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上門
夜幕降臨，萬家燈火徐徐燃起，白日的喧鬧匆匆離去，黑暗會給這片大地帶來一片安寧。
初秋的天氣總是透著一股沁涼，街上隻有稀少的人在走動，酒館內傳來爽朗豪氣的笑聲，在這樣空寂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這裏是帝都最繁華的地方，真正的人間煙火凡俗之地。
“三八。”
“……”
“三八。”
仙風道骨的老頭輕咳一聲，又喚一聲。
“三十八號，主子叫你呢……”
五十七號推了推邊上的三十八號。
灰衣小童瘦瘦小小的，隱在黑幕中看不清神色，回神後快步上前，彎腰目送那位肥胖的財主坐上馬車離開後，退回門內將兩扇厚重的門板關上。
灰衣小童手提燈籠在前方帶路，每走到一個地方，都將點燃的燈火熄滅，直到燈火通明的豪宅被黑暗籠罩，暗淡的燈光照射在小童的臉上，那是一張極其稚嫩的臉，雖看似年幼，眉宇間卻透著一股淡漠的疏離。
一路七扭八拐穿過水榭，後院一處清雅的小院，灰衣小童洗去一身的煙塵，沐浴過後換上舒適的衣袍，依舊灰撲撲看不出與之前的那件有什麽區別。
躺在**，回想起這一個月的種種，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他閉著眼腦中清明，記起第一次來到蘇府的那一刻，他站在一堆流民堆中，一身髒汙癡癡看著麵前的豪宅，用六個字來形容，奢華、銅臭、巨大！
餓了三天的肚子咕嚕嚕的響起他卻不自知，那一刻眼裏金燦燦的寶物真是險些閃瞎他的狗眼。
氣節？
那玩意能吃嗎，在賣藝不賣身和餓死後暴屍荒野之間，他果斷選擇了前者。所以在經過無情的篩選後，他成功的成為了數字軍團中的一員。
蘇府仆役眾多，沒有名字隻有代號，據說上一任三十八號告老還鄉了，這才招了她替補上。
三十八，簡稱三八。
他真是恨極了這個稱號。
他現在的身份是蘇府家仆，因為入行較晚品級最低，被管家指派去掃地看門，和他一起的還有同一天入門的五十七號，兩人一同看大門，是這府上的哼哈二將。
今日府裏格外的熱鬧，對於今天這種畫麵小書童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他來這裏有一個月了，幾乎每日都在做著迎來送往的事情。
能找到這裏的人必非等閑之輩，可以說非富即貴，而這些達官貴人世家子弟都有一個目的——拜師。
玄心大師說普天之下能保她的人唯今天下隻有一個人，他曆盡千辛萬苦尋來，卻沒有想到，那個被傳誦的神乎其技的人住的地方竟然這般……俗氣！
高人說帝都的土地增值了啊，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叫人置辦了幾處房產，高人又說了，三八啊，來年我們收租吧。
高人家裏金山銀山寶物成山，卻整日鹹菜白粥，衣服的補丁都湊夠一打了，要他換新衣跟要他老命一樣。
不管在別人麵前如何的高深莫測，在小書童看來這老頭就是個小氣的摳門貨。
世外高人什麽的，他表示：嗬嗬。
他想起剛剛死老頭妝模作樣的高深嘴臉，在那些財主走後高人瞬間變臉，財迷的抱著滿滿一箱子小金豬，摸摸這個，親親那個，一臉的猥瑣相，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縱有再多不滿日子還是要過的，迷迷瞪瞪的睡了過去，隻是枕頭還沒躺熱乎呢，就聽到一陣梆梆梆的敲門聲。
“這誰啊，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砸門！”小書童氣呼呼的從**翻起來，穿上鞋子氣呼呼的去開門。
“來了，來了，敲什麽敲，大半夜的都不叫人消停！”
木門緩緩的拉開，走出一個睡眼惺忪的年輕人，此刻他的表情看起來很不耐煩，畢竟換做是誰在睡意正濃的時候被人打擾都不會有好脾氣。
書童橫眉豎眼正欲發作，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隻見那被眾人簇擁著的，輪椅上乖乖坐著的姑娘紅唇輕揚，吐出一句話來，“可算是讓我給找著了，小顧，你這師伯倒是我輩中人，視財如命……”
這話聽著怪，不像是褒義，但又說不上哪裏怪異。
十日後，蘇府迎來了一位貴客。
“皇上，就是這裏了。”
長孫玄腳步微頓，看著低調奢華的高門府邸，漆紅大門門口左右還擺放了兩個氣派的石獅子，傲慢的嘴角慢慢扯出一個幾乎看不見的上翹，他那些兄弟一個個挖空了心思要找的奇人竟然會藏身在這車水馬龍的集市區內，過著奢華舒適的生活，還以為像那種高人會不沾塵世躲在一個沒人的小山頭窩著。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大隱於市，可就算這老狐狸在能耐終究還是會被他挖出來。
“沒人進出吧。”
“陛下盡可放心，附近街道都封住了，屬下對這裏已經嚴加看管，就是一隻蒼蠅也別想從這裏出去。”徐長風一板一眼回稟。
“帶路。”長孫玄微抬下巴。
