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再一次,舍棄

香港聖母醫院vip重症病房。

儀器冰冷刻板的輕響著,沉悶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刺鼻的藥水味兒。

“你看,這就是秦爺。”

隔著厚厚的玻璃隔離窗,可以看見病房裏頭的人,打著點滴,很虛弱,看上去似乎被病痛折磨得不堪一擊。

林錦瑟額頭頂在玻璃窗上,對身邊的男人輕聲說道。她的目光放在病房裏那位正躺在病**昏迷的人身上,自上次昏迷過去後,他已經三天沒醒過來了。

她的眸裏劃過一絲微諷的憐憫,“這就是曾經堅不可摧的黑道傳說秦爺,如今恐怕一次小小的感冒就能要了他的命。”

她的口氣讓許舟俊眉皺了皺,想說點什麽,最後卻還是化為一道無奈寵溺的輕歎,隻說了句,“錦瑟,他是一個好人。”如果沒有秦爺,也許今天就不會有許舟,更不會有九少爺。

林錦瑟聞言將目光移向他,目光迥然,“是,他是一個好人,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他收留了我,”說到這裏,她微微一笑,“但他更是一個商人和陰謀家,他對我好,卻剝奪了我的自由。”

對於秦爺,她是怨著的。一年多前的那個傍晚帶給她的是血腥的記憶——她氣昏頭了,氣得神誌不清,直到槍聲在耳邊響起,她才駭然意識到自己殺人了,她居然殺了唐流顏。滿手都是血,她惶然推開他,那一刻她看見他眼中由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到歸於平靜,最後竟是帶著詭異的微笑閉上眼時,不知怎麽的,她的心髒像是撕裂般疼痛欲死。

可是那時她根本沒有辦法去思考這樣的情緒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怕死,怕坐牢。但她無處可去。

不敢去找吳優,怕牽連到她。

那天天色暗得很快,又正是吃飯的時候,街道上人很少,所以當秦爺的車停在渾身是血失魂落魄的她麵前並將她帶走時,並未引起他人注意。

她的人生一夜之間再次顛覆。

手沾染上了鮮血,血腥味是不是再也洗不掉了?

秦爺派專門的人教她格鬥,教她如何用槍,而她心裏清楚的明白,他這番做法定是有他的算計,所以當他開始時不時對她委以重任時,她亦不曾意外,毫無異議的接受,並竭盡所能做好——她不願意欠人太多東西,光是感情,她就已還不清。

然而腥風血雨這樣的日子她再也不願過下去。她自認沒有能力接任一幫之主,更不想指不定哪一天就被人一槍了結了性命。

許舟久久未說話,林錦瑟等了一會兒,便索性自顧自的往下說,“我感激他,但是我的不想我的人生被其他人操控,比如說做幫主,其實這不是我想要的,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這個位置我終究是要還回去的,起初我並不知曉你就是那個九少爺——明明你才是最佳人選,憑什麽讓我這個局外人坐上這個位置?——你懂我的意思嗎?”

聽見她任性賭氣般的話語,許舟終是無奈一笑。

嘴角有抹淡卻深的悲涼。

是了,他聽懂了。

原先也是這樣的,隻需她一個眼神,甚至是一個撇嘴的動作,他都能清楚她在想些什麽。更別說是這樣一句意味明顯的話了。

她在告訴他,他和她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終是要離開,而他已經無法從泥淖中脫身。權勢這樣的東西,是魔障,讓人痛苦卻又放不下。其實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如今的九少爺,看似聽從於她這個大當家的命令,其實這不過是他願意,願意屈於她之下,願意任她差遣。如果沒有他的“願意”,她這個大當家,不過是名存實亡而已。

林錦瑟始終是個聰明而且自私的女人。

她看透了他。所以為了保護自己,她再一次的,舍棄了他。

他也隻是那麽一笑,然後輕聲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就這麽一句話,就再也不說什麽了。

林錦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怎麽想的,本想直截了當的跟他說清楚,因為他過於平淡的反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隻好罷住了,想了想,她轉開話題,笑著說道:“關於炎幫,秦爺讓我想辦法將幫內的頑固派留在香港,不插手大陸與歐洲新發展的事務,我做到了。許舟,你看到了嗎?”

許舟勉強笑了笑,然後,在她扭過頭去看秦爺時,鬱鬱的吐了口氣。

前一刻仍在說著絕情如刀刃的話,下一秒,就能這樣若無其事言笑晏晏的與他炫耀起其他事情來,她的沒心沒肺與無情無義,怕是世都少有的了。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任由她這樣折磨自己。

——可是如果不留在她身邊,終有一天,她會離他愈來愈遠,直至讓他再也尋不見。——這樣的念頭,讓他一旦想起,就已經覺得絕望。

秦爺一直沒有醒過來,他們兩人在醫院裏呆了兩三個鍾頭,一個上午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滑過了。

走出醫院住院部時,已經是中午了。陽光很暖,住院部的前方是一大片草坪,有穿著白色病服的孩子在那裏放風箏。

“錦瑟,陪我走走吧。”

林錦瑟轉過頭,有些詫異的看著他朝她伸出手,很紳士。本想拒絕,見他的表情略略苦澀,心又是一軟,就嗯了一聲,任他牽起她的手。

他的手很寬大,隻是多了很多的繭,應該是握槍握多了造成的。

兩人在一起時話總是很少,此時也是一樣,太過沉默了,所以變得尷尬。

終於,林錦瑟忍不住了,輕咳了一聲,開口道:“許舟……”她抬起眸子,看向他,卻不料這無意的一瞥,竟看到了——

她的臉色陡然蒼白!

ps:啦啦啦,錦瑟看到誰了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