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地處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盛遠酒店距離b市的機場非常遙遠,遙遠到即使一路暢通,不等紅綠燈的情況下,開車也需要一個多小時。

紀言信來之前已經在盛遠酒店訂好了房間,並點了專車接送的服務。在空姐第二次提醒他關機的時候,隻來得及囑咐戚年跟著酒店接送的車過來。

一路紅燈、堵車,司機把車開得跟烏龜爬一樣。導致戚年在半路上,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等醒來時,身上蓋著一件深灰色的長款大衣,厚實又溫暖。

戚年有些茫然地擁著衣服坐直,轉頭就看見了瞌著眼,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的紀言信。

車廂裏沒有開燈,唯有從黑色車窗外透進來的燈光照得這個有些寬敞的車廂依稀可見。

紀言信側著臉,清俊的麵容隱在黑暗裏並看不真切。唯有臉部輪廓清晰如斧刻,高挺的鼻梁,以及線條弧度完美的嘴唇,在戚年的眼裏都像是一幀幀漸漸放大的慢鏡頭,最後就那麽定格在他閉著的雙眼上。

一整排長長的睫毛在他的眼瞼下方投下淡淡的暗影,把他那雙即使閉著也依舊深刻的眼睛襯托得格外立體。

上車之前,戚年還設想著。

所有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問題迎刃而解,重逢的畫麵一定感人又溫馨。哪怕紀老師這種性格不可能做出遠遠地看見她,就激動地跑過來把她抱進懷裏這種事……好歹也能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裏尋找到彼此後,來個深情的凝望。

結果,一個都沒有。

她破風斬浪完筋疲力盡地在半路上睡著了,而千裏迢迢趕來的人在上車後……睡著了。真是出乎意料的接機場麵。

怕吵醒他,戚年輕輕地靠回椅背。

抱在懷裏的大衣領口有很淡的清香,是他慣用的洗發水的味道,熟悉又沁脾。戚年忍不住把臉埋進衣服裏,剛蹭了兩下,後腦勺就被輕拍了一下。

同時,剛睡醒的,還有些低沉的男聲慵懶地開口:“我就帶了那一件外套,別弄髒了。”

正在對衣服施以“暴行”的戚年立刻停止了動作,抬起頭,不錯視線地看著他:“我吵醒你了?”

“沒睡著。”紀言信輕揉了一下她的發頂,收回手調整了一下坐姿:“就閉了會眼。”

說話間,他抬手攬住她的肩膀,靠過來,把身體的重量全部壓下來,聲音慵懶:“剛才我掛電話前,你想跟我說什麽?”

紀言信問的是在空姐第二次提醒他關機前,她那一句“我”字開頭的卻來不及說的話是什麽。

我知道了?

我等你?

我……

“哦。”戚年不敢動,紅了耳朵,隻小小地吐聲:“我是說我也想你了。”

紀言信剛閉上的眼睛霍然睜開,似乎是笑了一聲,偏頭在她耳後親了親,低了聲音輕語:“以後重要的話要一口氣說完。”

重要的話……

戚年還在琢磨他這句話的意思,就聽他低而緩地補充道:“比如,我想你,我願意,我愛你。”

寂靜的底下停車場裏,隻有遠處開鎖時,低鳴的聲音一響而過。

然而此刻,戚年的心跳聲,震耳欲聾得把所有都掩蓋了下去,耳邊唯有“砰砰砰”的心跳聲不絕於耳。

我想你,我願意,我愛你……

——

回去的路暢通了不少。

到酒店,紀言信去辦入住手續,正在登記身份證。前台負責入住登記的服務員抬頭看了兩眼戚年,委婉地問道:“先生,您是一個人住嗎?”

戚年原本正在數大理石上的黑格子,聞言立刻豎起耳朵。

紀言信格外自然地牽住戚年的手,回答:“一個人,她有房間。”

前台的姑娘這才笑了笑,把紀言信的身份證和房間的房卡遞過來:“您好,這是您房間的房卡。”

紀言信的房間和戚年同層,不過中間隔了幾個房間,相差得有些遠。

眼看著電梯到達,戚年盤算著這會時間也有些晚了,不太好直白地說出“我去你那坐一會”或者“你到我房間我們再說會話”,就憋著一肚子話吐出一句:“那我先回房了。”

陳述句……卻偏偏帶上了詢問的語氣。

等了幾秒,沒等到回答。戚年忍住跺腳的衝動,淡定地轉身,腳還沒邁出去,就被紀言信握住手。

他皺著眉,表情意外得有些嚴肅:“不急,到我這坐會。”

戚年心底暗笑,麵上卻裝出一副“我都無所謂,既然你說要坐會那就坐會”的表情,任由他牽著。

眼看著就要到房間門口,戚年這才想起來問:“肖黎黎會突然道歉,是不是你……”

“嗯。”紀言信沒否認,一手牽著她一手用房卡刷開門,牽著她走進去。

插入房卡感應後,“滴”一聲輕響,滿屋子的燈瞬間亮了起來。戚年還沒適應這強烈的燈光,下一秒,就被紀言信從身後擁進懷裏,修長的雙手遮擋住她全部的視線,除了從指縫中熹微得透出幾縷紅光,什麽也看不見。

戚年下意識地停住腳步,有些不安地開口:“怎、怎麽了?”