窗外，冷冽的風淩厲地刮著枝頭的枯葉，地上落滿了枯葉，一隻黑色的靴子踩了上去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來人停下腳步，神色不明。
火爐內的炭火霹靂啪啦的響著，桌前的人睜開眼正巧與那人的視線對上。
水開了，翠綠的新茶被滾燙的茶水一澆，一股淡淡的清香飄了出來，聞著心曠神怡。
桌前的兩人沉默的坐著誰都未出聲，那錦衣公子的身側站著兩排人，大致的掃一眼光人頭就有十多個，那些人個個刀劍鎧甲，刀刃白光凜冽，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冷硬肅殺的模樣。
一股令人壓抑的氣氛在獨坐的兩人周圍**漾開來，枯樹枝頭的鳥兒撲騰了兩下翅膀飛走了，周遭變得更加安靜，空氣中隻除了碳火味便是那淡淡的茶香了，一縷冬日晨陽穿過雲層照射進來，給這淒寒的冬日帶來一絲薄弱的溫暖。
清風拂過，間或傳來清脆的叮當聲，如果忽略了那成排成列魚貫而入並分兵把守各個要處的重甲軍隊，一切都顯得休閑並安逸。
“蘇先生果然非同凡俗，竟選在這裏頤養天年，讓朕和朕的那幫兄弟們好找，想見你一麵還真不容易。”長孫玄輕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對麵的青袍老者。
而他對麵的青袍老者似乎並不驚慌，麵色安穩的笑道：“老夫就是一世俗之人，當不起太子殿下的一聲謬讚。”
一聲太子殿下讓錦衣男身後的侍衛變了臉色。
鏘——
寶刃出鞘，站在長孫玄身側的徐長風向老者方向橫跨了一步，怒道：“大膽！竟對君上不敬！”而他的話未說完便被人製止了，製止他的正是那錦衣公子本尊，也是齊國的新帝長孫玄。
先帝駕崩，太子登基，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今還有誰敢稱呼他為太子殿下。
他抬起一隻手臂：“不得對先生無理。”長孫玄喝退屬下，雖未動怒，麵上卻終究對老者的稱呼起了不滿之心。
那老者笑道：“徐將軍教訓的是，是老夫一時口誤，老夫年事已高人也糊塗了，還請君上勿怪。”
長孫玄聽了老者的話神色晦暗，看了他半響幽幽道：“有些東西先生定是不會忘，先生若忘了，朕倒是可以幫先生記起來。”
府內家眷們蜷縮在不遠處的一角，長孫玄往哪個方向淡淡的掃了一眼收回視線，雙目盯著手上的茶杯來回把玩。
老者歎息一聲，也不與他在繞彎子，目光深沉的看著他，“君上想要的東西不在老朽這裏，有一個人倒是知道，隻是那人如今身在何處老朽也不知……”
“那人是誰？”
長孫玄心中一緊，脫口而出。
“這個人對君上來說在熟悉不過，她就是延壽郡主——沈無藥。”
老者看著眼前這個眉宇間帶著王者霸氣的年輕帝王，捋了捋胡子慢吞吞的說道。
長孫玄動作一頓，隨即緊皺的眉頭舒展開，複又想到什麽臉色似是閃過痛色與懊惱。
“隻要找到了沈郡主便是找到了君上想要的東西。”老者說完這一句便不再多言。
“若沒有那樣東西，朕要這天下，先生覺得朕要不起嗎？”
“君上乃龍子鳳孫，這天下自然是要的起，隻是君上若是想名正言順，那物也未必……且看君上如何看待此事。”
名正言順？
長孫玄冷冷一笑，似乎對這四個字有說不盡的嘲諷。
“朕是太子，若朕都沒有資格，誰還能有那個資格？”他神色不明，一雙狹長的眼睛筆直的盯著對麵的人，語氣裏卻有幾分咬牙切齒。
“君上說的是，君上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是嗎，在老夫看來，君上已經是眾望所歸之人，又有何不滿足的呢？”老者淡然一笑，低眉順眼的說。
長孫玄一愣，隨即撫掌大笑：“好一個眾望所歸，先生所言甚是。”
“啊！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個夾著怒氣的清靈聲音忽然在桌子的後麵響起。這霹靂的一聲響震的屋內的一幹人齊齊僵住了動作，那端著茶杯喝茶的老者更是驚的手抖了幾下，幾滴滾燙的水低落在手指上方才醒悟過來。
長孫玄一臉的詫異，眼神示意徐長風別輕舉妄動，徐長風心中一驚，他明明進來之後叫人裏裏外外查了個遍，這屋子裏就這麽大點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見，那桌子後麵竟躲了個人，這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內，他都不敢正眼跟陛下對視，他竟叫一個不明身份的人混了進來。
屋子裏的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個，一雙雙眼睛都朝著那發出聲音的地方而去，那桌後的人似乎睡飽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寬敞肥大的衣袖因為她的動作滑落下來，露出一雙雪白的玉臂，那一頭垂地的青絲有點亂糟糟的，那睡迷糊的人嘀咕了幾句沒聽清說的什麽，隻見她慢吞吞的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