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風自進門之後,就沒有看任何人。他不言不語地走到大殿的北麵,臨窗而站,冷峻的眼看向遙遠的天際、遙遠的北方。

似乎大殿裏的一切吵吵嚷嚷、一切是是非非、一切喜喜悲悲、一切生生死死,都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他不語,他不笑,他不怒,他不喜,隻是如幽靈一般毫無聲息地站在那裏,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似地!

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到底是在想著什麽!

***

二十幾年的後宮生活,十多年的皇後生涯,使得莊皇後一舉一動都有著淩然一切的氣度和威嚴。她冷眼看著跪了一地的鶯鶯燕燕,冷冷地道,“還叫太子?是不是想再多加一條忤逆之罪?”

眾女抬眼接觸到她冷漠威嚴的眼神,立即膽怯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嘴裏也改口喊龍頊為“二殿下”了。

龍頊製止了眾人的吵嚷哭泣,對莊皇後說,“你要對付我一人而已,跟她們有何關係?況且,她們都是些女流、下人之輩,成不了你的障礙,你放了她們吧。”

莊皇後彎下身子,嘲諷地對著龍頊笑,“嘖嘖嘖,果然是仁心大義的太子殿下啊,死到臨頭,還記得替別人求情!可是……”臉色一變,雙眼裏突然就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聲音裏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可是,你父皇、你,在誅人九族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些人也有可能是無辜的?有沒有想過啊?有沒有啊?”

南宮霖看著她眼裏猙獰的恨意,嚇的一下子躲入了龍頊的懷裏。龍頊心裏亦是有些疑惑,“父皇和我誅了何人,讓你如此地恨我們?秦大人有理由如此,你卻,又是為誰?”

莊皇後站直身子,哈哈笑著,看了一周大殿。

大殿裏除了龍頊一宮的人,就隻有她自己和秦霄風。

她的哈哈大笑,突然就變成了狂笑,笑著笑著,就笑出了一臉的眼淚,“誅了何人?哈哈,看來,你們殺的人太多了,都不記得了。那好,本宮就告訴你們,反正,你們今天一個都不會活著走出這座大殿……”

她說著的時候,眼神時不時往西麵牆壁的一副畫裏瞟上一眼,眼裏的淚和恨,猶如利刃一般,刺向那無辜的畫。

“龍頊,你還記得嗎?你六歲那年,你父皇以勾結番邦之罪,誅了雷州楚家的九族。九族啊,上上下下上千條人命啊。楚家真的有罪嗎?有,那也還說得過去,誰叫你們是皇家呢?誰叫你們權大於天呢?為了自己的江山,殺那麽多人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沒有啊,楚家沒有勾結番邦啊,一個書香世家怎麽有那個本事去勾結番邦呢?那罪名根本就是莫須有的啊。你知道你父皇為什麽要誅楚家嗎?嗬嗬,你不知道吧。本宮告訴你,是為了一個女人,一個長的美貌、性格又溫柔善良的女人。他愛那個女人,愛到骨子裏去了。可是,那個女人喜歡的人,是楚家的二少爺。所以,你父皇,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為了得到那個女人,利用自己的權勢,說楚家勾結了番邦,說楚家要要出賣東華國……哈哈,有權有勢多好,一句話,就可以殺情敵於無形中;一句話,就可以得到最喜歡的女人……哈哈,其實,現在,本宮也覺得有權有勢真好,你看,不是嗎?本宮現在是高高在上的皇後,我有權,有兵,說為楚家報仇就為楚家報仇,多麽酣暢淋漓……”

莊皇後在說的時候,眉飛色舞,手舞足蹈,邊說邊笑,然而她越是笑,臉上的神色就越是猙獰可怖,似是在籠中長年累月被壓抑的猛獸此刻突然找到宣泄的突破口。說及那個女人的時候,眼中、嘴裏,更是似乎可以噴出烈焰熾火一般的怒氣和竭斯底裏。

龍頊的妃子妾室哪裏見過皇後如此猙獰的模樣,一時之間,竟然嚇得再也不敢哭半聲了,全都怔怔的瞪大眼睛,仰頭看著她。

龍頊摟了南宮霖和龍峻軒在懷,苦笑一聲,道,“你說的是無瑕的母親、前皇後虞皇後?可是,跟你又有什麽關係?難道,你是楚家逃出來的人?”

莊皇後突然轉身,死死地瞪著龍頊,咬牙切齒地大聲道,“是啊。就是虞清塵那個賤人,害死了那麽多人命,也活該她不得善終。跟本宮有什麽關係?哈哈,跟本宮是沒有關係,我不過是楚家一個得以被遺漏的遠方親戚。有關係的,是秦大人,他是楚家當時寄養在寺廟的小公子。哈哈,想不到吧,你們殺了楚家所有的人,現在,報應來了,秦霄風會一一在你們龍家身上報仇……哈哈……”

眾人聽到這個驚天大秘密,一時之間全都驚得呆了。

秦霄風竟然不是秦政的親生兒子?秦霄風竟然是二十年前慘遭滅門的雷州楚家的後人?

如此,也怪不得他如此大動幹戈地動龍家了!

龍頊看向窗邊的秦霄風。

秦霄風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單薄瘦削的背影,透出一股清越的冷意和漠然。

甚至在莊皇後講著那段往事的時候,他也是始終一動都沒有動,還是那副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模樣。

龍頊收回眼神,看著懷裏的龍峻軒,嘲諷地說道,“原來如此。嗬。秦大人,為了給楚家報仇,你連養育、栽培你二十多年的秦家都肯犧牲,你很了不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啊……”

秦霄風突然轉過了身子,緩緩地朝龍頊走過去。

走至龍頊身邊,蹲下,冷峻的聲音毫無感情,“秦家被滅門,你,是主謀,對不對?你是為了打擊我、為了削弱我的勢力,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