“往前走。”他的身體貼上來,嚴絲合縫地把她困在了自己的懷裏:“害怕的話,就慢慢地走,我就在你身後。”

低下來的嗓音輕柔又溫和,像是誘哄著獵物邁進自己的包圍圈,格外得耐心。

戚年定了定神,竟然讓一直喧囂著安靜不下來的心沉靜下來。在他構築起來的黑暗裏,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

看不見東西的環境裏,時間便變得格外漫長。

就在戚年忍不住要問什麽時候停下來時,遮擋在她眼睛上的手指鬆開。一直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後,始終把她圈在懷裏的人突然退開一步。

窸窣作響的聲音裏,戚年轉過身,邊眯著眼睛適應光線邊搜尋著紀言信的身影。

他就在戚年身後兩步遠的地方,背著手看著她,臉上的神情篤定又柔和。然後,在戚年的視野逐漸清晰的那刻,紀言信屈膝,單膝跪在了她的麵前。

他的身後,是鋪了滿床的玫瑰花瓣,那鮮豔欲滴的花瓣拚湊出一個愛心的形狀,就那麽毫無預兆地展現在戚年的麵前。

一切都突然得……讓她手足無措。

什麽曖昧的燈光,什麽美豔的玫瑰花,都比不上他單膝跪在她麵前,還拿著一個戒指讓戚年來得震撼。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想避開,剛有這個意圖,就被紀言信握住手,很用力地扣住手腕。他壓著笑,低聲警告:“不準跑,聽完再說。”

戚年抿著唇,緊張得有些發抖:“你起來……起來說。”

這種場麵人生頭一次……委實鎮定不下來。

感覺到她正在努力地想讓他站起來說話,紀言信的笑意到底沒壓住,悶笑了兩聲,問她:“你見過誰求婚的時候是站著的嗎?”

戚年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想說沒關係……你站著說就好,可轉念一想……重點又落在了他說的“求婚”上,然後滿腦子都在“咚咚咚”地開著熱鬧的pry。

“本來沒想這麽早,起碼循序漸進給你一點反應的時間。”紀言信沉吟著開口:“但忍不住了,從拿到戒指開始,這個念頭就停不下來。”

所以都等不到你後天回來,z市的事情一安排好,就迫不及待地來b市,見你。

“做這個決定前,我考慮了很久,不是為了我該結婚,也不是為了應付長輩,隻是因為你。我有能力替你解決所有的麻煩,也能包攬你以後人生的所有意外。”頓了頓,紀言信用有些汗濕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考慮下嫁給我。”

那低沉的聲音,在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喑啞得幾乎不成聲。

戚年被他發燙的手指握著,腦子空白到完全無法思考,一堆的問題堵在心裏,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那種緊張不是尋常的緊張,隻臉紅心跳就能概括。而是說不出的心底發慌,不是因為他,也不是因為求婚這件事,而是心裏沒有底。

整顆心荒蕪得隻有寂靜的風聲,卻有一種顫栗從背脊一直蔓延到心口,酥麻得她整顆心都軟得一塌糊塗。

“我、我沒有準備……”太突然了。

“噩耗還是驚喜?”紀言信笑著問,除了那汗濕發熱的手心,他看上去跟平常沒什麽兩樣。

“驚喜。”戚年忍不住看向他拿在手裏的鑽戒,有些艱澀地舔了舔嘴唇:“很驚喜,可我還沒有準備好去做你的太太,也承擔不了一個家庭的責任……”

戚媽時不時的總給她灌輸家庭責任這種大宏觀的思想觀念,導致她現在明明急切地想點頭答應,可內心卻壓抑不住往外冒的責任心。這些該說的都還沒說……紀言信求完婚之後反悔了怎麽辦!

“我比你大五歲,我已經做好了慢慢等你的準備。家庭的責任感並不用你努力去學,你要分擔的,隻有對我。而別的所有,你都不用擔心,最重要的……是你願意。”

戚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把眼眶裏的酸澀憋回去。她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那句話,分量有多重,所以放緩了速度,一字一句道:“我願意。”

你知道,我對你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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