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無瑕呆呆的立在那麽多詫異又驚駭的眼光中,黃昏的霞光下,她的雙目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精華,靈魂也似被抽離,不怒不喜,無聲也無息。

柏桐撿起地上的麵紗,遞到她的麵前,“大俠……龍娘娘……”

李鳴兒嚇得身子就如篩糠一般,卻是不忘哭喪著聲音向她道歉,“姐姐,對不起,鳴兒又魯莽了!對不起,對不起……”

龍無瑕回過神來。她接過柏桐手裏的麵紗,低下頭自顧自纏著自己受傷的右手,纏完了,抬起手遞到柏桐麵前,“柏大哥,幫我打結綁上。” 她的神色沒有閃爍、沒有躲避、沒有羞赧、沒有受傷,似乎被人當怪物一般看的人,並不是她。

柏桐幫她打好結,有些擔心她的過分冷靜,“龍娘娘,您沒事吧?”

龍無瑕搖搖頭。她清清淡淡看了一眼李鳴兒,“你害怕什麽?我又沒有傷到你,又沒有要怪你。”又清清淡淡看了一眼周圍的士兵,“沒得比劍看了,你們都散了吧!”

眾人全都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麽可以這麽冷靜?但是毋庸置疑,她的氣度與眼前那個受到驚嚇、嬌嬌弱弱的李姑娘相比,更有一種令人折服的魅力。

龍無瑕抬步朝外走去,那些士兵自動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還未走出去,十月狐疑地奔了過來,“娘娘,柏桐,你們在鬧什麽這麽熱鬧?”眼神落在龍無瑕的臉,驚呼道,“娘娘您怎麽了?怎麽連麵紗也……”

龍無瑕輕輕喝住她,“十月,大呼小叫做什麽?我餓了,回去吃飯。”

蒙哈鐸的聲音突然憑空響起,“你這麽胡鬧,還想有飯吃?”

眾士兵大驚,齊齊轉過頭,赫然見到蒙哈鐸就在圈外不遠處。他們忙跪了一地,磕頭行禮。柏桐、十月等人也趕緊行禮。

蒙哈鐸表情漠然地出聲叫眾人起來,抬步朝龍無瑕走去。

李鳴兒適時地攔在蒙哈鐸麵前,泫然欲泣,搶先認罪道,“王,對不起,臣妾又惹事了。不關龍姐姐的事,您別怪龍姐姐。”

蒙哈鐸扶她起來,讓她身後的侍女扶她站在一旁,依舊朝龍無瑕走去。

走至了龍無瑕身前,站定,漠然的聲音問道,“你對她出手了?”

柏桐和十月臉色大變,柏桐試著解釋,“王,當時情況突然,娘娘其實……”

龍無瑕突然擺手製止了柏桐,“王,您瞧高了一個人。”眼裏閃過一絲冷意,將嘴附至他的耳邊,用隻有他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龍無瑕豈會為了你做這麽無聊的事情?你瞧高你自己了!”

蒙哈鐸心裏一陣暴怒,一把抓過她的右手,“朕從來不會瞧高任何人,也不會瞧錯任何人。十月,帶她回去,沒有朕的命令,不準她再出來。”

蒙哈鐸正好抓在了她的傷口上,痛得她眉頭一陣輕皺。

蒙哈鐸顯然注意到了她的細微動作,他眼神落在龍無瑕的手上,複又看向傷龍無瑕的那名侍衛,“是你出手傷她的?”

那名侍衛是李鳴兒自家中帶來的心腹,他被蒙哈鐸的眼神瞧得心裏一顫,單膝著地請罪道,“李立該死,護小姐心切,卻傷了龍娘娘!”

蒙哈鐸冷哼一聲,“柏桐,將他拖出去,斬!”

所有人都驚呆了。

隻有龍無瑕冷著臉,靜靜地看著蒙哈鐸。

李鳴兒首先回過神來,她甩了侍女的手,奔到蒙哈鐸身前哭泣道,“王,李立不是有意的,請您饒了他。臣妾下回不敢多管姐姐的事情了。”

蒙哈鐸冷冷地看著她,“朕做的決定,幾時是你可以更改的?”

李鳴兒呆住了,她轉頭看向同樣呆若木雞的李立,跪倒在蒙哈鐸身前,“王,李立是臣妾帶出來的人,他不能死在臣妾手裏啊。王……”

蒙哈鐸冷聲喊,“柏桐……”

龍無瑕突然冷冷出聲,“殺人有什麽好玩的?有比將他的臉劃花、手打殘,再杖一百軍棍好玩嗎?”

眾人的眼神齊齊地轉向龍無瑕。

龍無瑕卻在眾人驚疑詫異的眼神中,雲淡風輕、事不關己地甩袖離去了。

柏桐看著蒙哈鐸,不知道要怎麽辦,“王?”

蒙哈鐸擺擺手,“拖下去,劃花臉、打殘一手,再責一百軍棍。”說罷,也負手踱步離去。

李鳴兒呆呆地跪在地上。

眾人亦是懵懂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王似乎是因為惱火龍娘娘對李姑娘出手而罰龍娘娘禁足,這麽說來正如傳言一般,他是偏愛李姑娘的了?可是,為什麽李姑娘苦苦哭泣哀求,都不如龍娘娘一句話呢?王說沒有人能夠改變他的決定,可是為什麽龍娘娘一句話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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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鳴兒看著李立鮮血淋淋的臉龐、右手和後背,哭泣的臉龐上漸漸浮上一種狠色,“龍無瑕,我不想跟你鬥的,這是你逼我的。”

她安置好李立,立即傳來了另外數名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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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無瑕的房間內,龍無瑕悄無聲息地靠坐在床頭。她一整日都這樣坐著,神遊物外,誰也不理。

十月立在數步之外,擔憂地看著她。王說“你這麽胡鬧,還想有飯吃?”,她就真的不吃飯;王說“不準她再出來”,她就真的不再踏出房門一步。從昨晚到現在一整天時間了,她就這樣坐了一整日,不吃不喝不睡,連話也不說一句。

房外傳來腳步聲,十月臉露喜色,就如遇到救星一般,迎了上去。

能夠進來這裏的,唯有蒙哈鐸而已。解鈴還須係鈴人,現在能夠勸解龍無瑕的,也唯有蒙哈鐸吧?

蒙哈鐸擺擺手,吩咐十月退下了。他沉默走上前來,將龍無瑕的身子挪開,在她身後坐下,從她背後抱著她。

冰冷僵硬的身子接觸到溫暖的懷抱那一刻,龍無瑕鼻子微酸,幾乎就想落淚。

可是她忍住了。蒙哈鐸並不相信她,縱然他的懷抱多麽溫暖,與她也是沒有多大的關係了。女人於他,是多麽輕而易舉就可以獲得的玩物,要多少有多少,要多美有多美,他又豈會在意她這個醜八怪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