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歸林
兩個時辰後。
漆黑的小樹林裏，黑色的身影上還馱著令一個小黑影，看他們腳步遲鈍，喘息聲粗重，似乎是走了很久，很難想象，這樣荒郊野外的會有人。
兩個時辰了，他們已經在這片小樹林走兩個時辰了，開始小霸王還能健步如飛跟她鬥嘴互掐，可是現在……
聽著耳邊粗重的呼吸聲，越發緩慢不穩的步伐，於端端心情很複雜，他們明明互看不順眼，連朋友都不是，可是在危難關頭這個被外界傳的殘暴不仁的少年竟然沒丟下她自己逃命去，跟綁匪拚命的時候明明他也是怕的，月光下，小樹林裏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於端端盯著少年的側臉微微失神。
這時，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一時打滑，本來就勞累過度的人一下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土，雖然天黑看不清，但是也能猜想的出來他此刻的模樣一定不堪入目。
脖子上的項圈鑲嵌的玉石被摔碎了，淩焱郗黑著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著一棵樹呼呼的喘著氣，累的像粗喘的老牛一樣。
濃密的樹林幽深的望不見頭，隻覺得前麵黑漆漆的像個無底洞，仔細聽竟然連蛇蟲鼠蟻的嘶鳴聲都鮮少聽見，仿佛整個天地間都被挖空了一樣，除了樹木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還有那飄**在半空中瑩瑩閃爍的亮光，如鬼火一般在黑暗中跳躍著……
這荒郊野外的連點吃的都沒有，兩人又冷又餓，疲憊的背靠背坐在一起。
“喂，你到底認不認識回去的路……”淩焱郗用肩膀撞撞身側的人。
於端端望著黑漆漆的小樹林，有點找不到方向，意識到他們這是迷路了，臉色不好的說道：
“我要說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打我……”
“……”
“我們好像迷路了……”
“迷路！你不是說你知道怎麽走，你竟然說你迷路了，你……”淩焱郗頓時更加冒火的跳起來叫囂。
於端端縮著肩膀做弱小狀，小霸王氣的不輕不會一氣之下丟下她不管吧，這貨品行不佳很有可能幹出這種事來。
兩人互相瞪視了一會兒，短暫的沉默後，一陣咕嚕的饑餓肚鳴從兩人身上傳來，於端端苦著臉抱著肚子，淩焱郗瞪了她一眼：“等著，我去找吃的。”說完氣呼呼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樹林深處走去。
這小樹林詭異的很，又是晚上，他不敢走遠了怕到時候走不回來，隻是在樹叢中翻找看看能不能捉到野兔之類的，恍惚間邊上的雜草裏似乎有異物蠕動了一下，淩焱郗吞了吞口水，握著不知從哪撿來的木棍輕手輕腳的走了上去。
於端端背靠著木樁正小歇，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慘呼，登時雙目大睜。
隻見一個人影噠噠噠的跑回來，正是離開去找食物的小霸王，他的身後似乎還跟著什麽東西，不時的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於端端眯起眼，探著脖子看去，追在小霸王屁股後麵的那坨黑乎乎的龐然大物長了一張豬臉，四條蹄子捯飭的很快，喘息的嘴裏露出兩顆獠牙，小霸王哪見過野豬長什麽樣，被這凶殘的畜生追的到處跑。
最後氣喘籲籲的跑到於端端這邊，把人扛起來繼續跑，也不知道他怎麽惹了那隻畜生，竟緊追著兩人不放。
於端端在他肩上笑的肚子都疼了，邊笑邊拍他嘴裏大叫：“你幹了什麽？”
小霸王邊跑邊哇哇大叫：“我就拿滾子戳了它屁股一下，這到底是什麽玩意！”
“蠢貨！你沒見過野豬嗎！”
“見過，在餐桌上，嗷嗷嗷，它快追上來了怎麽辦……”
“快點跑啊！”
