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斷案

夜雨綿綿,風聲不止。

內閣,有人遲遲未歸,挑燈夜讀累了閉上眼假寐又或者在等什麽人。

一個時辰後。

雨勢漸濃,蒙蒙煙雨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來人停在門口等候通報,半盞茶後被放行,來人顧不得一身風霜雨露直奔內閣,遠遠的看到一個人的側影恭敬的行禮,將帶來的消息告知那位大人。

“沈大人,有小殿下的消息了……”

殿內香爐炊煙嫋嫋,燈火昏暗的幔帳後負手而立著一個玄色衣衫的男人,手中拿著一卷書冊似是在品讀。

他消瘦纖長的身形,唯有一頭白發醒目。

“他的身邊有什麽人?”

男子眼皮都未抬一下繼續翻閱著書冊,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倦意,總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錯覺。

下麵的人卻不敢放鬆一分,隻道:

“大人料事如神,殿下的身邊有一男一女,查不出他們的身份!大人您看該如何處置?”來人小心翼翼的答道。

男人緩緩的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語調漫不經心:

“把人帶回來,那兩個若無異心便隨意發配了,若是心存異心……”

“屬下明白。”

一夜驟雨,第二天放晴。

青石路上還有一汪未幹的雨跡,午後,行人逐漸多了起來。

薄霧散去,一頂軟轎悠然的從橋的一頭走過來,吸引人們注意的除了那轎子上坐著的人,還有那一身官服的轎夫。

轎子上坐著一個鵝黃衣裙的妙齡少女,少女懷裏還抱著一個七八歲的*,一路走來,越來越多的人跟在後麵,等到縣衙門口,浩浩****隻看的見黑壓壓的人頭。

縣衙後院。

“老老……老爺,不不不好啦,我們被被被……包圍了!”看門的人平日裏說話沒事,但是一緊張就容易結巴,碰到正事能把人急死。

啥?

“外外外麵,全全全是……人!”

房間裏安靜了半刻,隨後女人誇張的尖叫夾雜著盤盞摔碎的聲音從房內傳來,縣太爺褲子都脫了正撅著屁股壓在一個嬌弱的小美人身上哼哼唧唧,被來人一吼差點嚇尿,當場就軟了,一聽被包圍了想也不想撅著屁股朝床底下鑽去。

“壯士,饒命!”

床底下的人抱頭哭饒。

“老老老……老爺老爺,門門門口,很很很……多多多草民,縣衙被被被包包包……圍了!”

什麽?草民?

縣太爺總算聽懂了,卡在床底出不來,最後被下人廢了很大力氣才拖了出來。

“老老老爺,怎怎怎……”

“你給我滾,滾滾滾!”縣太爺氣喘籲籲將人打了出去。

“老爺,消消氣,喝口茶。”小妾扭著水蛇腰纏上來,溫香暖玉在懷,胖縣太爺這才平息了怒火,心肝寶貝的喊著叫著,又是親熱了一番才出門。

縣衙。

“升堂——”

“青天大老爺,您要給奴家做主啊……”一陣呼天喊地的哭嚎聲響起。

縣衙不大點地方,有幾個人一眼就能看完,椅子上坐著一個姑娘,雍容貴氣,一顰一笑都出自世家,姑娘牽著一個小孩,身後站著兩名仆役打扮的人,桌上擺著茶水點心,這一幹人不像來鳴冤的,更像是來茶館聽書的。

那哭天喊地的是跪在地上的另一名婦人,麵容姣好,身條雖消瘦,卻也凹凸有致,梳著婦人頭,一身粗布麻衣多了幾分淒苦,美婦人哭的梨花帶雨引人憐惜,卻無人注意到婦人腕間露出的半截兒金玉之物與她這一身的打扮極為不符。

與小婦人的哭天喊地不同,椅子上坐著的姑娘隻是安靜的坐著,一手托腮臉上笑意加深了些。

縣太爺被那婦人哭的失了耐性,驚堂木敲了一下,嗬斥道:

“台下何人,報上名來。”

“奴家薛李氏,亡夫城西薛屠戶,昨日奴家回娘家省親,誰知回來夫家便被人亂刀砍死棄屍屋中,請大人為小婦人做主啊,青天大老爺……”

那婦人哭完,凶狠惡毒的看著椅子上坐著的人,怨毒道:

“大人,就是這小賤人和她的惡仆殺了我家男人,我夫君昨日就是與他們起了爭執,頭部還被打出了碗口大的口子,回到家後便出了事,怎會有這麽湊巧的事,定是對我家夫君心存怨恨,這才叫人殺了他,大人,你看她好大的膽子,見到大老爺您竟然還有不跪的道理!大人您定要治她的罪!”

被那婦人告了一狀,縣太爺這才想起被告來,眼神射向椅子上坐著的女子。

“大膽婦人!見了大人竟然不跪!”邊上的師爺跳出來指責。

叫她下跪?

於端端冷笑一聲,杏眼微挑,反問道:

“我為何要跪?”

“你!”

師爺正欲發難,卻被縣太爺打斷:

“這薛李氏說你殺了薛屠戶,你可承認?”

“我自然不承認。”

縣太爺在問:

“你可是與那薛屠戶有過糾紛?”

