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個乞丐,一個劍客

半個時辰後,破廟外傳來兩人的對話聲,似乎是在爭執什麽。

很快,兩個身影出現在破廟的門口,除了剛剛離去的喬裕,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破布衣衫的男人,渾身上下髒兮兮的,瞧著倒有幾分乞丐的樣子。

兩個人爭執的原因是他們手上抓著的鴨子,一個說是自己先看上的,一個說是自己先抓到的,吵的不可開交。

投胎是門技術活,這世上有人從出生便是含著金湯勺,錦衣玉食享用不盡;但更多的人的生活是拮據的,為了生活奔波勞作著,也有少數的人別無選擇隻能風餐露宿為溫飽而憂心,命之一字,人生百態。

在戰亂饑荒年代,榮華富貴皆是過眼雲煙,金銀財寶都是死物,隻有食物才是世間最寶貴的,填飽肚子成了人最原始的欲望。

喬裕出了破廟後,方圓三裏以內被他尋了個遍,竟然一根雞毛都沒發現,好不容易在一處河塘邊上看到了一隻落單的野鴨,頓時覺得老天對他不薄,誰知他還沒來得及出手到嘴的野鴨就叫人捷足先登了去。

喬裕見那人抓了野鴨就要走,頓時急了,上前去搶,誰知兩人誰也不肯服軟,竟吵了一路。

“放手!”

少年發絲淩亂,頭上還沾著幹樹葉子,臉上幾道黑色的手印不知是被誰撓的,那雙噴火的眸子卻亮的驚心動魄。

“你放手!”

乞丐也不甘示弱,心裏對這個搶他獵物的漂亮的人著實鄙夷,真是沒公德心,連乞丐的吃食都要搶。

“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先抓到的!”

“我先!”

“我先!”

兩人互不相讓,大眼瞪小眼。

“都給我滾!”

突然,一柄大刀迎麵砸過來,擦著兩人的頭頂而過,還在爭執的兩人頓時都窒了聲。

乞丐瑟縮了下脖子,瞄了一眼那盛怒的人,小聲的跟少年嘀咕:

“他是你什麽人?”

“債主。”

喬裕冷酷著臉,撿起地上的野鴨丟給乞丐,把關公刀撿回來,一轉身出了破廟。

等他回來的時候老遠就聞到一股肉香,待他走進破廟便看到三人圍著火堆排排坐,烤鴨烤好了,油滋滋香噴噴,色澤誘人,隻那股味道就叫人流口水。

喬裕隻覺得肚子更餓了,氣的他真想燒死眼前的三隻吃貨,最後幹脆閉眼上睡覺,無視耳邊那吧唧嘴的聲音。

“給你。”

突然,有人丟過來一個溫熱的東西,喬裕睜開眼看著手上的東西,打開包裹的荷葉,撲鼻的香味傳來,竟是一隻烤的金黃的鴨腿,喬裕疑惑的看著他。

大胡子乞丐吃相豪邁,好像餓死鬼投胎一般,見喬裕看著他哼哼道:

“那位腿不好的小哥給你留的,他說你餓死了沒人趕車……”

喬裕看了那草垛上蜷成一團的人,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大胡子乞丐見他發呆湊上來,想趁機搶過來吃,喬裕早就防備著他身子一轉讓他撲了個空,反身將人坐在屁股底下,不顧對方嗷嗷的叫囂,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之後速度越來越快好似餓了八輩子一樣。

“怎麽樣,爺爺的手藝如何?”大胡子乞丐得瑟的嚷嚷。

“好吃!”

“那還用你說,想當年……”

喬裕沒理他隻顧著吃肉,偶爾停下來想點事情。

之後的幾天,經常看到這樣一幕,破廟裏,白衣的小姑娘坐在佛像的香案上,晃**著雙腳,輪椅上的年輕公子在曬太陽,一個黑臉的冷酷少年盤腿坐在門檻上手裏削著一塊木頭。

旁邊的柴火發出劈裏啪啦的爆裂聲,架子上的鐵鍋內不知道熬煮的什麽,飄**出濃鬱勾人的香味。

一個灰撲撲的胖胖的身影蹲在鍋子胖碎碎念個不停。

“鹽放少了,在來點香油更好,還有……”

三天之後,直到小廟附近再也找不到活物可以下菜,四個人這才重新踏上了路途。

為什麽說是四個人?

還記得破廟裏那個髒兮兮的臭乞丐嗎?

大胡子?

哦不,現在的他不叫大胡子,人家有名有姓,姓展,名天翔。

洗刷幹淨後的乞丐長得還算順眼,那頭亂糟糟的頭發也束了起來,藏在下麵的是劍眉星目,五官硬朗,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用於端端的話說是賣相極好的。

阿翔是被綁架來的,綁架他的人除了於端端還能有誰,原因隻有一個:這一路上他們少個廚子,碰巧阿翔是個愛做飯且做飯很好的廚子。

阿翔自然不肯,揚言要做個自由奔放的乞丐,誰都不能阻止他追求藝術的腳步。

然後,他遭到了三人毆打。

自此之後,於端端有了私人小廚。

而三日之後,四個人的小隊伍又多了一個蹭飯的,據說他在江湖上名氣很大,有很多很很拉風的稱號,什麽天下第一劍,輕功天下第一,但是在阿翔等人的眼裏,這人就是個厚臉皮。

他就是燕行雲。

那日,在馬車裏窩了好幾天的於端端好不容易挑個好天氣曬曬太陽補補鈣,迷迷瞪瞪快睡著的時候看到阿翔殺豬一樣的慘叫聲,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一個人把劍用的那般出神入化,就是曆千殺那樣的人都不及他。

