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黃雀在後
“姑娘何事？”
“大人，我突然想起落下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事關我哥哥，需回去取來，大人請停車。”
“這……那東西在何處？”
“不遠，大人稍等片刻，我讓人取來便上路。”
隻見她朝那趕車的小廝招招手，往那人耳邊說了幾個字，那小廝露出古怪的神色，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在那小廝離開後，那姑娘斜靠著身子，低垂著眉眼，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轉動著手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侍衛大人站在不遠處，時不時回頭瞥一眼，那驢車上的姑娘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愣神有一會兒了。
“大人，大人您過來一下……”
“姑娘有何事？”
那年紀偏小的侍衛半響才意識到對方在喊他，撓撓頭麵容羞澀的上前，似乎是第一次跟漂亮的跟仙女似的小姑娘單獨說話，那人顯得有些局促，臉色微紅，眼神閃躲，惴惴不安的看著驢車上的人。
於端端麵色有些不自然，俏臉上帶著羞意，小手死死的抓著裙擺，張張嘴欲言又止眼圈都急紅了。
那小侍衛一看也慌了，連忙道：
“你別哭啊，別哭……你想要什麽你倒是說啊……”
小姑娘抽抽鼻子，細聲細氣的說了幾個字，一開始小侍衛沒聽清，還是那年長些的侍衛又在他耳邊重複了一遍，那年輕的侍衛頓時臉紅的猴子屁股一樣，眼睛都不敢看一眼馬車上的小姑娘。
出……出恭？
啊，哦，好啊，出恭？
可是這姑娘雙腿不能走路，她要怎麽出恭，一個姑娘家總不能讓人就地……
小侍衛臉又紅了……
“快點！抱我去！”
抱……抱？
“快點！我憋不住了！”馬車上的姑娘急的都快哭了，紅著眼睛瞪他。
“啊？哦！好好好！”
侍衛大人被打了手心，隻覺得那一塊的皮膚酥酥麻麻的，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顫抖著雙手將人抱起腳步淩亂的往不遠處的雜草從而去。
“走遠點，不行，在遠點，你快點，我要憋不住了……”
“哦哦……”
“你站遠點，不許偷看！”
“……”
小侍衛在同伴哄笑下紅著臉站的遠遠的。
這邊，徐長風一隊人馬與不遠處驛站的長孫玄等人匯合後，聽徐長風說起路上遇人的事情，那麵色如常的齊太子突然臉色一變，一把擒住了對方的手，力道大的驚人似是很震驚。
“殿下……”
“你說什麽？在說一遍！”
“是，是於公子的妹子，上次咱們遇到的那位於公子……”
“你說她腿腳殘廢？”
“是，殿下，此人可是有異？”
腿腳不便……
男生女相……
於公子……
於姑娘……
長孫玄記起了那雙熟悉的眼睛，雍州皇宮禦花園內他見到那個女孩，也有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他曾叫人調查過那姑娘的身份卻什麽都沒有查到，任何人都不可能沒有過去，查不到反而顯得更可疑。
姓於，他們都姓於，聽說雁城喬府那位幕後軍師也姓於……
一樣的腿腳不便……
一樣的眼神……
記憶裏那個於公子說話的語氣都與那禦花園中的女孩重合在了一起……
長孫玄一身肅殺之氣！
“徐長風！”
“末將在！”徐長風不解的看著太子殿下，心道這位性情越發莫測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怎麽突然……
“那姑娘人在何處？”
“在……末將派了人跟在她的身邊……”
“來人！備馬！”
長孫玄不等他說完已匆忙帶人離去，徐長風大變神色匆匆緊追而去。
這邊，兩名侍衛左等右等，那雜草從中半點動靜也無，又過了好久也不見那取物的小廝回來，二人這才警覺不對勁，跑雜草叢中一番找尋，哪還有那姑娘的蹤影，一個大活人竟憑空失蹤了！
等徐長風等人急忙趕回，一掃那兩個侍衛的臉色便知中計了！
“她腿腳不便定然不是自己走的，看看附近有沒有車馬的痕跡！”
“殿下英明，這邊有痕跡……”
“追！”
一行人風馳電掣的追了幾裏地，最終還是無圖而返，而在他們走後，那雜草叢生的小山坡後麵爬出一個人來，那眉眼彎彎，古靈精怪的樣子正是離去那夥人要抓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小土坡上藏著的人動了動身子豎起耳朵細聽，沒有要現身的意思，直到那熟悉的聲音響起：
“於姑娘……是我啊，豆官兒……”
來人正是此前和於端端串通一氣提前跑路的豆官兒，這會兒是按照計劃等於端端把人成功甩掉之後來尋人的。
於端端氣呼呼，趴在小土包上露出半個身子氣呼呼的瞪向來人：
“你怎麽這麽晚，凍死老娘了！你……你……媽呀！”
突然，她驚呼一聲，整個人縮了回去。
下麵的人哈哈朗笑出聲，跟來的其他幾人也均眼角染上了笑意。
“端端妹妹，你別躲了，我都看見你了！”
“誰是你妹妹！臭流氓！”
於端端撿了塊石頭朝葉青鸞砸去。
