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侯府千金

“阮侍卿,恭喜啊,喜得千金……”

“老貨,你說錯了,是喜得義妹……阮侍卿,恭喜啊,聽說令妹是個絕色出塵的大美人……”

阮逸風:“……”

“阮侍卿,改日當親自登門拜訪,到時不醉不歸……”

“阮侍卿……”

一早上,有笑麵虎之稱的朝中新貴阮侍卿的臉皮都笑僵了,最後幹脆板起臉往臭著臉的厲王身邊一戳,耳邊來道賀的人果然少了不少,縮在廣袖裏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阮逸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生生憋住了心口的那股邪火。

終於熬到了下朝,阮逸風站在殿門口望著宮殿上的萬裏蒼穹,幽幽的歎了一濁氣。一早上他就收到無數同僚的賀喜,同時還有對方飽含深意的眼神,他聽說了,現在外麵都在傳他爹新認的義女其實是私生女來著。

私生女!

真想噴死那些亂嚼舌根的長舌男,你們這樣咱們可沒法好好做朋友!

收個義女怎麽了,我侯府有錢養的起!吃你家的了嗎,喝你家了嗎,用你家綾羅綢緞了嗎,掰你家饅頭花卷了嗎,諸位大人你們真是閑的蛋疼!

鄰近年尾,許多儀式要仗禮部安排,所以這一陣子禮部和內閣的事情最多,刑部反而成了最冷門的。

冬雪紛飛,阮逸風從刑部出來,踩著地上的積雪沿著屋簷往家走,途中有衙差疾步奔過來。

“大人!”

阮逸風停步,懶洋洋的睇向來人。

“何事慌慌張張的?”

“大人,魏大人家出事了,今一早被家仆發現死於家中。”

“魏大人?哪個魏大人?”阮逸風心不在焉。

那人忙道:

“戶部尚書——魏廖。”

魏廖?

是他?

阮逸風麵色一凜,想了下早朝時確實沒見到這人,還當他是告假了,卻沒想到竟是出事了。

“可有仵作去驗屍?死因是什麽?凶手呢?”

“稟大人,屬下等也是剛接到消息正欲前往案發現場,具體死因還未查明……”

阮逸風皺了下眉,這魏廖死的可真是時候,早不死晚不死,偏等皇上下旨稽查鹽稅的時候死了,想不讓人多想都不行。

“走吧,一起去看看。”

戶部尚書乃朝中三品官員,官居要職,賊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暗殺朝廷命官,可如今事情就這麽發生了……

據他所知這魏大人生前可是曹國舅派係的,後來曹國舅因貪汙受賄一案下了天牢,朝中那些曹國舅的人馬抓的抓死的死,魏廖這個老狐狸狡猾的很一早就給自己留了後路找了個替死鬼,這才躲過了一劫,如今卻突然死了?

畏罪自殺?

還是曹國舅的餘黨幹的?

疑團如重重迷霧壓的人喘不上氣來,卻有一種預感一個未知的更大的陰謀在暗處潛伏著。

……

毅勇候府。

黛色的蒼穹散下片片花瓣,似乎還帶著淡淡的清香。雪悠悠地飄著,將天地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柳絮一般的雪,蘆花一般的雪,輕煙一般的雪,流轉,追逐,來時纖塵不染,落時點塵不驚。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瓏剔透,粉雕玉琢懶。

懶洋洋的度過了一個冬天,想著就這樣靜靜的過無人打擾的小日子似乎也是美事一件,這般想著,讓她不由得露出一個淺笑。

隻可惜……

聽到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輪椅上的美人幽幽的歎了口氣,便聽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我的小祖宗,這大冷的天,您怎麽又出來了,侯爺要是看到了又要責罵奴婢們照顧不周了,大夫開的補藥喝了沒,侯爺出門前可是囑咐了奴婢親自看著小姐喝下去,誒呀,這手怎麽這麽冰涼,雲墜快去取那件新做的大氅來,小姐呦,不是奴婢說您……”

哦,又來了……

於端端扶額。

這位範三姑性子直爽,曾是侯府夫人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夫人去世後也沒離開一直呆在侯府幫著打理一些內宅雜事,於端端住進來後被侯爺派來照顧人,範三姑人緣極好,心底也善良,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能嘮叨,於端端有時候想這範三姑或許真是上天派來收拾她的。

