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鳴兒的一頓晚宴,早早就結束了。因蒙哈鐸離開軍營頗久,恰好此次李鳴兒備宴邀請了軍中大部分將領,席間眾人吃著聊著便說起了軍中之事。軍事之密向來是不能讓外人知曉的,而蒙哈鐸對軍情的關注度顯然遠遠在晚宴之上,因此吃喝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便令眾人齊齊到軍機房商談軍事去了。

對此李鳴兒多少有些哀怨,然而蒙哈鐸的決定她不敢去動搖,也動搖不了分毫。所以她隻能癡癡在軍機處外麵等。

好不容易等到半夜蒙哈鐸等人從軍機處散會出來,李鳴兒立即拉著蒙哈鐸回了自己的房間。

十月堪堪來遲了一步。

席俊峰看著十月,開玩笑道,“咦,怎麽不是龍妃娘娘來搶人,反倒是你?不過你來晚了,王被李姑娘搶走了。”

十月忍不住撇撇嘴道,“我也希望龍娘娘來搶人,可惜,娘娘現在睡得不知道有多沉。這位娘娘也真是的,王的身邊出了一位美人,她怎麽一點也不上心?”

席俊峰揶揄道,“龍妃娘娘名氣多大啊,豈會將小小的一個李姑娘放在心上?十月,你多心了。”

十月一聽此話,心裏開始打鼓。若是半年前的龍無瑕,這句話她絕對會相信。可是現在,龍無瑕容顏不再,臉上還有那麽一道猙獰的疤,她不爭,到底是因為她自信呢,還是自卑?

也許是因為龍無瑕回來的時間太短,也許是因為龍無瑕確實並不打算找人訴說心事,十月覺得龍無瑕不像以前那樣喜歡跟她說話談心了,所以她不知道龍無瑕現在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十月還覺得龍無瑕現在似乎是睡神投胎,下午蒙哈鐸和九月從她那裏離開後,她隻吃了一點糕點就開始睡覺了,一直到現在中間都沒有醒過。十月見那麽晚蒙哈鐸還沒有回去,所以才過來看一看。哪知道來了才知道蒙哈鐸去了李鳴兒那裏。

十月突然賊兮兮地靠向席俊峰,做賊一般地小聲問道,“席大哥,王為什麽要接李姑娘回來?你給我說說唄。”

席俊峰想甩開她,“我怎麽知道!”

十月扯著他的衣袖,“那段時間我和姐姐去太平城尋娘娘,然後等我們從太平城回來,那個李姑娘就在軍營裏了。那段時間你一直跟在王的身邊,你說你不知道,讓人怎麽信你?”

確實不知道啊,誰知道那個神秘莫測的主子在搞什麽鬼?席俊峰決定扔皮球,“那段時間柏桐也一直在王的身邊,你怎麽不跟他八卦?話說你席大哥我今日被你姐姐罵八卦罵的真慘了,所以恕不奉陪……”說罷,也不理十月尷尬的神色,扔下她就疾步離開了。

其他將官早陸陸續續地離開了,一時之間,軍機處的門外隻有十月和柏桐兩人。

柏桐注視她良久,此刻席俊峰走了他才回過神來,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王為何要接回李姑娘。不過王似乎一早就都安排好了,因為王剛剛將李姑娘送到軍營,煢嬤嬤就也到了。其實這中間王與李姑娘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王是在去找娘娘的途中遇到李姑娘的,相處不過一日,李姑娘就被王送回軍營,王則繼續前往太安城尋娘娘。期間你和九月從太平城回到軍營還見過李姑娘一麵,但王是一直到今天回來才再見到她!”

十月低下頭,“我知道作為一個王者,擁有三宮粉黛、六院佳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可是,娘娘曾經跟我說過,男人和女人其實是平等的,男人常常要求女人忠貞如一,自己卻可以三妻四妾,這本身又是不平等的……我沒有怪王的意思,隻是不希望娘娘見到了傷心,所以希望能夠多做一些事情來幫她……”

“這種事情,外人很難幫得上忙。並且,能怎麽幫呢?你要勸王休了李姑娘?還是勸娘娘接受王之妻妾無數這個事實?”

十月苦笑,“你是今天第三個這麽對我說的人,上午娘娘跟我說過這樣的話,下午王也跟我說過。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幫。”

“所以說,王和娘娘都是大人,他們自己清楚自己的事情,你別想太多,徒徒讓自己那麽大壓力。”

“也許是我多心了。柏桐,可以陪我走走嗎?”

柏桐自然願意,可是看著十月略顯憔悴的臉龐,心裏一陣心疼,不由勸道,“十月,你今日也是長途跋涉,肯定累了,不如早些去休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好嗎?”

十月心裏一熱,拉過他的胳臂,“我睡不著,你陪我走走吧。”長久以來她都將全部心思放在了尋找龍無瑕之事上,現在龍無瑕終於回來了,雖然後麵還不知道會有什麽糾葛,但是她那顆吊得高高的心到底是落了下來。

對於柏桐,自他在軍營裏拒絕了她之後,她以為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可是,她沒有想到幾個月之後柏桐離開軍營來到了她的身邊,並且竟是放棄了軍中要職。所有人都說柏桐的離職和追尋是為了她,可是柏桐一直沒有對她言明他的用意,隻是以蒙哈鐸之命為由,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保護她,陪著她。

十月不敢隨意揣度他的心意,因為,她不知道柏桐到底有沒有忘掉他的前妻,不知道柏桐對她到底是不是刻骨銘心的愛情——若還是對她就如對尋常小弟一般呢?——她可以勇敢一次,但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她學會了用漠然來逃避自己的心事,也逃避柏桐對她的好。

於是她與柏桐之間,就這樣不鹹不淡地相處著,誰也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夜已經深了,沒有月的夜顯得有些晦暗,隻有點點的繁星在天空中調皮地眨眼玩耍著。

柏桐和十月兩人並肩走著,身影在閃爍的軍營營燈下影影綽綽,恍惚著不真實感。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隨意走著。

走了良久,柏桐終於忍不住又勸道,“十月,回去歇息吧,太晚了。明天你又要早起,再不睡,明日你該會頭痛的了!”

十月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如果你對我的好會讓我誤解的話,你向我道歉,你會選擇不對我好。你怎麽總是不記得自己的話,怎麽就這樣繼續讓我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