豆官兒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奴才，貪生怕死也罷了，還賣主求榮！
葉大人躲開暗器，有些失笑，小丫頭片子脾氣還挺大，之前裝的跟個小可憐似的，這得忍的多不容易……
半響，他摸摸鼻子，朗聲道：
“端端妹妹，你是自己下來，還是我讓人抓你下來……”
麻痹！
老子下去撕碎你！
於端端深深的吸了口氣裝沒聽見，她才不承認她現在是爬太高下不去了，說出去她多丟人啊。
阮逸風最後看不下去了，命人將那躲在小土包上的人給解救了下來。
於端端落地的那一刹那，豆官兒一把鼻涕眼淚的撲上來抱大腿，被於端端一頓胖揍兼花式開罵，阮逸風在一旁溫和有禮的看著並不言語，葉青鸞葉大人一雙眼睛賊亮，隻覺得小丫頭這嘴毒的功夫真是我輩中人。
欺負人欺負的很過癮的於端端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賊惦記上了，等她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
雁城以南，江東，酈城。
天色昏暗，黃土席卷著萬物生靈，無情妖嬈的狂風咆哮著怒吼著，像在無聲的宣泄著它的怒火。
戰鼓轟隆，金戈鐵馬，殺伐聲震耳發聵。
黃沙飛揚，箭矢如流星劃過，那馬背上的男子一刀砍去一流寇的頭顱。
“殺！”
耳旁是廝殺的呐喊聲，雲梯架起，城門攻破，雙方交戰隻剩下抽刀拔劍的動作，躲的過便躲，躲不過便用身體去擋，地上橫七豎八的全是屍首。
馬背上的年輕將軍跨馬向城門衝去，身後的士兵緊追其後，城樓下他一招壁虎遊牆攀爬而上，揮刀斬斷四五個蠻夷士兵的咽喉，鮮血噴濺了他一臉，他側身躲過刺來的刀劍，猛地抬起頭的瞬間露出一雙清澈堅毅的眸子。
那蠻夷首領見大勢已去，凶狠異常，猙獰著臉揮舞著大刀一頓亂砍，年輕的將軍劈手去了對方兵器卻被蠻夷首領暗藏的匕首刺入胸腹，他嘴角頓時溢出鮮血，五指死死的勒住對方的脖頸，那彪悍的蠻夷首領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將軍小心身後！”
虞澤衍一腳踹開人閃躲開，一把關公刀擦著他的喉嚨而過，差點！
還不等他喘口氣，那蠻夷首領狂吼一聲，手持長矛朝他撲了過來，年輕將軍心知躲不過，抄起長槍與對方來了個正麵衝突！
雙方交會，那蠻夷首領力大無窮，年輕將軍被震的手骨陣痛，那蠻夷首領猙獰一笑。
幾個回合，年輕將軍已體力不支身上被刺了好幾處，那蠻夷首領見此興奮的嘶吼幾聲舉刀劈來。
年輕將軍心知躲不過，怒吼一聲直衝著那蠻夷首領撞去，那肥頭大耳的蠻夷首領楞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瘋狂。
城樓下的士兵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將軍赴死一般衝了上去，那一刻，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噗”的一聲，刀子沒入皮肉的聲音，年輕的將軍吐出一口血，在那蠻夷首領癲狂的眼神下用力的向前撞去，身子用力的撞在那蠻夷人的身上，在那一瞬間將刀狠狠的刺入對方的胸口。
年輕將軍大吼一聲，用力拔出刀！奮起身在那蠻夷首領驚恐的瞪視下一腳踹在他的胸口，那人墜下城樓被埋在地下的荊棘刺穿了胸腹，兩隻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勝利的呐喊聲響起，城樓上一身血汙的將軍身如磐石般向後倒去。
“虞將軍！”
同一時間，馬車內淺眠的人突然睜開眼睛，猛然半坐起身，卻忘了自己此刻是在馬車內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車內的動靜引來馬車外的人的注意。
“怎麽了？”
阮逸風掀開門簾，抬眼便見人坐在地上，小臉蒼白麵無血色，一隻白嫩的小手死死的攪著胸前的衣服，俏臉上滿是汗水。
“做噩夢了？”
阮逸風搭把手將人抱回榻上。
小姑娘死死的皺著眉頭，小臉煞白好似受到了驚嚇。
她夢見哥哥了，她的哥哥滿身是血倒在血泊中，哥哥的身邊全是死人，到處都是血，那畫麵如同修羅戰場，她眼睜睜的看著哥哥倒下，她衝上去想要接住哥哥，五指卻空若無物穿透了哥哥的身體，眼睜睜的看著哥哥摔倒在地，任憑她怎麽哭喊都醒不過來，場景變了，但最終的結局還是沒變，哥哥死了，死在了她的麵前。
小小的身子蜷縮起來，一隻手捂著跳動的心髒，閉上眼便是哥哥滿臉是血慘死的樣子，直到舌尖嚐到一絲腥甜眼底的那抹迷霧才逐漸散去。
阮逸風微微皺眉，看著那虛弱的小人心裏說不出的憐惜。
“謝謝阮哥哥，我沒事。”
阮逸風見她真的沒事了方點點頭退出了馬車，待到馬車內隻剩下於端端一人，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軟了背脊靠在車壁上腦海混沌一片隻覺得疲憊不已，卻沒了補眠的心思，她煩躁的掀開車窗，冷風吹進來胸口的那口濁氣吐了出去反倒舒服了些，隻是心底那抹隱隱的不安依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