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在賣蠢,淡定

幽冥島,以漠海孤島而聞名於世。

漠海是青雲大陸最神秘的地方,無人能準確地指出它的方位。它雖以海為名,卻有著號稱“半闕戈壁半闕湖”的奇妙景色。有人說它是沙漠聚成的沙海,有人說它是接引九重天仙釀的清泉。

累極歸來的賣貨郎,半路上走錯了路,進入了漠海,從此再也不見他的身影——這樣的傳奇在青雲大陸的每個地方都煞有其事地傳誦。

這些傳奇的唯一的共同點,則是有去無回。

不知是被仙境迷了心智,還是因為險境送了性命。

隻有幽冥島。

唯一從漠海踏入青雲大陸的的幽冥島。

然而,此時的幽冥島上卻是有點混亂。

殷容眼睜睜地看著天花板上的浩瀚星圖,自己卻一動也不能動,甚至連眼珠子都無法移開;而在幽冥殿外,一聲高過一聲的巨響狠狠地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若海嘯滅頂而來。

大地也隨之顫動。

仆役們慌慌張張不知該如何,卻不敢離開半步,更遑論踏進幽冥殿——曆代幽冥島主的居所,是任何人都不得進入的禁地。

雖說這裏地處漠海,然而這座孤島的附近卻是既沒有沙漠也沒有湖海,方圓百裏的平實的土地,再往外圍隻能看到霧蒙蒙的一片界限,一旦踏足整個人就消失不見,而與之相對應的,往生殿中代表生死的往生燈也會隨之熄滅。

就在殷容一動不動正在品嚐自己妄自而為的苦果的時候,安穩的磐邪動了。

幽冥殿外的異狀引起了他的注意。

磐邪大步走到幽冥殿的入口,眼神微眯。

從他身上散發出的肆無忌憚的殺氣壓得眾人不敢抬頭。若是殷容也在這裏,看到這一幕恐怕會立時推翻他之前的想法,將磐邪視為此生勁敵,毫不猶豫除去。

不遠處,聽上去如同海嘯一般的嘈雜聲音,從望不見盡頭的晦色霧霾中傳來。腳下隱隱的晃動,也似乎預示著一場天災隨之而來。

然而,在眾人因此而膽顫動搖的時刻,磐邪卻沒有半點不適。

他不再關注殿外戰戰兢兢的眾人,而是徑直踏出幽冥殿,朝著那海嘯聲最大的一處霧霾走去。

殷容這時候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魯莽。在還沒有弄明白自己身體狀況的時候貿然行動,極為不智。更何況這是一個功法神奇,有著各種各樣傳說的世界。若是靈魂沒能與這具身體融合,說不定在穿越的一瞬間他就悄無聲息地湮滅在了浩瀚的時間與空間之中。

雖說這具身體的前任主人每天都盯著天花板上的浩瀚星圖,仍然活得好好的;而接手這副星圖的龍傲天則因此變得更強——但這並不意味著,他進入了這具身體之後,也能夠完全不受到浩瀚星圖的影響。

就在殷容為自己的魯莽品嚐惡果的時候,離開幽冥殿的磐邪則完全不同於在他麵前的溫順,手握一柄火紅色的寬劍,毫不顧忌地散發著駭人的氣勢。

炎炎烈氣圍繞劍身,竟隱隱與嘯聲相抗。

緊接著,他以劍做刀,直直向濃霧中心,一刀劈下!

轟隆隆的巨響從四麵八方衝向他!然而他卻穩如磐石,沒有一絲後退!

至於他身後的眾人,已被這巨響震得七零八落地跌倒在地,口吐鮮血。

還沒等眾人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回事,那洶湧著的霧霾已經平靜了下來,甚至變得淡薄了幾分,一眼望去,竟能看到薄霧之後,浩瀚的如同海水一般的波瀾,亦是同樣晦暗的顏色。

紛亂,停止了。

磐邪收了劍,轉身又走進了幽冥殿。

待他見到殷容,一直平靜的神色終於有了些變化。

幽冥容仍保持著眼睛大睜望著天花板的姿勢,縷縷鮮血從他嘴角溢出。

磐邪爬上寬大的床榻,眼睛轉向殷容的臉龐。

殷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而在磐邪看來,這仿佛是某種肯定。於是他俯下了身子,緩緩舔上了那絲從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跡。