範三姑絮絮叨叨的念叨了一會兒,見輪椅上縮著的人兩眼放空早不知神遊太虛到哪裏去了,無奈的歎息一生,等雲墜取來衣裳給她裹的嚴嚴實實的,又拿薄被蓋了腿,添上一杯熱茶這才安靜地伺立於一旁。

於端端發了會兒呆,終於將視線收回,這侯府的日子雖然清閑舒服,但是也太過也就顯得無聊了,繡花描畫什麽的她又不懂,平日裏除了翻翻史書也著實沒別的樂子可找了。

見她悶悶的不說話,範三姑的視線從繡帕上收回來,關切的問道:

“姑娘可是無聊了?不如跟著三姑學繡花可好?”

繡花?

於端端一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苦著臉:“三姑,你饒了我吧……”要她去繡花不如讓她紮死自己算了。

“你這孩子跟著三姑學學繡花有什麽不好,整日搗鼓你那些花花草草,你養隻阿貓阿狗三姑不說你一個不,可你見過哪家千金整日牽著隻豹子遛彎的,這要傳出去哪還有人敢登門求親,都被你個小壞蛋嚇跑了……”範三姑一邊穿針引線一邊說著。

於端端表情平靜,淡淡的回擊:“那我說餓它幾頓,三姑你還不是偷偷的去拿雞腿去喂食,這麽看不上怎麽不幹脆餓死那小畜生算了……”黑豆現在胖的爬不上樹絕對有範三姑一半的功勞。

“你怎麽知道?”範三姑啞然,她哎以為自己偷著給黑豆塞口糧的事瞞的嚴嚴實實呢,感情所與人都知道呢……

“……”於端端麵癱著臉看她,三姑你真是太表裏不一了,明明喜歡的要命,黑豆胖的都快爬不上樹了一半都是您的功勞啊。

阿福阿喜兩個小丫鬟捂著嘴偷笑。

範三姑被人拆穿了也怪不好意思的,恰好有人送來拜帖,三姑忙找了個借口忙去了,臨走前還不忘囑咐阿福阿喜好生照顧著小姐,不許跟著瞎胡鬧,好賴話說盡可算是把人送走了。

主仆三人笑作一團,於端端托著下巴,朝兩個心腹勾勾手:

“阿喜,今天又有什麽有趣的事兒?”於端端笑的一臉狡黠。

“小姐,現在外麵都在傳您……”阿福朝著她搖搖頭,阿喜頓時不說了。

“傳我什麽?”於端端來了興致。

阿喜有些猶豫,慢慢的說:“傳您是侯爺的私生女……”

“哦。”就這個,她還當是什麽。

阿福阿喜對視一眼,萬分不解:“小姐您怎麽一點都不生氣?”

“我幹嘛要生氣?”

“可是您明明不是……那些人竟瞎說,往我家小姐身上潑髒水,還說您與大公子兄妹不和,竟亂嚼舌根子,婦道人家說說也罷了,連那些大牢爺們也在背後瞎編排……”

阿喜氣呼呼的鼓起臉,恨不得撕爛那些人的嘴,她們家小姐才是那攀龍附鳳之人……

於端端失笑,漫不經心道:

“她們想說就讓她們說,不用去在意無關緊要的人。”

阿喜有些不甘,又瞅瞅小姐麵上一副恬靜淡然的模樣,似乎真的是一點都沒往心裏去,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阿福端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麵放著一個小匣子,輕輕的拿起放在桌上。

於端端打開小匣子,露出裏麵的東西,是一塊上好的暖玉,所謂的‘暖玉’亦為今日的軟玉,因軟玉色澤、質感溫潤如脂給人的感覺就有一股溫暖之感。

於端端握在手上,拿滑膩的觸感讓人愛不釋手,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邊上的兩個小丫鬟湊過來,阿福笑眯眯的說道:“小姐,厲王殿下待您可真好,又送東西過來了……”

阿喜也忙道:“葉大人也不錯啊,每次來看小姐都帶好吃的好玩的,那些小玩意咱們見都沒見過,小姐每次都很開心呢……”

兩人唧唧喳喳爭辯了幾句,於端端隻是笑了笑把東西裝回匣子,琢磨著改日找個工匠在玉上麵雕刻點東西,隻是雕什麽好呢,白菜?

