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茶開的絢爛,搖曳生姿,他們就像是不知人家疾苦的天上精靈,飛舞著晶瑩剔透的翅膀在秋風徐徐的午後,呈現出令人驚異卻又驚悸的靈動與浩瀚,竟而瞬間震懾住了一向雲淡風輕的秦霄風。

秦霄風怎麽也沒有料到曾經潔白無瑕的白茶會開出這等的模樣?在她們妖嬈地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一刻,他腦子裏閃電般閃過很多過往,大半年前的那些屠戮與爭奪曆曆在目,似乎還聽得到那些怨靈的呼喊和慘叫,似乎還看得到雨水衝刷著紫瀾殿的鮮血一絲一毫地漫入白茶的泥土裏……

其實,他早就知道宮裏很早就有私下傳遞得沸沸揚揚的傳言,說,紫瀾殿下的白茶一日香過一日、一日茂盛過一日,從花苞時節就隱隱現出不同尋常的淡紅光暈;說,夜半的紫瀾殿,總會傳出厲鬼撕嚎的聲音;說,紫瀾殿一帶已經成了一塊約定俗成的禁地,隻因那裏冤鬼遍布,怨氣衝天,連他安排照看茶樹的老太監都不敢在傍晚或者夜晚來到這裏……

秦霄風不是一個迷信的人,然而在見到這漫山的血茶之時,心裏最深處卻生出了一種動容:龍家真的是冤的嗎?不然,又為何會有此異像?

秦霄風心底深處,還有另外一種莫名的情愫使得他心裏堵得慌。他反反複複地尋思,到最後才驀然發現:連他這般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見到如此情形都是如此震撼,那麽無瑕呢?無瑕見到了,又會有如何地悲愴難受的心情?

無瑕?對了,他是來找無瑕的。他就像是一個夢遊的病人一般,突然驚醒,抬眼望向山頂的紫瀾殿。

陽光細細碎碎地灑落,就如調皮的小孩在看著人間的一場場玩笑;紫瀾殿在陽光下呈現一種恢弘的滄桑,沉沉靜立,以無言包容著裏裏外外一切的悲傷。

秦霄風微微眯眼,溫潤卻受驚的眼神斂起一切躁動,掩飾著心裏的隱隱不安。他抬步,走向山頂的紫瀾殿。

還未走出幾步,身後突然奔來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太監,那小太監腳下一個不穩,直直地撞向秦霄風。

秦霄風身後的侍衛大驚,一把提起他,喝道,“沒長眼睛麽?在大人麵前如此冒失?”

小太監的手有意無意間向秦霄風手裏塞了什麽東西,然後才站穩身子,跪地賠禮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人急著前往茶樹林,衝撞了大人,罪該萬死!”

秦霄風捏了捏手裏的東西,心知有異,道,“無妨。你前去茶樹林做什麽?可是祥公公著你前去照看?”祥公公正是秦霄風安排照看茶樹林的老太監,是一個頗有手腕對皇家也算忠心的宮廷主管。他能夠在大半年前的宮廷政變中明哲保身,又私底下對龍家的人頗為維護卻又不讓主子知道分毫,可見他之手段。也正是看中他對龍家後人的維護,所以秦霄風才將這片茶林交給他打理。

小太監磕頭道,“啟稟大人,奴才奉了公主之命,領人前去鏟除了這片茶林。”

秦霄風一呆,“公主?是無瑕麽?她在哪裏?為什麽要鏟掉這些茶樹?”

“稟大人,是無瑕公主。奴才也不知公主現在在何處,是祥公公令人傳令於奴才的。至於這些茶樹……”猶豫了一陣,才道,“大人,公主說這些茶樹已是不詳,留著徒讓人恐懼,所以……”

秦霄風道,“你們且慢動手,再聽我指令。”說罷,令小太監下去,稍一思慮,轉身欲離去。

轉身的時候,借著袍袖的遮掩,看了看手中物事。

步子還未踏出,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冷冷地女聲,“秦大人,不知道今天刮的什麽風,竟把大人您給吹進了皇宮?據本宮所知,大人您現下連上朝都不露麵的哦?不知道是什麽大事,竟能勞您大駕?”

秦霄風轉身一看,正是龍如玉。他麵色緩一緩,不答反問,“公主,下官正好有事找太後,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在紫瀾殿?”

龍如玉似笑非笑地看著秦霄風,“大人,您是要找母後呢?還是要找其他人?”

“公主說哪裏話?下官隻是想找太後商議國事而已。”

龍如玉半信半疑,“誰信?你剛剛不是滿皇宮裏找無瑕嗎?怎麽又突然要找母後商議國事?”

秦霄風笑一笑,“公主你多心了,我找無瑕又怎會找到太後那裏去?好端端的無瑕在宮裏,難道還怕太後生吃了她麽?”

“你……”龍如玉一陣惱怒,本意是借題發揮給秦霄風難堪的,卻反被秦霄風諷刺回來,叫她怎能咽下這口氣?“你放心好了,無瑕在宮裏,我們作為家人,自是會好好待她,所以,你這個外人還是放心吧!”說吧,嘖嘖怪笑兩聲,撇下秦霄風,朝紫瀾殿而去。

秦霄風亦轉身,聲音不大不小剛剛讓龍如玉聽到,“看來太後在紫瀾殿還未忙完,下官還是稍後再去打擾為好。”邊說著,邊轉過幾道彎,朝福臨宮走去。

他身後的侍衛頗為納悶,“大人,這是……”

秦霄風伸出右手,掌心攤開一張小小的字條,道,“剛剛那小太監借故給我傳訊,說公主已經回到了福臨宮。”

侍衛看了看,隻見上麵寫道,“公主無恙,已回福臨,莫要再生衝突。”,疑道,“哦?是何人所為?莫非是夫人?”

“不是。”秦霄風緊緊捏著手裏的紙條,道,“九珠的字跡我認識。我亦不知是何人所為,去福臨宮看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