道，“其實任何事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根本不想離開他。”
周斯涵沉默了，她想夏洛飛說的也許是對的。
夏洛飛拍了拍方向盤，“斯涵，這是你最後的選擇，我想我會尊重的。隻是，你知道我有多懊惱嗎？”
周斯涵睜大了眼睛，“洛飛哥，你在說什麽？”
夏洛飛用力搖了搖頭，似乎想把一個非理性的念頭甩開，可是讓他失望的是，這個念頭卻越來越深地盤踞著他的大腦，多年前的那一幕，又在他眼前重現，他看著周斯涵，卻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洛飛哥……”周斯涵怯生生地說道。
夏洛飛盯著她，沒錯，她是周斯涵，並不是他心裏那個人，可是他卻還總是會不自覺地把她當成另外一個人，也許一開始他就那麽想把她從周傲宇身邊帶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住口！”他的職業需要理智，他也一直覺得自己很理智，但是這一次，他的情緒卻失去了控製。
周斯涵驚恐地退了一步，她心裏升起了無數個念頭，難道夏洛飛真的是愛著她嗎？他一直幫著自己其實也是懷著對自己的一份心意嗎，所以他現在才會這麽懊惱？想到這裏她格外歉然，她說道：“洛飛哥，我不知道你……我以為你是討厭我的，你曾經說過我除了漂亮的外表一無所有……”
“不，不是的。”夏洛飛捂住了頭，腦海裏一個聲音不斷重疊想起，他無法相信，為什麽會在那麽相似的一個時刻，周斯涵也會說著和她那麽相似的話，他看著周斯涵，可是卻又像不斷地看到他，他用力搖了搖頭，猛地踩下了車門，車如弦一般地射出，他不斷地對自己說著，“為什麽，為什麽……”
“洛飛哥！”周斯涵站在那裏，孤零零地站在黑暗裏，她看著夏洛飛那麽傷心懊惱的模樣，卻突然想起了葉偉澤，一年多前的這個時刻，他也是那樣載著自己瘋狂地在公路上開著，那一刻她理解了葉偉澤的傷心。
“洛飛哥，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她一步步地往著周傲宇的小區門外走去，夜很深，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可是她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她隻是覺得傷心，她覺得對身邊的人她除了傷害什麽也做不了。
周傲宇也亂了，那個晚上，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腦子裏無數個念頭反反複複，周斯涵主動來跟他說她願意離開他了，可是偏偏就在那個上午他和肖魅離婚了；正如他決定不再愛他的妹妹時，才知道她並不是自己的親生妹妹，命運仿佛一直在和他開著玩笑。
他拿起電話，就有那麽一瞬想打給肖魅，但是理智又阻止他這麽做，他不想又讓事情回到原點，他在猶豫，在彷徨，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他們的結婚照上。
終於那股衝動再也無法遏製，他撥通了肖魅的號碼。
“喂，肖魅……”接著就是長長的沉默，他發現自己竟然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是拿著話筒沉默。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是，你的東西……”周傲宇臨時找了個借口。
“我知道，我會讓我媽過來拿的。”
“真的，連麵都不想見了嗎？”
“不是不想見，而是，我明天的飛機去英國。”
“英國？”周傲宇驚呆了。
“是的。”
“和金旭言一起？”
“是的。”
肖魅一次次無情地證實了他的猜想，周傲宇覺得痛苦而憤怒，可是他又是沒有立場去表達這兩種情感的，因為他已經放手了這段感情，手裏的離婚證書如同火焰一般，焦灼了他的手。
“那麽……我祝福你。”壓抑了再壓抑，周傲宇隻能如是說。
“謝謝。你和斯涵什麽時候打算結婚了也記得通知我一聲。”
“你也一樣。”
接下來又是沉默。
“沒事了嗎？我掛了。”
