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故人

城門口,守衛揚手將一名青年攔下,隊伍停了下來,於端端百般無聊的扒在車窗看著人群,怎麽看都覺得那城門口站著的青年背影似曾相識。

隻聽那看守的人問他:

“打哪來?”

“城裏來。”

“打哪去?”

“城外去。”

這一問一答間,那問話的小兵似乎覺得麵前的男人有些可疑,對他旁邊的上司小聲嘀咕道:

“頭,你看這個人,我怎麽瞅著他不像個好人,你說會不會是西邊派來的探子……”

那領頭的守衛斜著眼睛上下打量了年輕男子一眼,瘦瘦高高的,長得很幹淨的,背上背著一個藥簍,藥簍上掛著一口鍋,雙肩上還掛著幾個布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裝的什麽,邊疆暴亂難民隨處可見,突然冒出個幹幹淨淨的白麵書生,扔人群裏怎麽看都是鶴立雞群,那領頭人也是越看就越覺得這小子奇怪。

那小頭目又圍著青年轉了一圈,突然就往後跳了一步,厲聲喝道:“來啊!把這人給我綁了!”

頓時圍上來幾個膘壯的守衛撲過來,拿著繩子就往青年脖子上套,那青年見此也是哭笑不得,急忙解釋,奈何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藥簍被人除去,身上的口袋也被奪了過去,那為首的將領將東西接過來,掂了墊還挺沉,揭開口袋往裏一瞅,誰知竟對上兩個黑窟窿,那將領啊呀一聲慘叫把東西丟了出去,一顆骷髏頭間雜著幾塊碎骨頭稀裏嘩啦落了一地。

人群中一陣唏噓,紛紛離那白麵書生遠了一點。

青年卻突然慘呼一聲,疾步衝去把那顆森森的骷髏抱在了懷裏,那守衛因這一變故愣是沒反應過來攔人讓那青年輕而易舉的掙脫了。

青年撿起地上的骷髏頭,臉上一陣心疼,嘴裏還不停的念著:

“誒呀,可惜了,哎,好不容易挖到的寶貝,幸好小白你還好好的……”

小白?

那顆窟窿頭?

隻是,那青年像是突然發現了驚天秘密一般大叫了一聲:

“小白!你的門牙掉了……”

眾人隻見那青年一臉憤慨的瞪著那守衛將領,怒聲指責:

“是你弄斷了小白的門牙,我要你賠!你賠我小白的門牙!”

這青年莫不是瘋子?

這時,噗嗤一聲,不知是何人發出的一聲輕笑。

青年不悅的皺起眉頭。

一個輕靈悅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小白,你的主人都照顧不好你,早就說跟我走啦,你看如今成了沒牙的骷髏,以後連老婆都娶不到,你的那些兄弟姐妹肯定也會嘲笑你……”

咦?

青年微微一愣,朝那說話的人看去。

當青年喊出那句小白的時候,於端端就確定了自己沒認錯人,這世上整日抱著一個骷髏當寶貝的人隻有一個,恰好她還認識。

於端端懶洋洋的趴在車窗上,笑的眉眼彎彎,小姑娘驕裏嬌氣的看起來格外討喜。

“你認識?”

葉青鸞視線從那青年身上收回,伸手去戳她圓圓的包子頭。

於端端白他一眼,齜著小白牙假笑。

說話的功夫,那青年遠遠的走過來,走近後似是認出了於端端,一瞬間所有人都看見那青年眼底射出一道亮光!

緊接著似是驚喜又似疑惑的喊了一聲:

“端端姑娘?”

“小顧,別來無恙啊。”於端端扒在車窗沿上,像個招財貓一樣笑眯眯的衝顧知秋招招手。

隨著這一句‘小顧’音落,青年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大叫一聲激動的朝著馬車狂奔而去,跑到半路又退回去將藥簍和他那些辛苦收集來的寶貝胡亂的裝了裝,風一樣的再次朝馬車而去。

“端端姑娘!真的是你啊!端端姑娘,你不知道我找你了好久,端端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端端……”

顧知秋激動的要哭了,若不是於端端縮在馬車裏他一定會撲上去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那城門的守衛本欲上前拿人,一名禦令衛摸出腰牌在那人麵前晃了一下,那守城的將士齊刷刷跪了一地,也不在追究那個隨身攜帶骷髏頭的可疑男子。

於端端淡然的看著這一幕,微微挑了挑眉。

“你找我做什麽?”

於端端一聽他的話大為不解。

雖然見到故人很高興,但是理智告訴她顧知秋從千裏之外的朔城出現在這邊疆之地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但顧知秋是個大夫,一個大夫能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找她的?思前想後於端端還是不明白他這麽著急找她做什麽。

顧知秋卻擺擺手道:

“這話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咱們找個落腳地方慢慢說,朋友,你那有沒有吃的,我都快三天沒吃了……”

此話說完,伴隨著一陣雷鳴般的腸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顧知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三天?”確定不是三小時?震驚的同時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這麽一看模樣是憔悴了不少,但是想到他剛剛還趾高氣昂的想要跟城門守衛掐架,那氣勢怎麽看都不像是餓了三天的人。

難道這廝有金剛不壞之身?