“有過。”

“人是你殺的,或者說你是主謀,可是也不是。”

於端端似笑非笑的看著縣太爺,有一瞬間覺得這人的腦袋裏塞的全是大糞,無憑無據就斷定人是她殺的,越發覺得可笑。

“殺人動機是什麽?那個殺豬的與我無冤無仇,捉賊拿贓,大人可有證據證明人是我殺的。”

偏那師爺為虎作倀,狗仗人勢的跳出來,勝券在握道:

“定是你懷恨在心,你先命人將薛屠戶打傷,後又命人尾隨其家入室將人殺害!”師爺跳出來指正,言辭鑿鑿,好似親眼所見一般。

“你是?”

師爺冷哼一聲,道:

“我乃本縣師爺。”

“原來是師爺,我道是哪裏來的說書先生。”於端端狀似恍然大悟。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可不嗎,那師爺一身青灰色長袍,頭戴氈帽,兩撇胡子,瘦幹瘦幹的,麵前擺著筆墨紙硯,手執狼毫,說的吐沫橫飛,激動的滿麵紅光,不知情的還真當是哪裏來的說書先生。

師爺氣的顫抖,卻奈何不了對方。

於端端又道:

“師爺,家中可有妻妾?”

“有一妻。”

師爺不知對方問這個做什麽,臉色陰沉的回答。

於端端又問:

“若是有朝一日,師爺回到家中發現妻子與他人有染,會不會一怒之下錯手將人打死呢,在偽裝成入室謀殺栽贓給無辜的人……”

“你!滿嘴胡言!”

師爺破口大罵,眼神閃躲有些心虛。

“師爺說我殺人,我一個瘸子去殺人,難道不是滿嘴胡言?我若見不得別人好,就要去把人腿打折,師爺的腿兩條腿怕是不夠本姑娘敲。”

“你!”

“師爺消消氣,假設而已,你方才所說也是假設,師爺與令夫人感情想必甚好,怎會因旁人三言兩語便被離間……”

於端端看師爺不順眼,一張嘴就噴毒液,話裏話外說這師爺被人待了綠帽子,是個男人都不能忍這些,師爺險些被氣的暈過去,若不是礙於現場數十雙眼睛盯著,還有於端端身後的兩名家仆他定不叫她好過。

隻怨毒的想著此案了結,等人下了大牢在動用私刑不遲。

於端端的心思卻轉到仵作的驗屍結果上,仵作驗屍後證實薛屠戶是被人亂刀砍中失血過多而死,雙腿被重物敲斷,作案手法凶殘,若是心中無怨做不到這邊,殺人就殺人,毀屍作甚,所以那師爺分析的倒也合乎情理,她恰好身有瘸了腿,見不得別人好,也去把人家的腿打殘。

是巧合?

還是有人栽贓陷害?

於端端思量著,視線可疑的在師爺和那薛李氏身上轉了個彎。

這時,於端端身邊的小包子天真無邪的指著薛李氏問:

“姐姐,她家死了人,為什麽不哭?”

童言無忌,但這句話卻聽審的百姓都將注意力放在了薛李氏死了丈夫竟一點不傷心的事情上,連薛屠戶喝醉酒就打老婆的傳聞都說了出來,又說這薛李氏是薛屠戶買來的老婆,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連那草包縣太爺都覺得這薛李氏看著古怪。

於端端仔細的聽著眾人的議論聲,好似沒看到薛李氏變白的臉,摸了摸顯兒的頭,漫不經心的道:

“可能是那個男人擋了別人的富貴,是該死之人。”

說完,於端端似笑非笑的看向跪著的薛李氏,後者臉色鐵青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身子往前撲去高呼一聲裝腔作勢的哭嚎起來,帕子下的一雙媚眼染上慌張。

“嗯,壞人都該死。”顯兒小臉微白,似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縣太爺愁了,誰告訴他這案子接下來該怎麽判?

於端端卻在這時說道:

“大人,可否帶我去看看死者?”

這……

縣太爺猶豫了,總覺得這漂亮的姑娘全身都透著詭異,她看著你時那雙眼睛跟會說話似的,周身的氣度也不似凡人,聽她三言兩語將師爺堵的啞口無言,其次縣太爺自己也看哪薛李氏透著不安分。

師爺好不張狂,想到那被敲的稀爛的屍身,料想她一個婦人家也翻不出浪,倒是積極的表示讚同遊說了縣太爺。

於是一夥人去了案發現場薛屠戶的家。

發現死者的地方是死者城西的家裏,小木屋平時是放雜物用的,推開門裏麵一股酸臭味撲麵而來,打頭的兩個人險些吐出來。

死者薛屠戶蓋了白布躺在一張門板上,院裏來了不少看熱鬧的鄉鄰。

薛李氏看見屍體,跪在門口開始號喪,被於端端嫌煩讓人拖了出去。

小屋的味道實在刺鼻,酸臭混著死人味,最後縣太爺讓人將死者抬了出來,人說死後的人濕氣入體會變得跟頑石一般重,薛屠戶生前就是個胖子,死後自然不會輕到哪裏,四個衙役抬著木板吃力的放下。

後來,小院的人都被趕了出去,那名瘸了的姑娘,他們都喊她端端姑娘,連城裏有名的顧大夫都說了死者是失血過多死的,端端姑娘卻說是中毒,最後不知道她跟縣太爺說了什麽,把縣太爺都嚇出了冷汗。

一個姑娘家對著死者嘀咕了很久,最後丟下一句話走了,被帶走的還有薛屠戶的屍體。

“明日午時,真相自然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