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從中作梗

虞老太太瞥了眼方氏,不留痕跡道:“嘉嘉她前陣子身子不適,這會兒還沒好利落,日後若是有機會在見也不遲。”

想起另外一個孫女老太太就一陣不舒服,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

偏那方氏沒聽出這話裏的意思,又說道,“老太君,您這倆孫女都十五了吧,可定了親?”

虞老太君這時候在回不過味來就真白活這麽大歲數了,她瞥了方氏一眼,狐疑道:“你這般著急的打聽我兩個孫女,可是為了……”

方氏這時候也不掩飾了,含蓄的笑著點點頭,“老太君您瞧,我兒明軒今年正及弱冠,也到了該定親的年紀,您與家母情同姐妹,若是我們兩家結為秦晉之好,豈不是美事一樁。”

虞老太君皺眉,遲疑道:“你也看到了,我那孫女腿腳不便,怕是……”

“瞧老太君說的,這不是還有二小姐嘛,都是虞家子孫成了哪個也是一樁美事,您說是不是,我兒明軒下個月便要參加殿試,憑我兒的才學想來高中狀元也未必是難事,到時還能委屈了這二小姐不成……”

雖然方氏覺得那虞二小姐是個庶出的,可畢竟出身國公府,若是親事真的成了,以後靠著國公府這顆大樹也好乘涼,隻是可惜了那嫡女是個瘸子,不然豈不美哉,方氏心底如是想著。

方氏夫君是靖州桃源縣的一個五品官員,靖州產礦,這方氏夫家早年經商家底頗豐,在靖州也是富甲一方,若是虞嘉嫁過去自然是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日子不比在國公府差,作為親祖母,她自然樂意。可是事情壞在哪,前陣子驚動四方的貪汙弊案一事後,當今聖上勒令刑部嚴查曆年來國庫稅銀的動向,這靖州此前可是曹國舅的地盤,如今曹國舅垮台了,靖州失守已經落網了幾員大臣,這方氏夫家聽說此前和國舅一黨來往慎密,這萬一要是查到孫家頭上,是清白的固然好,若是查出點什麽來豈不是拖累了自家。

虞老太君想了想覺得不好太快定奪,即便兩家真要結親,也要等貪汙弊案的事過去了,證實孫家是清白的在來談這事,於是對方氏說道:“此事再議吧。”

方氏見虞老太君一臉疲倦,也不好在說什麽,寒暄了幾句便回去收拾東西去了。

方氏走後,虞老太君獨自坐了一會兒,心中反複思索著方氏聯姻的提議,越想越覺得有欠穩妥,這個風刀浪口上可出不得岔子,雖然目前來看皇上看中虞家,可是素來有句老話叫做伴君如伴虎,虞家不是以前的虞家,在容不得一點差池,這方氏母子還是早早撇清關係的好。

窗台下,蹲著個人也不知道偷聽多久了,她靜靜的聽著房內的動靜,半響後才悄默聲的離去。

同福客棧。

房門被推開,方氏一臉喜氣的走進來,房內的人見她回來,忙迎上去,“母親,可是見到那虞家小姐了?”

方氏見兒子如此急切不由失笑,拍拍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喝了口茶潤潤嗓才道:“軒兒,你怎不與為娘說那虞家小姐是個瘸子白白讓為娘跑這一遭,還險些把我兒的大好姻緣葬送在一個瘸子的手裏。”

“母親切不可這般說,兒子是真心喜歡那虞家小姐,兒子那日不知她的身份對她一見鍾情,今生,非虞家小姐不娶。”孫明軒臉色微紅,急忙表明心意。

方氏一聽急了,兒子竟執意要娶個瘸子,這不是搗亂嗎,當下立即反對,“不行,她一個不良於行的人將來如何能幫你打理宅院生兒育女,咱們家一脈單傳就你一個孩子,軒兒你可莫要糊塗啊,那虞家小姐之前在外生活了十五年,前不久才被虞家人接回去,這十五年誰知道她是不是個檢點的,那腿還不知道是怎麽殘的,我兒可不能被那小狐媚子勾引了去……”

