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端倪
肖魅用冷水衝刷著手，雖然衝得很及時，可是剛才被燙過的地方還是留下了一片殷紅。
“手啊手，你們可千萬別有事，我還想留著你們吃飯呢。”肖魅舉起手，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一笑。
衛生間裏的燈光很暖，她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卻有了一瞬的失神，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仔仔細細地看過自己了呢？鏡子裏的人，眼神早不複往日的清澈銳利，有著太多塵世洗刷後的渾濁。
她掬了把水挫了挫臉，手按在籠頭上，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為什麽要歎氣呢？”她在問自己，可是內心卻有種強烈的迷惘，猶如一團迷霧，堵在她的心口，讓她漸漸喘不過去來。
“現在——我注定的人生裏，我隻能寫著三流的小說，和一個名義上的丈夫在一起——隻為了討我爸媽的歡心？”肖魅自言自語著，突然想哭，她的人生本不該是這樣的啊，那些夢想，那些追求，到底去哪裏呢？
“肖魅，你不能哭，人生很多事不是你能選擇的，你現在能做的隻能是堅強地走好每一步。”而同時，心裏另外一個聲音也在鼓勵她自己，讓她擦幹了眼淚，她慢慢地直起身子，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了為什麽。
肖魅正要繞回包廂，不知為何她的內心好像突然被牽動了一下，她的目光瞥向了走廊盡頭虛掩的安全門，然後，慢慢、慢慢地走了過去。
“哥，哥，我求你……”
肖魅聽得出這是周斯涵的聲音，夾雜著模糊的哽咽，她的心突然被揪了起來。
“斯涵，我已經告訴過你，你不可能破壞我現在的生活……”周傲宇的聲音壓得很低，讓肖魅幾乎聽不出他在說什麽，但卻能感覺他聲音裏隱藏的痛苦，似乎，還有一點點的憎恨。
“哥……”周斯涵隻是哭泣著，一聲聲地叫喚著哥哥，讓肖魅想到了很早時候看到的《藍色生死戀》，她站在那裏，腦子裏突然一片混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是聽下去還是離去了，她不是已經決定維持著周傲宇名義上的婚姻，起碼這能讓他們兩個人都得益的嗎？至於他在做什麽，他心裏喜歡誰，不都該不關她的事了嗎？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突然打亂了肖魅的思緒，讓她來不及思考就拉開了安全門，衝了過去。
“肖魅？”周傲宇的聲音裏有著驚惶。
肖魅沒有看他，隻是看著周斯涵捂著臉，滿臉淚水地站在那裏，她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肖魅，你聽我說……”周傲宇想來拉她的手，卻被她用力甩開了。
周斯涵哽咽著站在一邊。
“肖魅……”周傲宇試圖再解釋，隻是他的聲音也顯得軟弱無力。
“我去找找他們，他們怎麽去了那麽久都沒回來呢？”走廊的那一頭，突然傳來了肖明的聲音。
肖魅眉頭一軒，整個人仿佛突然清醒了過來，她拿出一張餐巾紙，用力抹去了周斯涵的淚痕，然後轉身望著周傲宇，她的聲音冷絕，“周傲宇，今天我不想老人家傷心，所以我不會跟他們說什麽，隻不過，如果你還想和我維持著表麵的婚姻，你以後都別給我靠近斯涵！”
周傲宇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我們走！”肖魅半抱半拖著周斯涵，帶她走出了安全門，她看著那條引向包廂不長的路，卻突然覺得它變得那麽漫長，如果是幾年前的自己，她一定會毫不妥協地跳出來，去揭穿那個禽獸的真麵孔吧？可是現在自己卻選擇了包庇，這到底是成長了還是退化了呢？
“姐，你在這兒啊，你們怎麽去了那麽久？”肖明看到她，連忙跑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周斯涵，奇怪地問道，“姐，她怎麽哭了？”