小霸王扛著人在山林裏跑了一路，最後終於把那隻野豬給甩開了，累的跟狗一樣癱在地上喘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還不忘警告身邊的人：“本世子被野豬追的事情不許說出去！”
噗！
於端端再也忍不住抱著肚子笑的打滾。
“……”
小霸王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
在兩個人驚天動地的被野豬追趕的時候，一對人馬出了城門，一路沿著官道尋找，碰巧抓到了瘋瘋癲癲準備跑路的老三，一夥人舉著火把趕到小廟。
“王爺，就是這裏。”一禦令衛上前對坐在馬上的男人說。
曆千殺一拉韁繩縱身跳下馬背，率先走近了小破廟，看到了地上躺著的三具屍體，和半空中懸吊著的綁匪，角落裏散落著兩個麻袋和繩子，除此之外廟裏在沒有其他人了。
曆千殺臉色陰沉的站在門口，目光射向地上跪著的綁匪。
“人往哪個方向去了！你們是何人派來的！”一名禦令衛上前嗬斥道。
綁匪老三哆哆嗦嗦的把家底全都交代了，包括是受人指使圖財劫色，旁聽的禦令衛個個露出一副震驚的表情，暗暗嘀咕這五個綁匪遇到侯府千金和宸王世子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五兄弟死了三個，殘了一個，剩下一個也瘋瘋癲癲的。
這得多凶殘……
禦令衛們偷瞄上司的臉色，似乎比來的路上稍霽了些。
“王爺，這邊有腳印！”有人吆喝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又有禦令衛回來稟報：“王爺，樹叢裏有樹枝斷裂的痕跡，還找到了碎布料，樹樁上有匕首劃過的痕跡，看樣子剛離開不久，他們應該是朝著這個方向走了，前方是一片樹林……”
“追！”
“是！”
“王爺，這些人如何處置？”
“將人帶回去嚴加看管，查查那個幕後之人是誰。”
語畢，他翻身上馬，帶著一隊禦令衛朝著幽深的小樹林而去。
走了沒多遠在一處樹林前停了下來。
曆千殺擰眉看向來人：“為何停下來？”
那禦令衛麵色凝重，上前一步慎重的提醒道：“王爺，不可在往前了。”
“為何？這林子有古怪？”
“王爺且看石碑。”
說著示意他看，那石碑不大幾乎被雜草灌木掩蓋，弱不清楚地形的人定然不會發現那裏還藏著東西。
石碑被人抬出來，上麵有字：不歸林。
曆千殺沉下臉來，那禦令衛麵色一凜，緊接著道：“王爺有所不知，這林子原先並不叫這名字，從三年前開始不知何種原因，進入這林子裏的人再也沒有走出來過，不止是人，天上飛禽，地上走獸，到此都是繞道而行，時間長了便得了個不歸林的名號，告誡世人此處進得去出不來……”
“不歸林？”曆千殺念了一聲，嘴角掛著一抹譏諷的笑意。
“本王倒要看看是何人再此裝神弄鬼，想要困住本王還要看有沒有那個本事。”
“王爺……”
“怕死的就全滾回去，本王今日倒要看看這樹林怎麽個不歸，看它能奈我何。”
他揚起馬鞭跨馬而去，沒有一絲猶豫一頭紮進了幽深的樹林深處，後麵的禦令衛對視一眼齊齊跟上。
樹林外靜悄悄，隻有風的聲音。
……
奇山怪石，鬼斧神工，鬱鬱蔥蔥的藤蔓盤綜交錯。參天的古樹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絕了天與地的相交。
月下，枯藤，老樹，昏鴉，還有於端端和小霸王。
篝火前，兩個人麵對麵坐著，火堆上懸掛著一隻烤兔，油滋滋的冒著熱氣，兩人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兔肉，餓肚子咕咕叫，隻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抱著兔肉大快朵頤。
食物的香味越來越濃，等兔肉烤好後，於端端撕下一條兔腿遞給邊上餓的眼都綠了的小霸王。
“給，吃吧。”
淩焱郗紅著臉接過來，低著頭小口的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於端端得意的一笑：“怎麽樣，好吃吧。”
淩焱郗胡亂的點點頭狼吞虎咽的抱著兔腿啃起來，吃相豪邁，於端端不忍直視，動手撕下另外一條後腿小口的細嚼慢咽，兔肉烤的外脆裏嫩，香味撲鼻，幹枯的胃袋瞬間得到了救贖。