方氏速來溺愛孫明軒,即便孫明軒的話惹的她氣惱卻也舍不得責罵親子一句,隻在心裏暗罵那勾了他兒子魂魄的小妖女,那小蹄子也不知道使了什麽計,竟讓的她的乖兒子非卿不娶,此前還覺得她乖巧懂事是個聽話的,如今想來小小年紀就會勾的男人為她這般,日後若真的進門了還不無法無天,這等女子她可不敢招回家門。

此時此刻,於端端在她心中已經淪為了那種勾的男人魂不守舍的禍水,別說娶了,就是見都不想讓孫明軒見,可是明日母子倆便要搬去虞府借住,兒子與那虞家小姐必定會相見,可別到時候因一個女人誤了兒子的前程,一想到這些方氏頓時有些後悔去見了虞老太君。

想了想,方氏又道:“為娘倒覺得那二小姐不錯,雖說是個庶女,但聽說這個庶小姐深的老太太喜歡,也剛好十五歲與你年紀也相當……”

孫明軒自那日烏龍救美被小霸王暴打之後一直記恨著那事,起初隻知道於端端是侯府義女,後來聽說她是國公府流落在外的嫡小姐,午夜夢回醒來,腦海中總是時不時閃過那日美人淺淺梨渦笑,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絕美樣子,心裏沒由來的就惦記上了,想起來便心癢難耐,在得知虞家與自家還有點淵源後一陣竊喜,他覺得自己機會來了。

誰知,他是叫母親去提親的,親沒提成,母親回來倒斥責他看人有問題,孫明軒聽著方氏那些詆毀心上人的話不由得氣悶,紅著臉嚷嚷道:“母親莫要胡說,兒子就是喜歡她,我也隻娶她一人,那個什麽二小姐一個庶女怎配的上我,等我高中狀元回來,別說國公府嫡女,就是公主也是娶得,母親您這是折辱兒子!”

方氏被兒子說的一陣臉白,滿臉苦色道:“為娘知道委屈軒兒了,隻是如今聖上嚴查貪汙弊案,朝中結黨營私的大臣都被抄了家,你爹他如今是泥菩薩過河急著活命啊,這次隻盼著能結下這門親事,日後到是若是真查到咱們家,有國公府這個親家在還能幫著拉扯一把,軒兒,你且忍忍,等這風浪刀尖過了你想娶誰娘都不攔你,這虞家嫡女是真不行啊,娶了她以後連個孩子都生不來,你這是要家裏斷後啊!”

方氏句句肺腑,聲聲淚下,再看孫明軒已經白著臉坐在椅子上,僵硬的身子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半響後,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滿腹屈辱無從說起,想到家中的困境卻是什麽話都沒說,方氏見兒子這般委屈心疼的跟什麽似的,摸著他的頭安慰道:“軒兒,娘打聽過了,那二小姐沒了娘家人,如今隻有國公府可依靠,性子也是個安靜好拿捏的,雖然是庶女,卻自小長在老太君身邊養著,相貌氣度許也是不差的,你一定會滿意。”

孫明軒雖然不滿,可終究不能看著父親去死,忍著滿腹的屈辱答應下來,方氏自然歡喜,母子二人又商議一番,隻等殿試之後正式登門去求親。

虞家。

西園,聽風閣。

於端端剛起沒多久這會兒正用早膳,這時,何思琪身邊的小丫鬟匆匆來說她家小姐求見。什麽時候來見不好,偏挑她吃飯的時候,於端端心生不悅,當下拒絕:“不見。”

阿福忙出去拒了那傳話的丫鬟,過了沒多一會兒小院門口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原是那何思琪等不及自己過來了。