“沒什麽，”肖魅特鎮定地一笑，“都怪周傲宇，斯涵燙傷我的手又不是故意的，他卻訓了她一頓，結果把斯涵都說哭了。”
“是這樣啊。”肖明笑了起來，“我還怕你們出什麽事了呢。”他看了一眼從後麵走出，臉色陰沉的周傲宇，微笑道，“傲宇哥，你可不知道我姐是一女金剛呢，這麽點湯燙不死她的，你何苦為難你妹妹呢？”
周傲宇勉強地笑了笑。
“去你的，有你這麽說你姐姐的嗎？”
肖明“嘿嘿”地笑了起來。
四人各懷心事地走回包廂。
肖魅瞥了一眼在座的表情各異的人，淡淡一笑：“都跟傲宇說了斯涵是不小心的，可他還那麽不依不饒的，都把斯涵說哭了，結果我還在那裏勸半天。”
“那說明傲宇疼你呢，他以前可是舍不得說他這個妹妹半句的。“周母拉過走到身邊的周斯涵的手，撫慰性地拍了拍。
肖魅看了周傲宇一眼，而周傲宇把頭別了開去。
肖明是個何等聰明的人，他坐在一邊，看著這三個人的奇怪表現，漸漸嗅出了一點不正常的端倪，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坐吧，不要因為我而讓大家不愉快。”肖魅微微一笑，拖開了周傲宇和自己的椅子，自己坐了下去，然後回頭瞥了一眼周傲宇，雖然是征詢性的姿態，不過目光裏已經有了命令的態度。
周傲宇走了過來，默默不語地坐在她的身邊。
“誒，斯涵你的臉怎麽了，不會是你哥哥打你了吧？”肖明看著周斯涵，挑起一根眉，冷冷地詢問道。
周斯涵連忙捧住臉，目光裏流露出驚惶。
肖魅抓住一個碟子作勢欲砸，佯裝生氣地說道：“肖明，跟你說了不要再讓這件事情讓大家不高興，你誠心拆台是怎麽著？是不想讓老姐嫁出去了？”
肖明看出了肖魅一心息事寧人的態度，隻好訕笑著說道：“不愧為我的雙胞胎姐姐啊，對弟弟的這點鬼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凱特，你看他！”肖魅一指他，故意撅起了嘴模仿小女孩子生氣的嬌態，“快給我治治他，不要讓他把那點壞心思發揚光大。”
凱特拿叉子叉了很大一塊雞肉放在肖明盤子裏，命令道：“你快給我吃了它！”她回頭笑眯眯地對肖魅說，“姐，你知道肖明最討厭吃肌肉的，我治過他了吧？”
“好啊，你偏心！”
席間略顯尷尬的氣氛被肖魅和凱特的插科打諢和諧，兩家人相互一笑，便又高高興興地把這頓飯吃下去了。
肖父堅持結婚不能一點儀式也沒有，最後周父說一定要讓肖魅穿著婚紗，讓他們在教堂結婚，才讓肖父醉醺醺且心滿意足地倒在了座位上。
“我爸喝醉了，”肖明搶上去扶住他，對周父抱歉地一笑，“我爸喝醉了就喜歡胡說八道，剛才有什麽冒犯的地方伯父不要介意。”
“哪裏，哪裏，我覺得你爸爸說得對呢，婚禮是不能這麽草率了，我也希望他們兩個人能在教堂舉行婚禮，那多神聖啊。”
肖魅慢慢地咀嚼著盆子裏的剩菜，對他們的對話置若罔聞，而周傲宇則雙手交叉，一副焦灼的模樣，這一切都被肖明這個有心人看在眼裏，他忍不住再瞥了一眼周斯涵，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鼻間輕輕冷哼了一聲，但他望向周父，又是一臉誠懇的笑意了，“伯父，今天我們都很愉快，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我送我爸媽先回去吧。”
“好，好。”周父見他說得在情在理，連忙點頭答應。
當下凱特幫著肖明扶著肖父，挽著肖母，微笑著他們一家人告別，走回了自己車子，周傲宇結帳後，和肖魅、周斯涵以及他父母一起走向停車場。
“姐，”就在他們要鑽進車裏的時候，肖明突然跑了過來，他滿臉笑意，“凱特說怕你嫁過去了之後她就沒人說話了，所以你今晚能不能還繼續回家住啊？”
周傲宇仿佛突然回過神來，臉色一變。
“未來姐夫，以後我姐姐的時間都是你的，你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要這麽小氣，不讓她回家？”肖明把頭探進來，做頑皮狀笑道。
“啊……這樣啊……”周傲宇有些忐忑地望著肖魅，勉強地說道，“那好吧,我又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肖魅淡淡一笑，“謝謝，親愛的。”她推開車門，慢慢地走下車，跟著肖明往他的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