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恩斷義絕
沈無藥看他蒼白著臉幾欲摔倒，心片刻地抽疼，然而下一刻卻掃到他腰間那雙細白的手臂，嘴角的嘲諷更濃。
長孫玄自然看到了沈無藥眼底的遲疑，狠心推開身邊的女人，不讓她碰一下，一手捂著血流不止的肩，眉頭緊鎖，眼神痛苦而憐惜的望向沈無藥。
他的藥兒從來都是快活的，何時這般憂愁過，而這份痛苦是他親手給予的。
窗外轟隆隆的雷聲作響，黑壓壓的天空如鑲了黑幕。
風中淅淅瀝瀝的水點打在臉上，如同她的話一般，在雷聲滾滾中砸向殿內的男人。
“長孫玄，今日是你負我，而非我負你，自今往後，你我婚約解除，誓言作廢！長孫玄與沈無藥……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值此，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
四個字讓長孫玄整個人僵住，喉口翻滾，湧上一抹淡淡的腥甜。
那風雨中泣不成聲的少女赤紅著雙眼，倔強的抹去眼淚，指天大聲立下誓言，聲音鏗鏘有力，用盡了生平所有的勇氣。
腦海中閃過五年前，她的壽辰宴上，她笑的何等意氣風發，指天立誓，“我沈無藥是這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存在，我的夫君也必是這天下獨一無二的男人！”
響雷陣陣，電閃雷鳴間，四個字懸梁繞耳餘音久久不止。
一道響雷劈開，沈無藥整個人站在光影中，那張滿臉淚痕的臉上寫滿了叛逆與倔強，少女稚氣的目光帶著堅定，目空一切的傲氣，那般的決絕，天下間再無任何一個女子能與她並肩相論。
那一刻，長孫玄並不知道他失去的是什麽，直到時隔多年後狹路相逢，方悔不當初……
大雨瓢潑。
雨幕煙波中，白衣女子披散著長發，失魂落魄的走著，即使摔倒了，爬起來後又繼續走，如果仔細觀察便發現她的眼睛是空洞的，她沒有目標，像一抹無主魂魄遊**著。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茶館裏賣唱翁咿咿呀呀的水調飄**在街頭，雨下的更大。
雨幕中的女孩卻渾然不覺，繼續跌跌撞撞的走著，直到四周的人煙越發稀少，而她遇上了那一夥人，她本是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著，卻被人撞倒在地，那幾人穿著粗鄙，麵相凶悍，見對方是個弱女子就有了想要欺淩的心。
“呦，瞧瞧這妞長的挺標致呀……”
其中一個漢子**笑一聲，圍著雨中的女子轉圈圈，其他幾個看到這情景也都起哄的圍上來。
“大哥，這不會是個傻子吧，半天也不吭聲……”
“管她傻子還是啞巴，哥幾個先爽夠了在賣到窯子裏去，就這小模樣怎地也能賣幾個銅板。”
“小妹妹，跟哥哥走吧，哥哥帶你回家。”
出乎意料的，一直悶著不說話的女子聽到回家二字，無神的眼睛動了一下，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又開始漫無目的的走。
那帶頭的男子瞬間怒了，這傻子是逗他們哥幾個玩呢，衝上去就要伸手抓人，卻被一把劍架住了脖子。
“大俠，饒命！”
“滾！”男子收回劍，聲音冰冷。
“快走！快走！”
那人也隻是城內的一無名小混混，平日裏欺負欺負相鄰，調戲調戲落單女子還可以，如今被人用劍指著，頓時嚇的險些尿了褲子，一番驚嚇後，連滾帶爬的被其他幾個拽著走了。
唉，她又要摔倒了。
在摔一次就是第五次了，男子歎息一聲，走上前在對方快要摔倒的時候伸手扶住。
對方似乎楞了一下，隨後茫然的看著抓著自己手臂的手，那是一雙男子的手，白淨修長，骨骼分明，指尖是嫩粉色的，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記憶裏阿玄的手也是這樣，想到那個人，沈無藥的精神有一些恍惚。
她抬頭看著對方，有點模糊看不清楚。
“阿玄，是你嗎？”
她伸出手，捧住男子的臉，想要看的更清晰一些，卻敏感的感受到對方身體上的僵硬，好似怕對方推開一樣，用力的牢牢的抱住。
“阿玄，爹爹，哥……”
她抱著他的腰，將臉貼近對方的胸膛間，一聲一聲的輕聲呢喃。
阿一怔怔的望著懷裏昏睡過去，腰間的手扣的死死的，像是怕他跑掉似的，頓時哭笑不得，早知道這事應該讓阿二來，誰叫他倒黴偏偏被那個不著調的主子捉弄這才有了這英雄救美的一幕，想到那個不著調的女主人阿一又是一陣頭疼，隻可惜他麵癱習慣了，臉又是黑的什麽都瞧不出。
最後重重的歎了口氣，認命的將人扛在肩上幾個跳躍消失在雨幕中。
一座民宅。
房間裏，榻上的人半倚著身子，一隻手撐著頭，雙眼緊閉，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
房間內的香爐冉冉飄起白霧，室內安靜異常。
淩厲的尖峰在距離女子鼻尖一寸之處猛然停了下來，確切的說是被人阻止了，假寐的人緩緩睜開眼睛。
“我與閣下似乎無仇無怨。”於端端語氣不鹹不淡，微皺的眉頭足以看出她此刻的心情不佳。
恐怕換做是誰，睜開眼發現有人要殺她，心裏都不會痛快。
“我家主人在何處！”
來人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絲焦急，雙目死死的瞪著榻上坐著的於端端，好似她是他的殺父仇人一般。
“你家主人？”
於端端聽他質問的語氣一愣，隨即想起什麽來，恍然大悟道：“你是為那位姑娘來的？”
勁裝男子雙眼一亮，僵持了半響，沉默的點點頭。
“阿一。”
於端端輕喊了一聲，勁裝男子身前對峙的阿一聽命的收回劍，退回到一邊站定。
“我家主人在何處？”男子又問。
於端端看了他幾眼，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笑，“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怎麽說我也是救了你家主人一條命，這救人還救出錯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意有所指。
勁裝男子麵色一僵，隨即抱拳，“是在下魯莽，請姑娘莫怪。”
於端端傲嬌的別過頭去，嘴嚷嚷道，“阿一，帶他去，還有外麵那個偷看的，既然找上來了反倒省了本姑娘的事，看看人好了沒有，沒死就趁早離開，吵吵鬧鬧的煩死了。”
阿一沉默的點點頭，看了那勁裝男子一眼望外走去，那勁裝男子衝於端端抱了下拳緊跟著阿一離去。隻是走到門口聽到身後那位嘀咕了一句，“又來個吃閑飯的，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