兩個人比賽似的幹掉了一隻兔子，地上一堆的骨頭渣子，吃飽後摸了下嘴角的油漬，小霸王心情極好，又恢複了體力，隔著篝火打量對麵那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小姑娘。
好奇的目光停在她的雙腿上，許是他的視線過於灼熱引起了於端端的不滿，要知道於端端最厭煩別人盯著她的腿瞧，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跟別人不一樣，是個廢人的事實，於是皺著鼻子惡聲惡氣的吼他：
“看什麽看，沒見過瘸子嗎。”
小霸王被人吼了竟難得的沒有發脾氣，反倒覺得於端端這麽跟他說話是把他當自己人，不像家裏和世家的那些人個個都懼怕他，滿嘴好話，卻聽著叫人煩悶，倆人這一路上也沒少吵架對罵，他也納悶自己竟一次都沒生氣，還有點暗喜。
小霸王輕咳一聲，湊過來一臉羞澀的望著她：“我能摸摸你的腿不……”
“你的爪子不想要了？摸我的腿，嗯？”於端端冷著臉，眼神如刀子。
小霸王臉色一紅，頓時知道說錯話了，忙結結巴巴的解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不讓就算了，你別生氣……”
他吞吞口水不敢湊過去，怕對方生氣捅他一刀子，他可沒忘對付那幾個綁匪的時候這小瘸子下手狠著呢，說真的，他還真有點怕她，她小臉陰沉下來的時候總讓人覺得陰測測的。
“你別這麽看我，怪嚇人的……”
淩焱郗覺得後勁一陣發寒，這小瘸子的眼神讓他覺得她真的會撲上來捅死他，這荒郊野外的雞皮疙瘩都嚇出來了。
許是真的害怕了，圓圓的包子臉鼓鼓的，漆黑的大眼睛裏染上一絲委屈。
於端端心裏嗤笑，這小霸王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現在這副模樣倒是看著可憐兮兮的有點小孩樣子了，算了看在他沒扔下她跑了，又背著她跑了一路的份上就縱容他一次。
於端端看了他幾眼，然後朝他勾勾手指：“你過來，離我那麽遠幹嘛。”
“你想幹嘛？”
淩焱郗不肯上前，手臂護在身前。
於端端見他不過來，頓時豎起眉毛：“讓你過來就過來，廢話這麽多。”
淩焱郗猶豫了一下，往她這邊磨蹭了兩步，挨著她坐下來。
然後，於端端快速的伸出手在他的包子臉上用力的掐了幾把，留下幾個手指印，淩焱郗被掐的嗷嗷叫喚。
“你幹嘛掐我臉！”
“好玩唄。”
“不行！你讓我掐一下，你別躲，你快點讓我掐一下！”
淩焱郗氣呼呼的嚷嚷。
於端端一巴掌給他打一邊去，蠻不講理的哼哼：
“你敢！信不信我把你被野豬追的滿山跑的事情說出去！”
“……”
被抓住小辮子的小霸王有一次吃癟，氣的臉都漲紅了。
於端端笑眯眯的看著他，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不是想看我的腿，許你摸一下，隻許一下。”
淩焱郗本來挺生氣的，打算不搭理她了，一聽她的話頓時來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於端端裙擺下伸直的腿，伸出手指戳了戳。
“疼不疼？”
這話問的，於端端看白癡一樣翻了個白眼，漫不經心道：
“早不疼了，都三年了一點感覺都沒有，針紮都沒動靜，也隻有陰雨天的時候斷骨處會有點疼，不過疼點也好，最起碼我還能感覺到，等哪天連疼都不疼了，這雙腿也就真的廢了……”
倆人又說了會兒話，折騰了一天都有點累了，少年挨著少女，肩碰著肩，頭靠著頭兩人都閉上了眼，四周靜悄悄的，唯有幹柴劈裏啪啦爆裂的聲音。
“以後我不叫你小瘸子了，本世子會罩著你的……”
睡著前小霸王這樣說。
於端端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
在兩人睡著的一瞬間，樹叢中一道黑影忽閃而過……
嘶嘶嘶……
不知過了多久，於端端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猛然驚醒。
一道嘶啞的聲音，帶著惡臭在她耳邊響起：
“人肉味……好香的人肉味，給我吃，給我吃……桀桀……”
一陣詭異的怪笑之後，於端端猛地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