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集市

門口的幾人麵色不自然,輕咳了幾聲,背過身去,心中微驚戰況真是慘烈,這於姑娘嬌弱的跟水做的似的落在這厲王的手裏也是倒了八輩子黴,那位可不是好伺候的。

小丫頭嘴角還帶著血,細白的腕間一片青青紫紫,看的虞澤衍一陣心疼。

身邊這男人臉色陰沉一副發作的模樣,於端端擔心虞澤衍白白受她牽連,連忙勸阻說:“哥哥,我不疼,你傷還沒好,你快回去躺著,葉青鸞,你快帶我哥哥回去……”

這妹子沒白認,當真乖巧懂事的讓人心疼,她都疼哭了還惦記著他身體不好,虞澤衍覺得那一瞬間仿佛有一道炙熱的東西流進了他的身體,那顆冰封冷漠的心複蘇過來。

他告訴自己,眼前這個哭著說自己不疼,讓他走的小姑娘以後就是他虞澤衍的親妹子!

最後在小姑娘的百般勸說下這才悶悶的回去了,待人走後,營帳內又隻剩下兩人,於端端才剛剛鬆了口氣,就聽身側的男人哼了一聲:

“你真是好本事,竟讓本王的副將為了你連本王的命令都不聽了!”

曆千殺眯起眼,拇指動作緩慢的在那纖細的脖頸上滑動,姿態慵懶的像隻饜足的獅子。

於端端動了動身子,狐疑的看著他:

“你一早就知道我與虞哥哥麵容相似,就是因為這個當初才擄了我?”

曆千殺動作一頓,鼻子裏哼了一聲,道:

“你當初對本王不敬本該處死,留你一命是看在你曾救本王一命,與他人何幹。”

於端端點點頭,這才對嘛,曆千殺這人才不是那種好管閑事的,怎會因她長得與誰相似便擄了來,所以他初次見她時隻是愣了一下,隨後的逃亡路途中也並未細問過她身份,因為在他曆千殺的眼中沒有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的區分,隻有敵人和自己人兩種人。

遇上這樣的一個擁有鐵血手腕的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於端端幽幽的歎息一聲,閉上眼睡去。

當晚,北夏大營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位於姑娘是他們王爺的女人,隻是不知道這於姑娘犯了什麽錯,第二日出來時手上腳上帶上了關押犯人的那種手銬腳鏈,不管旁人如何議論,那小姑娘倒像個沒事人一樣整日笑眯眯的到處閑逛。

聽說,她是京城來的那位葉大人的妹妹,可是這姑娘明明長得與虞將軍一個樣倆人看起來更像是親兄妹,那位有笑麵虎之稱的大理寺卿阮逸風都對她和顏悅色極其寵愛,但是她得罪了他們王爺,這才整日帶著手銬腳鏈一副重刑犯的樣子……

還有人說看見她與王爺同寢共食,這姑娘腿腳不好,去哪都是他們王爺抱著,這……又有人開始猜疑這倆人的關係了,而邊疆的八卦一夜之間傳到了京城,包括九五之尊的皇帝在內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不是說王爺向來不近女色的嗎?

人還未歸來,便開始紛紛打聽起那位姑娘姓誰名誰,是哪家的千金……

接下來的日子無風無雨,邊疆戰事已接近尾聲,班師回朝的前幾日。

這天,卻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於端端沒想到再次與喬裕的見麵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當青衣帶著人來尋她時候,她正斜靠著身子坐在軟椅上看書,旁邊燃著香爐,一身素色襦裙配上淺藍的腰帶和半臂,頭發挽了一個簡單的高髻沒有金銀首飾,整個人顯得清爽、寧靜、平和。

喬裕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目瞪口呆的望著軟椅上的人,臉上那久別重逢的驚喜被驚恐所替代。

於端端揉揉眉心,隻覺得腦仁疼。

她輕咳一聲,打破這份沉默:

“那個……喬裕,我是女的,之前騙了你我很抱歉……”

喬裕:“……”

於端端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一股腦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說完後她小心翼翼的瞅著對方,喬裕木著臉,麵無表情,似乎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最後於端端被對方盯的心虛,很沒骨氣的溜了。

“端端姑娘,這可不像你,你很擔心他生氣?”

