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哈鐸帶著眾人來到龍無瑕的寢室,看到梳妝台上那些淩亂的藥物和衣物,心底下一片冰涼。

龍無瑕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利用她的易容之法絕跡而去!

蒙哈鐸怔在當地,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無措之態,雖然隻是一瞬間。

十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嘶啞著聲音道,“王,奴婢已經派人去追娘娘了。奴婢失職,罪該萬死。”

蒙哈鐸頹然坐到椅上,傷而不亂,並無責怪她之意,“她有心要離開,又豈是你可以看住的?十月你起來。”眼波輾轉處,看到十月右手裏緊緊撰著的書信一角,心下陡然起疑,“你派人去哪裏追了?你知道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十月右手不自禁地往後挪了挪,磕頭回道,“奴婢不知。奴婢料想娘娘是沿著回來時的路往太安城去了。其他的路,娘娘也不識得啊。”

蒙哈鐸的聲音突然危險起來,“是嗎?是你料想的,還是她留信告訴你的?”

十月匍匐在地,右手愈往後縮,“王,十月不敢撒謊!”

蒙哈鐸一拍椅靠,突然大聲喝道,“手裏的東西拿來!”

十月一怔之下,突然拿起手裏的紙頁,毫不猶豫地朝嘴裏塞去。

李鳴兒眼尖,早在蒙哈鐸眼神飄向十月右手的時候,她也注意到了十月的異常。此刻,十月右手剛剛抬起,她就衝了上去,從她手裏奪下了一張皺巴巴的信紙。

“王……”李鳴兒拿著紙頁,待看。

十月突然跪坐起來向她撲去,眼淚噴湧而出,“王,她不能看。”

蒙哈鐸心知有異,怒喝道,“拿來。”

李鳴兒被蒙哈鐸的怒氣一嚇,也不敢看了,顫巍巍地將信遞給了蒙哈鐸。

十月臉現絕望,委倒在地,淚如雨下。

蒙哈鐸眼神落在信紙上,臉色越來越難看,及至看完信,他怒火衝天,豁然起身, “席俊峰,你的守軍沒有看好龍妃,這筆賬先記著。你聽著,朕令你率一萬兵馬,由此處向四麵八方追捕龍無瑕,給你一天的時間,若是追不回來,龍無瑕殺無赦,你們一萬零一人就給她陪葬。”

席俊峰心裏就如吃了黃蓮一般,苦不堪言,龍無瑕會易容,她隨便裝成個什麽兵啊卒的不就混出去了麽?讓他怎麽看管?……哎,這個龍妃也是的,怎麽這一點氣都受不得,一言不合就撒手留下一個爛攤子一走了之。也不知道她的信中說了什麽,竟讓王這麽生氣。嚇人啊,一萬人連同他都要陪葬?這要是追不回來,代價可真是有點高了,所以還是盡量穩妥點好,“王,看起來娘娘是易容而去的,我們如何識別她的身份呢?”

“她半夜三個時辰能走出多少路程?此範圍內,凡身形相貌、神色舉止相似者,俱都緝捕。還有,她所扮者,很可能是梁龍峽,就是上次大源山你等見到的模樣,所以,跟梁龍峽身形相貌、舉止神色相似者,俱都緝捕!”

“是。”說了跟沒說一樣,席俊峰卻是不敢再惹君怒,轉身欲離。

席俊峰走了一半,又回身來,“王,那追尋顏青舞之事……”

蒙哈鐸緊緊抿著薄唇,“交給柏桐。”

李鳴兒在一旁聽了,詫異道,“追尋顏青舞?”腦子轉動,大驚失色,“莫非顏青舞也失蹤了?王,早就聽說龍妃見過顏青舞了,並且她見過顏青舞之後,顏青舞就一改以前不吃不喝不合作的態度,這麽說來,莫非顏青舞是……”

“住嘴!”蒙哈鐸怒聲喝住李鳴兒,一隻手狠狠拍在梳妝台上,台上的梳妝鏡被震的咕咕滾落,“哐當”一聲摔碎了。

李鳴兒趕緊住嘴,頭深深低下,不敢接觸蒙哈鐸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

========

蒙哈鐸屏退了所有人,隻留下十月在屋內。

努力平息了近半個時辰,心裏的怒火才稍微消散,然而怒火消除之後,心裏的痛更是一撥一撥地襲來,痛的撕心裂肺。蒙哈鐸從來沒有覺得像現在這麽難受過,滿腔的疼痛讓他有些無力。

十月依舊委坐在地上,神情哀切,無語淚流。

蒙哈鐸走過去,扶起十月,扶她到椅上坐好,自己則頹然倒在昨日龍無瑕還與之溫存纏綿的那張**。“十月,你發現她走了,不敢來告訴朕,是嗎?”

十月掩著嘴,邊泣邊說,“我剛剛發現娘娘的信,剛剛派人出去,還沒有來得及處理這封信,也還沒來得及去向您稟告,李姑娘就來了。她來請安,沒有看到娘娘,又聽我派人出去找人,所以……”

“你怕朕看到這封信傷心,所以想瞞著朕自己找回她,甚至打算自己吃掉這封信,是嗎?”

“王……”十月抽噎起來,“這封信裏寫的,一定不是真的。娘娘不會還記掛著秦霄風的,娘娘早把蒙國當成了家,娘娘可能隻是一時糊塗……”

蒙哈鐸將手裏的信撫平,舉在自己的頭上方,“她說,若不是楚家和龍家身負血海深仇,她與秦霄風的大好姻緣也不至於終成空談;她說,在朕對她三心兩意的時候,她覺得若是秦霄風是她丈夫,他一定不會負她一分一毫;她說,她七哥向來疼她,若是她回東華求七哥放過秦霄風,她還有機會與秦霄風再續前緣……嗬,十月,她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十月,她還祝朕與李鳴兒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十月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心中難受,隻嚶嚶而泣。

蒙哈鐸突然坐起身,凝視著十月,“十月,如今有事的是朕和龍無瑕,為什麽好像最傷心的那個人是你?”

十月扭過頭去,努力遏製哭意,“王,您要聽真話嗎?”

“說。”

“娘娘此次離開,自是傷害了王您的顏麵和情感。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娘娘離去之前,已是被您所傷啊。‘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娘娘所願,唯有如此而已。奴婢不知您為什麽要收了李鳴兒姑娘在身邊,但是,此事對娘娘的打擊您可知道嗎?娘娘是多麽驕傲的人,卻要委屈自己跟別人共享一個丈夫?她雖然沒有說過,但十月知道她的不開心。另外,您或許不知道,娘娘一向珍視自己的容顏,可是她現在容顏不再,她心底幾多難堪、幾多避掩,您又知道多少?您又問過多少?我相信娘娘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若不是到了絕望之境,又怎會扯出過往的情人,搞得人仰馬翻不得善終?十月也是經曆過愛情之傷的人,十月很清楚那種通入心扉的絕望。所以,十月心裏真的很難受……”

蒙哈鐸起身踱步到十月身邊,將她的頭摟入懷裏,“十月,你能幫朕一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