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沈無藥
齊國。
幽州天牢。
“將牢門打開！”
“是！”
粗重的鎖鏈滾動聲傳來，牢門推開，一雙金絲銀線龍紋靴闖入視線，白色的鞋麵往上，是一身素白的錦衣，衣領袖口處繡著金紅的絲線，極盡奢華的質地。
“郡主，人就關在裏麵……”
“帶路。”一道慵懶的聲音想起。
“郡主，這邊請……”
角落的一扇門內一個蓬頭蓋麵的辨不清男女的人垂頭坐在地上，他身上的衣衫如破布條一般掛在身上，白色的裏衣裏滲出大片的血跡，從他微弱的氣息上看的出這人活不久了。
“崔大人，別來無恙啊！”慵懶的調調響起。
這個聲音！
地上蠕動的人猛的停住，抬起蓬亂的頭，血肉模糊的雙眼眯出一道縫隙。
陰暗狹小的密室裏掛著幾盞昏暗的燭火，幽幽的燭光，照在人慘白的臉上，說不出的陰森。
那人手中握著一把扇子，輕輕的搖晃著，身上的白衣一塵不染。
鳳眸幽黑深不見底，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好似在期待著什麽。
“是你！”
地上的男人突然變得激動，癱在地上的四肢不受控的掙紮起來。
“除了我，誰還惦記著你呢，崔大人。”太師椅上的人聞言輕笑出聲。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幾乎咬牙切齒，嘴裏不停的咒罵，將他畢生所知的汙言穢語都用到來人身上。
百無一用是書生，酸儒就是酸儒，罵個人都不會，來回都是妖女，狗賊幾個無關痛癢的罵名，真是叫她提不起殺人的興致。
椅子上的人歪著頭，手指掏掏耳朵，慵懶的打個哈欠。
“妖女！你不得好死！”這一聲嘶聲力竭，太師椅上的人忍不住搓搓耳朵，太刺耳了。
咒她死？
真是好大的狗膽！
收起扇子，勾唇冷笑一聲，諷刺的藐視著地上的人，對方的醜態暴漏在她的眼皮下，在她看來弄死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都來的輕鬆。
臉上的嘲諷更濃，幽幽道：“崔大人，如果我是你，我會管好自己的嘴……”
這個老家夥就算淪落到此田地，也改不了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驢性，活該落得此不田地。
往日裏這個古板忠貞的崔大人可是沒少在皇上跟前說她的“好話”，前幾日更是聯名眾朝臣彈劾她親爹，今日落在她手上，她豈會讓他好過！
沈無藥展眉一笑，走下台階，來到他的麵前，欣賞著對方像狗一樣匍匐在她的腳下，直到覺得無趣，這才進入正題，她慢慢的蹲下身，像個頑劣的孩子一樣與對方攀談起來。
“崔大人，我要殺你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可是這樣一來豈非少了很多樂趣？崔大人貴為當朝首輔，忠君報國一門忠烈，崔大人的錚錚鐵骨令本郡主很是欽佩啊，隻是，本郡主天生討厭‘賤骨頭’，不折斷就會心癢難耐，夜不能寐……”
她掩嘴輕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崔大人是聰明人，本郡主喜歡與聰明人說話，隻要你說出那東西的下落，本郡主保你全家無憂，如何？”
地上的人紋絲不動。
還不肯說？
沈無藥轉過身，背著手，仰頭望著窗口照射進來的月光。
突然，她拍了下手，好似想起了什麽，聲音裏夾雜著一絲歡愉，對崔大人說道：
“本郡主來的路上聽說崔大人的孫兒活潑討喜，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好玩的緊，本郡主正好寂寞無人陪，抱來給本郡主解解悶也好……”
地上的人劇烈的顫抖，掙紮著想要撲上來拚命，卻被人踹倒在地壓製住，整個人發出癲狂的咆哮聲。
沈無藥卻好像沒看到一般，繼續自言自語道：
“瞧本郡主這腦子，崔大人的孫兒尚且年幼，定是離不開娘親，不如，連同孩子的爹娘一起請來吧，本郡主可是早有耳聞令公子一表人才，久聞崔大人的兒媳婦可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啊……崔大人數日未歸，定也想與家人團聚吧，本郡主最喜成人之美，來人啊……”
她上前一步喊道。
隻是，話未說完，就被身後一聲淒厲的哭嚎聲中斷。
“不要！求你……放過他們！”地上的老人嘶啞沉悶的哭喊著，不停的用頭撞擊著地麵。
“風太大，我沒聽清楚……”
天牢裏哪來的風，怎麽說還不是隨她。
“求郡主，放了老朽的家人……老朽甘願一死！”
想死？
沒那麽容易！
她要他的狗命何用，她要的是……
“崔大人，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溫吞的聲音裏終是染上了一絲薄怒。
半響，那張幹裂的唇瓣顫抖著吐出四個字，輕如蚊蠅。
“先皇遺詔……”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時，懿瑞年八月，西陲邊疆動亂，*施民，餓殍滿溢，百姓苦不堪言。先有天祈將軍沈蕭領兵平亂，路途遭遇伏擊，十萬精兵損失慘重。
十月，戰事告捷，萬民同賀，然，大軍卻久不見歸，後，邊關告急，傳大將軍兵變，勾結外敵發兵帝都。卻匍入虞關時，大敗，主帥命喪江東。
初冬，清冷的早晨。
天際陰沉沉一片，黑壓壓的暗雲好似要壓下來。
突然，宛如驚雷乍響，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城門盡頭響起，數十匹馬兒疾馳而過，引來路人的一陣驚慌失措。
“眼瞎啊！騎馬了不起啊，大白天的橫衝直撞！”
“快別說了！你想死不成！知道那騎馬領頭的是誰嗎？”
“誰啊？”
“沈無藥！”
沈無藥，幽州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沈王府的小郡主，先皇在位時深的聖寵，太後的親侄女，如今新帝登基，按輩分這沈無藥還是當今聖上的小姑姑。
煙塵滾滾的街道，四下想起細碎的議論聲。
“我表舅在戶部任職，今早聽聞……邊疆出事了，聽說，沈大將軍死了……”
“大將軍……你說的是哪個大將軍？”
“這齊國雖說是姓長孫，但誰不知道被姓沈的霸占著半壁江山，這天下還有幾個沈大將軍……”
“聽說一個都沒回來，全軍覆沒……聽說屍骨都堆成山了……”
“嘖嘖……”
幽州城最繁華的青樓，紅肥綠瘦，滿堂嬌色，鶯鶯燕燕醉了人眼。
二樓的窗戶，一抹人影側身而臥，露在外麵的細白手指上帶著一個奇怪的戒指，一下一下心不在焉的敲打著，一陣輕風吹過，蓋在臉上的白紗飄遠露出一張絕色傾城的臉來，那雙假寐的眼睛緩緩睜開，望著街道上遠去的馬隊若有所思。
若是某些人在此定然會認出這位男裝的漂亮公子其實是個女子所扮，並且她的身份還大有來頭……
沒錯，這人正是翹家出走的於端端，北夏皇帝親封的異姓公主，如今國公府和毅勇候府的兩撥人馬為了找人可是將北夏翻了個底朝天，可誰能想到這死活找不到的人竟偷偷的跑到幽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