青衣在門口堵到落荒而逃的人,好笑的看著她。

於端端看著前方回憶著往日的種種,終究是回不去了,情緒一時變得有些低落,聲音也悶悶的,透著不開心:

“是我騙他在先,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看著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是那日曆千殺親手給她戴上的也不知代表什麽,隻是事後青衣等人看她的眼神變了一變,態度似乎更恭敬了些。

青衣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到現在他還不理解端端姑娘為何要逃,難道跟著自家主子有這麽委屈,又想起她這一路上幹下的那些事,隨便拎一件出來都不像個深閨女子能做的出來的,那份膽識,那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本事當真讓人歎為觀止。

在說這端端姑娘扮豬吃老虎的本事也是無人能敵,幸好他家王爺慧眼識珠將人早早的納入麾下,不然這樣的人才若是落入他國陣營將來可有他們苦頭吃了,想到此處青衣不無慶幸的心思在裏麵。

隻是,這端端姑娘生性懶惰,想要請動她出山是難上加難,比如這幾日她與王爺同吃同住,每當前方有戰況這位要麽發呆走神要麽呼呼大睡,更怪的是他家王爺竟也不聞不問隨她過起來小日子。

於端端又坐了會兒,看看天空,吹吹微涼的風,心中一片愜意,想著這邊疆的事也差不多尾聲了,軍中眾人不日將班師回朝,到時她也要跟著回去的,一想到要離開了心情竟有絲說不出的複雜。

等她回到營帳的時候,喬裕已經離開了。

飯桌上,於端端悶悶的話都沒幾句,早早的放下了筷子,虞澤衍擔心她一個姑娘家在這疾苦之地悶出病來,便提議臨走前帶她去逛逛,看看這邊疆的風土人情。

於端端頓時來了精神,杏眼瞪的圓圓的,小手偷偷的拽了拽某男人的衣角,大眼睛眨了眨。

曆千殺似笑非笑:

“不是病了?”

於端端來勁了,吆喝道:

“我好了!我全都好了!”

生怕對方不相信一樣舉著胳膊做了個握拳的動作,表示元氣滿滿,這副生龍活虎的模樣逗笑了邊上看熱鬧的其他人。

沉默,男人不言不語,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一顆雀躍的心頓時忐忑起來,小手交握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真的了……我全好了,再說有哥哥在,我也會乖乖的,這次保證聽話……”

眾人憋笑,看著她耍寶。

曆千殺又沉默的看了她半響,吐出幾個字:

“早去早回。”

這算是首肯了,於端端頓時喜笑顏開,差點撲上去抱著他親一口,轉身朝虞澤衍張開雙臂要抱抱,嘴裏迫不及待的喊著:

“出發!”

這小沒良心的,剛剛還狗腿的上來求他,一扭頭就轉投他人懷抱,頓時,厲王殿下的黑了臉幾分。

青衣等人冷著臉,眼底卻含著笑意,沒人膽敢笑出聲,除非他不想活了。

虞澤衍摸摸她圓圓的腦袋,與她約定明日一早帶她去逛集市,後者一聽還要等嘟著嘴表達不滿,蔫蔫的縮了回去。

幾個大男人頓時一笑,萌生出一種養女兒的錯覺。

萬裏赴戎機,

關山度若飛。

朔氣傳金析,

寒光照鐵衣。

將軍百戰死,

壯士十年歸。

——出自《木蘭詩》

第二天。

天還沒亮就被人叫了起來,迷迷糊糊灌了一碗杏仁羊奶,身子總算暖和起來,邊疆之地的氣候惡劣,尤其是冬天,早晚溫差大,寒風冷冽,萬裏黃沙很容易迷人眼。

一身淺紫色的衣裙,外套一件淺紫的輕紗繡著金色瓔珞,把優美的身段淋漓盡致的體現了出來。及腰的長發隨意的挽了個發鬢,幾縷發絲調皮的盤旋在耳側,頭上無任何裝飾,僅僅是一條絲帶,輕輕綁住一縷頭發。