於端端狐疑的看過來。

顧知秋忙用力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對朋友的真誠。

“那你這三天怎麽過的?”

顧知秋想了想掰著掰手指在那細數,全是一些名字怪異的草藥名字,於端端聽得腦仁疼趕忙打斷他:

“你別告訴我你就吃是靠著吃了三天的草撐下來的……”

“不愧是顧某的朋友,端端姑娘你好聰明!”

怎麽不餓死你算了!

這下,於端端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脾氣了。

顧知秋這人性子古怪,人情世故上本就遲鈍,很多時候更不懂得看人臉色,比如此時此刻他屁顛屁顛的跑來,打過招呼後便很自來熟的拉住一個禦令衛讓人家幫忙搬東西,又從馬車上騰出個地方坐上去,一抬頭發現好幾個人都瞅著他,眨巴了下眼睛,看了看那高頭大馬上的葉青鸞和阮逸風和一幹禦令衛,左右看看大為不解道:

“還有別人嗎?還不走?”

於端端看看葉青鸞和一旁湊熱鬧的禦令衛一陣頭疼,隻想踹這個二貨下車。

馬車上。

顧知秋一口氣幹掉了三個人的幹糧,完事後才慢吞吞的把他這一個多月的經曆說給於端端聽。原來於端端和曆千殺等人離開朔城後的第三天顧知秋迎來了一位客人,他那位雲遊在外的師伯路過朔城來探望師侄,聽顧知秋聊起於端端的傷腿一事,這一聊事情竟有了轉機,聽那位師伯的意思早些年他遊曆天下的時候曾經夜闖大夏皇宮,在藏書閣看到過一本醫典曾提及過此類病症並非無藥可醫,隻是過程艱辛,且有一味天山雪蓮做藥引,世人皆知天山雪蓮有續命的功效,七十年一開花,可謂千金難求。

於端端摸著膝蓋處,有些失神,她一直以為這輩子就要在輪椅上度過了,畢竟這科技落後的古代她想讓人做個假肢都難,如今突然被告知她還有站起來的可能,即便希望很渺茫,可是這遲來的消息還是讓她激動的濕了眼眶。

葉青鸞和阮逸風一行人對這突然冒出來的聲稱是於端端的朋友的男人沒過多的想法,不過在聽說對方是個醫者之後態度稍齊整了些,隻是這顧大夫脾氣著實古怪了些,除了於端端,對誰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嫌棄他們幾個大男人不會照顧人,委屈了他的朋友,一路上沒少挑刺,葉青鸞葉大人跟這人最不對盤,沒幾句就要互掐,阮逸風自然是做壁上觀看熱鬧。

禦令衛們隻覺得這於姑娘是個怪人,於姑娘的朋友更怪!

一路吵吵鬧鬧,一隊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末將參見兩位大人!”

大營門口,一驍騎尉疾步上前行過禮。

馬車內,於端端聽到葉青鸞問那人:

“王爺呢?”

“王爺他……”

“發生了何事?還不快如實說來!”

“大人息怒,末將不敢隱瞞,王爺無事,是……虞將軍他,他受了重傷昏迷,至今未醒……”

“帶路!”

阮逸風臉色頓變,顧不得身後的人跳下馬疾步朝營帳走去。

葉青鸞緊追其後,麵色同樣冷峻。

馬車內。

“端端姑娘,快醒醒,再不醒來咱們就沒命了!”顧知秋把榻上睡覺的人搖醒,於端端搓搓眼角睡眼朦朧的坐起身,半天都還沒緩過勁。

“到了嗎?”

顧知秋看她這樣,搖頭歎息:

“端端姑娘,不是我說你,你不光路癡,看人也不準,枉我之前稱讚你聰明機智,怎麽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相處的越久人的缺點也暴漏的越多,這才短短數日顧大夫已經化身為話嘮,一張嘴從早上嘮叨到晚上就沒見他停過。

“你說什麽?”

於端端抬起手掩住嘴打了個哈欠,眼角還掛著幹枯的淚痕。

對顧唐僧的話沒聽進去多少,隻當是他又在發牢騷。

顧知秋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己的飯票及朋友,一臉的幽怨。

“你又怎麽了?”

一個人吃三個人飯菜的吃貨有什麽資格說她,也不想想這一路上都是誰供你吃喝!

別忘了誰是你的衣食父母!

顧知秋懶得跟她吵,推開車窗指給她看:

“呐,你自己看。”

於端端定睛一看,那飛揚的旗幟上寫了一個大大的繁體字,而如果她沒眼瞎的話那應該是個‘夏’字,她一口水差點沒噎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