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眾人並未看到龍無暇的容顏。因為在巴彥將軍揭開一層蓋頭之後,竟然看到龍無暇頭上還有一層厚厚的紅紗,足以遮著她的容顏。

龍無暇後退一步,防止大大咧咧的巴彥將軍再上前來扯自己的蓋頭。

她突然都有些佩服自己了,竟然有如此的先見之明,事先在紅蓋頭之下加了厚厚的一層紅紗,怕的就是,蒙國有人故意與她為難。

巴彥將軍在一陣發愣之中,聽到一個脆若黃鶯、婉轉動聽的聲音,“是巴彥將軍嗎?”

巴彥將軍愣愣地答,“是。你頭上怎麽還有東西?”

紅紗之下的龍無暇緩慢說道,“巴彥將軍,久聞你是一個驍勇善戰、忠君愛國的好將軍。今日一見,卻原來包藏禍心、不忠不義……”

底下的人全都大驚,一下子就停止了起哄,安靜下來。這公主怎麽如此說話?

巴彥則是一時並未反應過來,道,“什麽?”

龍無暇的聲音緩慢而有力,冰冷而無情,“君王大婚之日,你擅自登上皇鸞,足見你有謀權篡位之心,此謂不忠;本宮,為你兄嫂,你當以禮待之,謹言慎行,此刻卻見你越俎代庖,代揭皇蓋,此謂不義。不忠不義,罪犯欺君。若要論罪——”頓了頓,吐出兩個字,氣勢萬千,“當誅!”

龍無暇清冷而威嚴有力的話語,如滾落一地的玉珠,在大殿裏上下起伏,餘音回響。大殿裏一時之間鴉雀無聲,唯有不勝其煩的管弦絲樂,嫋嫋地響著,更襯的大殿寂靜無聲。

蒙國的文武大臣,包括巴彥在內,一時之間,都呆住了。龍無暇顯然是誇大了事實,可是細聽起來,竟然也是絲絲入理。

半響,秦霄風才打破這可怕的寂靜,“公主,想必巴彥將軍不知東華國的禮節,因此才會無心侵犯。”

龍無暇冷冷的哼一聲,“也罷。那是蒙國的王應該考慮的事情。隻是,此刻還有一件事情要麻煩尊貴的蒙國王,能否借您的貴手一用,揭了本宮頭上的紅蓋頭。本宮心存求和之心,才會不遠千裏而來;但,若是王沒有跟東華國和平和親的意思,那麽本宮即刻回國,又有何不可?”

地下的文武大臣,包括秦霄風在內,都倒吸一口涼氣:從來沒有人敢以如此犀利、冷冰冰的態度跟蒙哈鐸說話。她雖然貴為東華的公主、蒙國的新娘娘,但是還未入宮就如此托大,怕是……

秦霄風的眉頭皺了皺。她今日是怎麽了?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該知道當著全國文武大臣的麵如此招惹蒙哈鐸的王族會有什麽後果。可是,為什麽還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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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哈鐸拜完堂之後,就斜坐在王座上隨意地喝酒,連看都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能夠耐著性子陪她折騰這麽久,已經是很給她麵子了,竟然還如此不客氣地要他幫忙揭蓋頭?還有,她那最後一句話,是在威脅他嗎?

不過,在聽到她如此犀利的言語之時,心裏早就劃過一絲疑惑。九月說她溫軟如玉,有著東華國傳統的溫良和嬌柔。但從此刻這情勢看來,怕是九月看錯了吧?

生於皇室,而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囂張跋扈,那她,要麽是無知的無可救藥,要麽是——胸有成竹的不可一世。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她都該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他站起身,緩慢的走到她的身邊,低頭將唇附在她的耳邊,以低的隻有她聽得到的冷聲說道,“你想我將你扔下大殿去嗎?”

無暇心裏一震,第一次聽他說完整的一句話,竟然如此熟悉。熟悉的不僅僅是話語的內容,更是話語中那種不帶一絲人類感情的殘忍和冷酷。

還有,那一種壓的人心裏透不過氣來的天然氣勢……

心念未畢,腦袋上一陣刺痛傳來,下一刻,她眼前一亮,已是看到了眼前的人。

蒙哈鐸粗魯地扯下了她的紅紗蓋頭,連帶扯下的,還有她幾根青絲。

無暇震驚,連頭上傳來的痛似乎都覺察不到了。眼前的人,眼前的人……冷峻的麵目,如鷹一般犀利而危險的眼睛,淺古銅色誘人的皮膚,烏黑順溜的讓人羨慕不已的黑發,隨意瞧人一眼就讓人望而止步的氣勢——怪不得這麽熟悉那句話,原來,她的老公就是那日在西穀城的客棧裏要把自己扔下樓去的那個男人……

她突然覺得有點欲哭無淚!早知道是這個無情的男人,她就不該顧及自己的麵子,死纏亂打也會逼易追影帶自己走的啊。

怪不得易追影不告訴她他是誰,原來他早就知道。他也怕她逃婚,所以才不告訴她的吧?