那個男人如寒冰一般冷漠,眼神中帶著疏離,而隻有一個人是例外。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於端端的頭號小跟班龍九姑娘,用於端端的話說,燕行雲是個高冷的癡漢,喬裕不懂什麽叫癡漢,但大體應該就是燕行雲對龍胖胖那樣吧。

讓人痛心的是,龍九眼裏除了吃的什麽都看不見,人燕行雲都站在她麵前了,還傻呆呆的半天沒認出來,幾人忘不了燕大俠當時那種想死的表情,最後還是靠吃的才收買了吃貨姑娘,總算不躲著他了。

燕行雲是來找人的,找到了自然要走,地主婆於端端卻不幹了。

姑娘養這麽大了,一點苦沒吃,還一路朝著土豆的方向發展,你算老幾,你說帶走就帶走?

什麽?她要什麽都給?

這個……

有點心動,要不考慮一下?

於端端考慮了很久,摸著下巴吞吞吐吐:

“早些時候我得罪了一個人,喂,你們幾個什麽眼神,是那人先招惹我的好嘛,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這次我也是好不容才從火坑爬出來的,我可不想在被人抓回去……”於端端想起了那一個月的悲慘生活,更可恨的是那姓曆的竟然不告而別丟下她走人了!

燕行雲沒看出她的害怕和擔心,試探的問:

“我去替你殺了他。”

別啊!

於端端一聽趕緊攔住他,摸摸鼻子,輕咳一聲說道:

“咱們是有素質有文化有格調的人,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這樣不好,以後見了麵,你就隨便砍他七八刀吧,好歹意思一下……”

燕行雲:“那人叫什麽?”

於端端:“姓曆,單名一個揚,字千殺……”

喬裕:“……”

阿翔:“……”

四十裏外。

軍營帳篷內,曆千殺突然打了個噴嚏,莫名的覺得渾身都有點難受。

“爺……”關切的眼神看過來。

“無事,繼續。”

“三日前,雁城守將喬刈山的獨子押運糧草,卻在途徑長野之時遭遇伏擊,至今生死未卜……”青衣說道。

“這喬刈山可就這麽一個兒子,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一副將道。

“區區彈丸之地,也想趁機分羹,哼,螳臂當車……”有人嘲諷。

曆千殺沉著臉,沒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麽。

待一些不相幹的人離開後,男人再次開口問道:

“雍州可有消息?”

“……據探子來說,沈府這幾日拒不見客,沈大人告病在家修養,八皇子幾次私闖都被人請了出來……”說是被請,但聽說八皇子上門次次都是硬闖,且次次都是被丟出去的。

飛霜又八卦的說:

“外麵都在傳沈大人命不久矣,我倒覺得那人是個禍害沒那麽容易死掉,隻是不知這他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說著說著似乎想到什麽,瞄了自家主子一眼,嘀咕道:

“爺,你說於姑娘會不會還在生您的氣吧,咱們都走這麽久了,她連句話都沒捎帶過,莫不是還在生爺的氣……”

飛霜兀自說著,完全沒看到青衣和明月看他的眼神。

男人麵容冷峻,端坐在椅子上,因為太過用力指關節有些泛白,他的手上抓著一塊碎布,那柔軟光滑的觸感還有清淡的香氣都與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顯得格格不入。細看那塊碎布上繪著一隻嫩粉的玉手,指尖透著薄粉,蘭花指微翹,幾滴水珠在指縫間飄然落下,湖中點點波瀾,沒有任何修飾,卻給人無限遐想。

帕子上沒有落款,但任誰都猜的出那是姑娘家的私密之物。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曆千殺的聲音幾乎從牙縫間磨出。

青衣等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按理說這沈莊避不見客一事本就透著詭異,即便沈府戒備森嚴,以端端姑娘那能折騰的性子也必然不會讓沈府一直清靜,而探子卻說沈府一直很平靜沒有異常之處,在想到另外一個人,八皇子,他那般纏端端姑娘,連他都見不到人,除非端端姑娘人已經不在了沈府……

飛霜撓撓頭想了想突然想起什麽,眼睛一亮:

“好像從咱們走的第二天,不對啊,咱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難道說他是裝病,好好的為何要裝病……”

是啊,好好的一個人,貴為首輔大人,當今聖上麵前的紅人,他若不在朝堂一日,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要爬上那個位置,沈莊是個聰明人,斷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地,他這麽做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有什麽理由不重要,曆千殺隻知道他現在很想殺人,那個女人,她竟敢私自離開,沒有他的允許,她竟敢!

麵前冷漠的男人想到某人此刻正躲在他不知道的某處逍遙自在,隻覺得呼吸都不暢。

她竟然逃了……

該死的女人!

既然敢逃,就有膽不要被他抓到!

曆千殺坐在那裏,嘴角勾起一抹凶殘的笑。

而此時此刻的某女人還猶自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卻不知不久的將來她即將麵對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