顏色倒是適合,可是她上次已經雕過白菜,這次要不換成蘿卜?

正在這時,於端端突然感覺到一道偷窺的視線,猛地抬頭,就見不遠處的牆頭上,正趴著一個年輕的男子,正癡癡地望著她。

雖然隔著不算遠,但是於端端眼神不太好,眯著眼看去隻覺得男子或者應該說是個年歲不超過十五的少年郎,明媚的陽光照射在白雪皚皚的牆頭上亮的刺眼,那人趴在那裏露出肩膀以上,頭戴玉冠反射出栩栩光彩,看起來十分名貴。

見她望過來,還不趕緊把頭縮回頭,反倒衝她齜牙咧嘴的笑。

這人……找抽吧!

於端端腦海中閃現出這一想法。

阿福和阿喜還沒發現牆頭上有偷窺者,於端端裝作口渴了要喝茶,一隻手端起茶碗,臉上仍舊是超脫世俗的淡然,落在旁人眼裏就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突然,她揚起手將手裏的茶碗往牆頭那人砸去——

茶碗砸在牆頭上摔了個粉碎,那偷窺的少年受了驚嚇沒抓穩整個人摔了下去。

隻聽‘砰’的一聲,似乎有重物落地的聲音,隔著一堵牆依稀能聽到幾聲細細的呻吟聲。

“世子爺……您沒事吧,有沒有摔哪兒,奴才扶著您走……”

“今天這事誰都不許說出去!”

“不說不說,奴才什麽都沒看見……”

“哎呦,我的娘,疼死我了,快點回去……”

“世子,您可瞅見人了?”

“……”

“世子您怎麽臉紅了?可是不舒服……奴才這就去找大夫……”

“閉嘴!快回府……”

聲音漸漸遠了,直到消失。

牆這頭,阿福和阿喜都嚇傻了,於端端冷哼了一聲,喊兩人收拾東西打算回去,一抬頭就看到廊上站著一人也不知道前後看見了多少。

阮逸風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名義上的妹妹,抓起一個杯子把牆頭上的偷窺者給砸下去了,那彪悍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扶額。

他娘死的早沒給他生個小妹,這麽些年其實看見人家的也想過自己如果有個妹妹也挺不錯,也曾心生羨慕,如今有了,可他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他想要個軟萌軟萌的妹子,對凶殘的大殺器一點興趣都沒有,好想打包送回厲王府。

阮逸風對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妹妹,心裏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還記得那日父親匆匆趕回來,懷裏還揣著一道聖旨,官服也不除去便差人準備馬車要出門接什麽人去的架勢,他急急攔住問了下,看了聖旨後總歸有些哭笑不得。

萬萬沒想到一向嚴謹穩重的父親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去陛下那請了旨,把人接自個家裏來,厲王會這麽輕易的放人?

抱著看熱鬧的心思阮逸風也跟去了,厲王沒說什麽,倒是那位正主不幹了,扛起小桌子就要摔,這個暴脾氣!非說沒經過她同意,鬧起了別扭,然後阮逸風就在那傻站著看他爹各種討好忽悠人,那畫麵太美他不敢看。

後來也不知道他爹怎麽做到的,竟然從厲王府把人接了回來,隻不過每隔幾天就得把人送回去小住幾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嫁女兒回娘家,也不嫌折騰。

至於父親為什麽死活要認下這個幹女兒,不外乎是於端端這張臉讓父親想起了當年的小姑姑,那日一見他見父親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將自己關在書房了半日,他進去過一次看見的卻是父親拿著一副畫麵在那又哭又笑,嘴裏一直念叨著:

“像,太像了……”

他長這麽大隻見過兩次這樣的父親,一次是小姑姑死的時候,一次是母親離世時,而那之後發生了什麽阮逸風不想在去回憶,他以為這次父親又要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卻萬萬沒想到第二天他直接去厲王府要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