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無瑕和易追影來到戰火肆掠的前線,在鏡夫人的營帳門口,與匆匆而出的高顯和九月不期而遇。

龍無瑕一見了他們,就出聲問道,“戰況如何了?”

九月臉色沉重,顧不得寒暄,道,“他們不知道從哪裏運來了火藥炮弩,殺傷力很大,我方死傷慘重,外城門不知守不守得了。”

龍無瑕眉頭緊皺,“可有對策?”

九月張嘴欲說,高顯突然先出聲說道,“娘娘,我們已有對策。現在我和九月去調兵依計搗毀敵軍的炮弩,南城內城和鏡夫人暫且交給您看顧!”

龍無瑕隨口問道,“是何計策?”

九月看了高顯一眼,明白高顯的意思,道,“娘娘請相信高大哥和九月,時間緊迫,我與高大哥先行告辭了!”說罷,與高顯齊齊抱拳別去。

龍無瑕並未多想,轉身進去營帳。

見了鏡夫人,寥寥數言,龍無瑕知道了高顯和九月的計劃。原來高顯和九月準備各自帶著一隊百餘人的騎兵分別從城東和城西突圍,從兩邊繞到赫那溫的後方突襲赤軍,希望能夠摧毀赤軍的火藥炮弩。

龍無瑕和易追影聽後雙雙倒吸一口涼氣,龍無瑕略略思慮,臉色煞白,轉身朝外奔去。

鏡夫人一把拉住她,“你想如何?”

“太冒險了。他們出去,還有命回來嗎?不行,我不能讓他們出城冒險!”

“你道老身就想嗎?可是現下除了此策,我們別無他法,若就這般硬碰硬堅持,我們隻會落得個等死的結果……高顯定是知道你知曉後會反對,所以剛剛在門口的時候才不告訴你。”

“可是夫人……”

鏡夫人臉色灰暗,意興闌珊,拉著龍無瑕喃喃道,“萬不得已,老身也實是無法。不過無瑕,高顯和九月都是身經百戰曾百勝,派他們去,總比派其他人去勝算大一些,老身相信,他們定會完成任務、安然歸來!”

龍無瑕站定腳步,心裏五味陳雜。權衡利弊,最終也隻有接受如此安排,“既然如此,夫人,那無瑕即刻前去前線,助陣攻殺,吸引赫那溫的注意,掩護高顯和九月的行動。”

“好。去吧。”鏡夫人出人意料地沒有阻攔她。

“是。”龍無瑕轉身退出營帳。

易追影正待跟著出去,鏡夫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側身輕聲對他說,“易公子,勞煩你看著無瑕,無論如何別讓她做傻事。”

易追影愣了愣,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龍無瑕和易追影一離開,鏡夫人突然左手捂著腰間,身體搖搖欲墜,險些倒下。

晏生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夫人!”

晏生扶鏡夫人坐下,心疼道,“夫人,您的傷勢並未複原,為了要瞞著他們?再這樣下去,您會支持不住的呀!”原來鏡夫人畢竟年事已高,最近幾日她的傷勢每況愈下,可是未免龍無瑕和高顯等人為她擔心,她一直說傷勢在漸漸複原。

鏡夫人咬牙忍著痛,歎口氣道,“這一關也不知道挨不挨得過去。”也不知她是說她的傷,還是說鄴京城的難。

晏生道,“夫人,一定可以挺過去的,您暫且歇息一陣,老奴給您上藥。”

鏡夫人點點頭,坐了下去,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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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無瑕和易追影來至了外城的城樓上,赤蒙兩軍正如火如荼地交戰。赤軍的火藥炮弩火力非常強大,鄴京城的南城外城牆已經被炸出了數個窟窿,赤軍借著後方弓箭手和炮弩的掩護,正步步朝著鄴京城城牆的窟窿前進,妄圖由此攻入鄴京城內。

蒙軍在城牆的各個破口拚死阻擋。

奈何敵人後方殺招不斷,蒙軍死傷無數,外城岌岌可危。

龍無瑕遠眺著赫那溫所在的後方,那邊並無絲毫動靜。

算算時辰,高顯和九月肯定不會那麽快就能夠繞到他們的後方。

眼見著蒙軍死傷越來越多,龍無瑕心急如焚。恰在此時,鄴京城守將匆匆奔至龍無瑕身前,單膝跪地抱拳稟道,“娘娘,我方死傷嚴重,兵力已剩無多,若是繼續抵抗,怕是會全軍覆沒啊!”

“啊!”龍無瑕心思急轉,“還可以支撐多久?一刻時間有沒有問題?”

“支持一刻自是毫無問題。隻是我方兵力已折損大半,若是再強行支撐一刻時間,損傷更多,一旦敵軍攻破外城,那麽內城之戰我方會不堪一擊呀。”

“可是若然就此放棄,失了外城的保護,內城之戰一樣會非常難擋。高顯和九月去襲赫那溫的炮弩,也需要時間,若是他們能夠成功,這外城或許還可守得住。這樣吧,王將軍,你傳令下去,令眾軍再支持一刻鍾時間,目的在於拖延時間,可不必貪戰殺敵。一刻鍾之後,是戰是退再聽吾號令!明白否?”