阿福阿喜攔在門口不讓進,何思琪氣的想掌摑這兩個狗仗人勢的下人,又顧及兩人是於端端護著的人怕惹了她不痛快,隻能恨恨的忍下這口氣。

“阿福阿喜,讓人進來吧。”

於端端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阿福阿喜這才站到一邊讓開道。

何思琪翻著白眼,扭腰擺臀的走了進去,阿喜在她背後做了個鬼臉,一向穩重的阿福也嫌惡的皺起眉,想著這表小姐品行不端,以後還是離她家主子遠一點的好,她們姐妹被侯爺指派過來照看小姐,防的可不就是這種人存了不跪的心思,此前這表小姐三番五次上門巴結,後遭了她家小姐羞辱便挑唆起府上兩位小姐的關係,這人就是個不安分的主,那雙眼珠子勾來勾起總往世子爺身上瞄,按理說她年紀也不小了一直沒個說親的人家賴在這國公府,怕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早就盯上了這國公府未來女主人的位子。

房間內,於端端小口小口的喝著養生粥,桌上幾樣小菜,色澤誘人,擺盤精巧,讓人瞧了就有食欲,何思琪心裏藏著事連早飯都沒顧上吃就匆匆跑來了,這會兒看著於端端桌上的吃食腹內忍不住唱起了空城計。

於端端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繼續吃著她的養生餐。

何思琪笑笑,坐在她對麵的凳子上,語氣滿是關懷:“妹妹身子虛弱,怎吃的這般清苦。”她意有所指的撇向桌上的清粥小菜,心裏越發不是滋味,眼前這個小瘸子自從認祖歸宗回來,府上穿衣住行,吃的喝的全都緊著她來,她平時日緊巴巴的稀罕的不行的東西到了這位大小姐這屁都不算,這滿屋子的金銀寶物拿出去都夠普通人家一家子好幾輩子錦衣玉食了,在想想她那個小院子,當真是窮酸的可以。

表哥視她如心頭寶,老太太也寵她,這府上所有人都巴結她,討好她。

而她呢,一個表小姐,沒家沒勢不受家族重視,又多年來寄人籬下,各種滋味隻有她自己最清楚不過。

她不甘心,如果以前的虞嘉是她的眼中釘,那如今的於端端就好比插在她心口的一根錐心刺,日日叫她寢食難安,她一個山野粗鄙村婦,還是個瘸了腿的,她憑什麽!

虞嘉那個賤人竟然野雞冒充鳳凰,這一冒充就是十五年,想到往日兩人的不合,虞嘉對她的打罵欺壓何思琪就忍不住咬牙切齒,好在蒼天有眼讓虞嘉那個小賤人栽了跟頭,真真是叫人大快人心,本以為虞嘉落馬以後招了老太太的嫌棄說不好會被趕出府去,到時她在表現的好些也能在這國公府有一席之地,誰想竟半路上殺出個認親的,打了她個措手不及,而虞嘉那個賤人竟也沒被趕出府去,每每想到這些便叫她說不出的恨。

而昨日,在她不小心偷聽到老太太和那方氏的對話後,恨意幾乎溢滿了整個胸腔,回到自己的小院便一陣劈裏啪啦的砸東西,一肚子的怨氣發泄完直至淩晨才睡下,早上更是顧不上吃早飯就跑來這裏添堵,何思琪越想越覺得自己憋屈。

而是怪誰呢,還不是她自己作的。

於端端看著烏青的眼圈,一臉幽怨,跟個含冤而死的女鬼似的何思琪,她身上的傷還沒全好隻能吃點清淡的養生粥配小菜,想安安靜靜的吃個飯都不行,看著何思琪那張死人臉頓時沒了食欲,她放下筷子,麵無表情的窺著她,說道:“你找我什麽事?”