……

要逃,現在是不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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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深呼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既然,連日後必然身死都不怕,為什麽還要怕這一個男人?既然,遲早都會死,那麽,早點死在他的手裏又有什麽關係?

隻是,可不能讓霄風哥哥太不放心留她一人在蒙國。

她嫣然一笑,笑的連眼中都充滿了無懼的笑意。她踮起腳,也輕輕地將唇放在蒙哈鐸的耳邊,輕輕地說道,“每次見到你,你都要扔我,難道我長的就那麽像皮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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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副精致無暇、傾城傾國的容顏!一時之間,大殿裏的每一個人,都看的直勾勾的,失了該有的基本禮儀。

隻見龍無暇一張本就絕世無雙的臉妝容得愈加精致細膩,沒有一點瑕疵:長長的頸項秀麗清雅,且現風姿卓然;丹唇嬌嫩鮮潤,皓齒齊整若貝,惹人垂涎;雙頰白皙透紅,清朗若月,風骨儼然;雙目深邃晶亮,熠熠生輝,大顯神彩;雲髻峨峨巍然,修眉若黛蜿蜒,頻添光華;一襲大紅的嫁衣,更顯三分嬌媚七分尊貴;眉間一點朱砂,比下去了多少如畫的江山?臉露嫣然燦爛的笑,錚錚然,傾倒了多少似鐵好漢的心田?

蒙哈鐸心裏亦是怔了一下,倒不是因為龍無暇絕世的容顏,而是她那如早春的花兒一般綻放的笑容,以及她那如高原上的湖泊一般清澈、無懼的眼神。

原來,她就是那日在西穀城的客棧裏遇到的那個女子。想必,當時一定是易追影給她易過了容貌的,不然,以她如此的容顏,帶著出門估計走不了幾步路。

後來他還想到過她的笑容和眼神,覺得她那樣有些內容的女子才有點意思。

如今,事情確實變的越來越有意思了。她嫁給了他,並且看起來一點都不怕他。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玩了。高處不勝寒,寂寞的太久了,也許有個人來跟他玩玩心機、耍耍脾氣,也不會是一件太差的事情。反正,他可以主導事情的結局,這就行了。

他也就笑了,笑意直達進了眼睛的深處,直唬的一幫剛剛回過神來的大臣們心驚膽顫。王從來沒有這樣笑過,這麽笑,是代表著惹他笑的人是要走運了呢?還是——要倒黴了?

他突然將龍無暇的腦袋掰到自己麵前,將唇在龍無暇鮮嫩柔軟的唇上印了一印,笑的像一個老妖精一樣,聲音依舊輕的隻有龍無暇可以聽到,“很軟,不像皮球,像熟爛了的柿子。好吧,看你今天這麽美麗的份上,就由著你胡鬧。”

熟爛了的柿子?無暇有一種把他一腳踹下大殿去的衝動,有這麽損人的麽?還有,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就親她,還有沒有一點王者之尊?

龍無暇白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看到他順勢又坐到了王座上,臉上依然笑的像個老妖精,嘴裏的話語也像個老妖精一樣,不留餘地,“美麗的公主,朕已經幫你揭開了蓋頭,現在,是不是還要誅巴彥?哦,當誅就是誅九族,連朕一起誅了,如何?哦,你是他嫂子,也該一起誅了,是不是?”

巴彥粗率直爽,剛才去揭蓋頭也是抑製不住心裏的好奇,此時見皇帝兄長發話了,怕再生事端,趕緊接口說道,“皇兄,是小弟一時魯莽,不知道皇嫂故鄉的規矩。”又對著龍無暇真誠地道歉,“皇嫂嫂,請你見諒。”

秦霄風袖下的手,一直撰的緊緊地,指甲幾乎嵌入了掌心的肉裏。看著蒙哈鐸親無暇的那一刻,他的心也揪成一團不能呼吸的痛,似乎整個人也都空了、沒了。他有點恍惚,自己將無瑕推向他人的懷抱,到底是對還是錯?從此,她就真的跟他沒有點關係了,有的——也許隻會是你死我活的仇恨。

不管如何,此時卻是不能再橫生任何枝節,他隻有趕緊出來說話,“皇上,公主。今日是大喜之日,何必再提誅殺這等不吉利的字眼。巴彥將軍也是想睹公主尊容心切,情有可原。再者,婚宴還未結束,可不能讓滿朝的來客掃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