她的臉上蒙著同色係的麵紗,腳踩羊皮小靴,最後外麵裹了件深色的棉披風,衣帽處還鑲了一圈兔毛柔軟又可愛,襯得皮膚白如雪整個人被裹的像個糯米團子一樣。

營帳外,一身褐色短打的虞澤衍騎在馬上,見到人出來也著實愣了一下,輪椅上的小姑娘眉宇漂亮不似凡人,小嘴微張打了個哈欠刹那間烏黑的瞳孔上被一層水霧浮上,呆呆的朝他張開手臂要抱,那一聲哥哥軟糯乖巧聽的人心裏跟被小貓爪子撓過一樣。

虞澤衍躍下馬背,將人抱上馬背上,又給她戴上兜帽裹緊了披風確定萬無一失後這才縱馬離去,身後跟著的全是喬裝打扮後的士兵都是去保護二人的。

男人的胸膛寬廣溫熱,為於端端驅散了清晨那些涼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睡去,直到日頭高照,周遭說話的聲音熱鬧起來才清醒過來。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汴城不遠的一個小城,騎馬的話一個時辰就到了,馬背上虞澤衍摟緊了懷裏的人生怕她不安分的扭動掉下馬背。

於端端解開一顆暗扣,頭從裏麵鑽了出來,坐在馬上看著下麵熱鬧的人來人往。

“快進去,小心喝了風受涼。”虞澤衍笑她。

“我就看一會兒,等下啦……”

於端端不樂意,小聲的抗議。

“不行,你身子本就弱,這時候風大,聽話!”

虞澤衍用手將人按回懷裏,拽了拽身上的披風將人裹的密不透風,從外麵看隻有懷裏鼓鼓的一團。

於端端撇撇嘴,乖乖的抱住了他的腰。

虞澤衍家中有妹妹,卻跟沒有沒差,第一次帶個小姑娘出門自然小心翼翼,這邊疆的風沙男人還尚且受得住,但像於端端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若是吹上了頭疼腦熱是少不了的,所以才態度強硬的將人塞回去,待行了幾步又想起什麽,從兜子裏摸出一個福袋,袋子裏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的什麽,塞給了懷裏抱著的人手裏。

於端端解開袋子一看,竟是一袋子點心幹果,品種還挺齊全都是小女孩喜歡吃的,頓時麵上一喜像個小倉鼠一樣吃上了,時不時還伸出手往虞澤衍嘴裏塞一顆開心果。

虞澤衍哭笑不得,這小丫頭該不會是在賄賂他吧。

等一行人到驛站安置好行囊,到達市集的時候,街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

街上載歌載舞的異族少女塞給於端端一個花環,露出善意的一個微笑嘰裏呱啦說了幾句就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於端端好奇:

“哥哥,她說的什麽?”

虞澤衍笑了笑,摸摸她的頭:

“她誇你漂亮。”

於端端嘟嘟嘴,一臉傲嬌:

“哥哥騙人,她剛剛那話分明是看著你說的,是不是那個小姑娘看上哥哥了?”說完古靈精怪的朝他眨眨眼。

虞澤衍扶額,對妹子的調侃竟無言以對,雖然沒猜對,但是也差不離,頓時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輕咳了幾聲掩飾過去。

“哥哥,給我戴。”

於端端嘻嘻一笑把花環遞給虞澤衍,後者除去她頭上的氈帽,將花環戴了上去。

“哥哥,好不好看?”小姑娘嬌氣俏皮的聲音引來路人的側目,在外人眼裏二人隱然一對感情極好的雙生兄妹。

“好看,我虞澤衍的妹子自然是天下間最好看的……”

“我自然是最好看的,我的哥哥也是全天下間最好的哥哥!”

自戀兄妹二人組對視一眼,咯咯的笑出聲。

駝鈴叮叮咚咚,飄出悅耳的聲音,於端端托著腮,眉眼彎彎,臉上的笑容一直沒停過。

因為人越多了起來,虞澤衍將人護在懷裏大步往前走,忽然聽外麵的嘈雜聲音漸漸底了下去,接著是一聲清越的鑼聲響起,懷裏的人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不遠處很多人的地方:

“哥哥,那邊。”

虞澤衍見她一臉期待,抱著人往熱鬧之處走去,還未走近便聽到一陣陣野獸嘶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