“瞧妹妹這話說的,難道姐姐來妹妹這裏坐坐還不行,姐姐我可是真心關心你才來看看你的,我跟那個虞嘉可不一樣,整日想著怎麽害人。”

何思琪抱怨的同時,還不忘將虞嘉拖下水,麵色一副我們有共同的敵人的表情。

於端端不知該說她單純呢,還是愚蠢,誰都知道她跟虞嘉有仇,這輩子都化不開的愁,可是她跟虞嘉有仇關她何思琪什麽事,難道她何思琪就是個好的?

虞嘉性子陰沉疑心病重,凡事都親自親為,害起人來她從不手軟,都是往死裏做,偏又是個沒腦子的狐狸尾巴留的哪都是,到處給自己樹敵挖坑,而何思琪這人,充其量也隻敢耍耍嘴皮子背後說人長短,借刀殺人說的就是她這種人。

這倆人,一個沒腦子的毒蓮花,一個是偽善的真小人,骨子裏都是自私自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人,於端端覺得自己瘋了才會跟這種人合作,有句話說的好,寧可有神一樣的對手,不要有豬一樣的隊友,何思琪這個豬隊友她才不要。

於端端見她兜圈子不肯說,眼珠子盯著她屋子裏的東西打轉早心煩的不得了,麵色擺出一副送客的嘴臉,張嘴喊道:“阿喜,送表小姐回她自己院子。”

何思琪一見於端端變了臉,要趕她走,頓時也顧不及臉麵,急忙道:“瞧妹妹心急的,姐姐這不是有件趣事先找妹妹說道說道,這件事可是事關妹妹的親事……”

“親事?”於端端皺眉,這個詞對她而言太過遙遠,她從沒想過的事情,就這麽突然的從別人嘴裏說出來,讓她腦袋嗡嗡了一下。

何思琪神情鬼鬼祟祟,壓低了聲音,把昨日她聽到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妹妹,姐姐可是為了你好才來通知你一聲,免得這大好的親事落在了不該得的人身上,那孫家公子聽說生的一表人才,飽讀詩書,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子呢,這次若是他高中狀元,多的是公主郡主等著嫁他,妹妹若是跟他成了,將來可就是狀元夫人了,那虞嘉算什麽,一個身份卑賤的庶女也配跟妹妹你搶,妹妹你可上點心吧,千萬被有心人占了先機才好。”

何思琪滔滔不絕的說著。

她真的是為於端端著想嗎?

當然不是,她知道那方氏嫌棄於端端是個瘸子,怕是想到了將來生兒育女的事上難免會在意,這也是人之常情,她更在意的是虞嘉若是跟那孫家結了親,萬一將來有一天成了狀元夫人,那她豈不是又要被虞嘉的身份比下去,在想到虞嘉失寵後她三番五次的羞辱打罵,日後她若是要算起這筆賬來,那可夠她喝一壺的。

另一方麵,何思琪怨恨的是虞老太君,怎麽說她也是她的親外甥女,遇上這種千載難逢的好事老太太竟全然沒想起她來,這虞府除了嫡庶兩位小姐以外,難道就沒有她這個表小姐的一點地方不成,早幾年她娘家那邊曾有意與虞府親上加親從家族內挑選一個適齡的姑娘嫁過來,也隻是提及了她的名字,當時老太太眼皮都不眨一下便以孫子常年在外征戰為由拒絕了,那件事卻被虞嘉無意中知道了,對她百般羞辱,何思琪原本對虞澤衍是抱有幾分愛慕之心的,在被虞嘉當麵戳破並羞辱她身份低微後那點愛慕之心也殆盡,從那之後她就知道老太太瞧不上她,這虞府的女主人落不到她的頭上,可是不管如何,她當年心底的那點漣漪是被虞嘉徹徹底底的毀了,那是一個少女藏在心底的秘密就這樣被公布於眾,何思琪對虞嘉是真恨上了,所以這次孫家這事,她說什麽也要從中作梗橫插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