因為無法看到她的臉，所以無法了解她說這話時候的表情，但是周傲宇卻是覺得痛苦的，他不明白肖魅為什麽就那麽迫不及待地去英國了，難道她對這個家就一點留戀也沒有？但是他又覺得自己是無法苛求她的，說到底是自己做錯了。
周傲宇掛了電話，他站起身來，點了根煙，一邊抽著一邊焦灼地在房間裏走著。
他看著那張結婚照片，想著肖魅明天就要去英國了，從此之後他和她很可能就天各一方，從此再也不見不到麵了！他想到她和小俊，覺得異常痛苦，同時也後悔早上自己做的決定，如果自己把小俊留在身邊，那麽她也不會對這個家這麽缺乏留戀吧？
“不行，她明天就要走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她！”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地衝擊著他的心靈，他猛地打開門，衝下了樓，從車庫裏拿了車就往肖魅家開去。
他來到肖魅家，剛要敲門，一個在院子的人走了過來，他的麵容一點點在燈光下明晰，赫然就是肖明。
“你從美國回來了？”周傲宇看到他，順口問道。
肖明點點頭。
“我姐不會見你的，她剛接完你電話，就讓我在這裏等你了，她說按你的個性，一定會到這裏一次的。”
“她可真了解我。”周傲宇苦笑道，他看著肖明，眼睛裏隨即流露出憤懣。
“我知道你恨我，”肖明坦然地說道，“不過我並不後悔我自己的舉動，我認為這個結局是對大家都好的。”
“金旭言這個人，當年那麽欺負你姐，”周傲宇氣得指著他，“你認為肖魅跟他走是對的？”
“周傲宇，公平點吧，如果當年你站在金旭言的位置上，你真的隻愛著我姐絕不動心嗎？”肖明淡然地說道，“每個人都會犯錯，何況那個時候大家都這麽年輕，我們都不知道在那麽漫長的人生上什麽對我們最重要的，所以我們很可能為了一些東西輕易地拋棄另外一些對自己重要的東西。但是金旭言已經知道後悔了，我覺得他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還能回過頭來想到我姐，這已經很難得了。”
“你？！”周傲宇眼神裏帶著憤怒。
肖明絲毫沒有回避他的譴責，他看著周傲宇說道：“你愛的絕對沒有他對我姐深！七年前，當他知道我姐為他流產時他就在你站的這個地方哭著跪了一整夜！當時我們都麵臨著畢業，我姐更有機會去美國，可是他卻什麽也沒有，他很優秀，可那有什麽用？他沒有關係，沒有在北京戶口，隻有家裏一大堆的債務！那個時候，曉衫瞞著我姐追了他很久了，他都一直拒絕著，可是在那種情況下，你如果是他，你會不會動搖？”
“我……”周傲宇發現自己也無法說得那麽理直氣壯了，原來當年的這件事還是蘊藏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側麵，隱隱的，他覺得自己是他，可能也會那麽做，而且在他交往的那麽多女生裏，有誰為他流過產呢？他不知道。有誰為了自己無情地離開而傷心欲絕呢？他也不知道。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很混蛋，比金旭言還要混蛋。
“所以當他打電話讓我幫他圓謊時候我同意了，”肖明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怎麽想我，你一定認為他會拿當年我偷我姐論文的事威脅我，不過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時到今日，我不會再害怕這件事揭穿了，這就是我當年的罪，我應該為此贖罪。”
周傲宇啞然了，他的手放在門上，卻失去了敲門的勇氣。
“周傲宇，你知道嗎？你很讓我失望。當初我那麽想幫忙想讓你和姐好好生活下去，可是你一直和你妹妹糾葛不清。雖然我姐什麽也沒跟我說，但是我自己看得出來，我想與其讓我姐在你和你妹妹之間痛苦，不如讓她和旭言哥在一起吧。周傲宇，如果你對我姐還有一點愛，就放手讓她走吧！”
周傲宇看著肖明，突然間淚流滿麵。
而站在門後的肖魅，她默默聆聽著一切，淚水也悄悄爬滿了她的臉龐。
一扇門，似是隔離了千年，兩個相愛的人，就此，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