“得令!”軍令既出,王將軍領令,退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每一分每一秒也都帶走無數堅韌卻疲憊的生命。龍無瑕深呼一口氣,看著四處的混沌、鮮紅、拚搏、殺戮,心裏就如刀絞一般。

此時,時間變成了一種多麽殘忍的淩遲絞刑!

一刻鍾的時間,好不容易挨過去。

可是,赫那溫的後方,還是沒有什麽動靜。龍無瑕心如死灰。她雙目悲戚地看著易追影,“易大哥,一切的堅持,真的要就此而終嗎?我終是鬥不過命運的安排麽?”

“不到最後一刻,結局是怎樣還未為可知。”沒有誰會比他更希望龍無瑕放棄鄴京城、離開鄴京城,可是此時此刻看到她眼裏的絕望,他又萬分不忍,唯有盡力安慰她。

“易大哥,鄴京城內的守軍,不能再死了。我下令退入內城,行嗎?可是如果退入了內城,接下來的仗,要怎麽打?我真的不知道了……”

易追影拍著龍無瑕的肩頭,“先別想那麽多,退軍要緊。”

龍無瑕點頭,打起精神,從城樓上奔下,下令眾軍退入內城。

赤軍顯然知道了蒙軍的意圖,緊隨其後想要隨之攻入鄴京城內去。蒙軍自是不準,且戰且退,阻擋著赤軍。

龍無瑕令人前去鏡夫人處先護送她回內城,隨後與眾將一起斷後。

赤軍中有人眼尖,亂戰中瞧見了紅盔紅甲的龍無瑕。赫那溫早下令三軍,言若是能生擒龍無瑕,賞二等官爵、黃金千兩。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於是乎那些想要得賞的赤軍不免大喜過望,悄悄召集了一隊驍勇之兵,悄無聲息地朝龍無瑕所退路線蜂湧而來。

易追影一見此番苗頭,心下暗驚不妙,然而此時他想帶著龍無瑕避開,已是來不及了。

“無瑕,跟上我,快!”

龍無瑕聽到易追影的囑咐,抬眼一看,隻見數百赤軍呼嘯著從左右和後方如狂風般襲來,她大吃一驚,隨手砍了眼前的兩名赤兵,快走兩步追至易追影的身側,“怎麽這麽多?”

易追影拉上她的胳臂,笑笑道,“來逮你的。”

龍無瑕眼珠子一轉,已是明白。她腦海中電石火花一閃,當機立斷,“王將軍,你派一小隊精兵來保護我,你帶著其他人快快撤退!”

已經退到前麵的王將軍撤回至龍無瑕麵前,“娘娘,這裏危險,屬下等不能撇下您!請您先撤!”

龍無瑕冷麵如霜,道,“這是軍令,休要多言。快!”

軍令違抗不得,再說王將軍也不願見到餘下蒙軍死傷,此刻唯有依言留下近百名精兵保護龍無瑕,自己則召集其他蒙軍朝內城退去。

“哈哈,龍無瑕在此,狗賊不是想逮我嗎?盡管來呀!”龍無瑕揮舞著手裏的長槍,哈哈大笑,吸引著赤軍的注意力。

易追影歎口氣,無奈道,“又要美人做餌了,話說無瑕小妞,你是真的以為自己死不了嗎?”

龍無瑕握緊手裏的長槍,故作輕鬆朝他拋了個笑臉,笑嘻嘻道,“有易大哥在,我還需要操心生死麽?”

“傻妞,我又不是萬能的。”

“在我心裏,你就是萬能的。”

“可是,我從來都不能夠阻止你自己傷害自己!我也從來都得不到那個我最想得到的人!”易追影星眸微暗,沉沉歎口氣,聲音淹沒在赤軍嘈雜而興奮的呼喝聲中。

“你說什麽?”龍無瑕揮槍殺敵,沒有聽清楚易追影的話。

“我說,你專心殺敵吧,別到最後想牽製敵軍,卻落到敵人手裏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龍無瑕揮槍高呼,吸引了越來越多的赤軍。赫那溫與龍無瑕較著一口氣非要從她手裏奪下鄴京城,並勢要擄下龍無瑕,這是赤軍均有所認知的,所以其實這時候對赫那溫來說,龍無瑕比鄴京城是一樣重要的。鑒於這樣的認知,在得知龍無瑕的蹤跡後,各處追擊蒙軍的赤軍大多數均圍向了龍無瑕,想要一舉擒下龍無瑕,獻給赫那溫。

守將王將軍趁機令餘下蒙軍快速朝內城退去,而他自己,則帶著一小隊人馬盡誅緊隨其後的追兵,一則是斷後,一則是想要盡快接應龍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