品嚐到來自幽冥容的鮮血,他原本漆黑的眼眸亦透出了隱隱的血色。

嘴角的濕熱終於喚回了殷容的神智。

當某人已經得寸進尺地將舌頭從嘴角擠入自己主人的口腔之時,令殷容著了道的浩瀚星圖上的斑駁珠,終於斷開了與殷容的連接。

殷容長出了一口氣。

他,終於能動了。

推開趴在自己身上的肌肉**,殷容有點氣惱地看著這喜歡舔人的家夥,然而磐邪卻一點都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他意猶未盡地將自己唇上沾染的鮮血舔得幹幹淨淨,然後帶著躍躍欲試的神色盯著他。

“你……”殷容剛一開口,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的身體晃了晃,被自己體內亂竄的元氣搞得全身都崩裂似的疼痛。

從被“斑駁”控製到如今連接斷開,短短半柱香的時間,然而他體內的先天元氣已經被斑駁吸走了一大半。

至於沒被吸幹的另一半,也沒有乖乖回到丹田,而是在身體的各個部位亂竄。

殷容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魯莽好像把幽冥容自己花了很多年才晉階的成果,給弄沒了。

磐邪扶住殷容搖搖晃晃的腰身,仔仔細細地將殷容被血汙了的嘴角,用唇細細擦拭。而被磐邪接觸到自己的身體,殷容體內的元氣便欺軟怕硬一般慢慢地停下了歡快的奔跑,不再折磨他已經千瘡百孔的丹田。

殷容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罵這家夥就知道**人還是該誇他幫自己平息了體內的異狀。

他怎麽忘了,幽冥容和磐邪之間有血魂死契,幽冥容的血對於磐邪來說,便是引魂燈,招魂符,無論他身在何處,都能感應到幽冥容的存在。

至於這詭異的舔人的愛好,誰知道作者是不是腦抽了所以設定。

不想直麵自己被個隻有獸類思維的家夥**了一通的事實,殷容閉著眼睛假裝自己看不到那張怎麽看怎麽無辜怎麽不爽的臉,開始細細思索這是怎麽回事。

斑駁。毫無疑問,問題出在這裏。

以萬年古獸之眼,灼萬年血竹之淚,迎日烈月暖三千天,萬中得一。

萬年古獸……

殷容終於想起,他到底忽略了什麽。磐邪體內的古獸血脈,和斑駁珠的來源,是同一種。

萬年古獸,駁滅。

駁滅獸,性暴嗜殺,青雲大陸排行前十的萬年古獸。而斑駁珠的製作,則是殘忍至極。現如今,也隻有幽冥島才擁有這傳說中的奇寶。

殷容因為與磐邪的血魂死契,被斑駁珠感應到,從而引發元氣破體,更因此無意中觸動了浩瀚星圖上潛藏的陣法。

磐邪因身具駁滅獸的血脈,從而將陣法直接壓製。也因此避免了殷容元氣耗盡,氣散道消的悲慘結局。

殷容雖不知道磐邪在幽冥殿外做了什麽,從而克製了斑駁珠對他的作用,但也能猜得到這一切的平息要歸功於這個蠢貨體內珍貴的古獸血脈。

思及此,再看著磐邪一臉無辜的表情,殷容不知道是應該誇獎他,還是應該一腳把他遠遠踢開。

氣,存於天地萬物之間。

因修煉的“氣”的不同,青雲大陸上將煉氣者分為三種:兵者,道者,修者。

兵者,煉死生之戮氣,換言之便是以殺戮為修煉。

道者,洗天地之元氣,重於感悟自身氣之本源,講究天人合一。

修者,理自然之玄氣,強調由外化內,推崇借助外力提升自己境界。

磐邪屬於兵者,而幽冥容,雖然是邪惡的幽冥島主,卻是感悟自身注重修身養性的道者。

至於那本《浩氣*尊》的種馬男主龍傲天,當然是傳說中兵者道者修者的三位一體了。

道者最注重的便是體內的先天元氣,兵者的戮氣可以靠殺戮得來,所得的戮氣與自己的本命凶器融而為一,根本不可能失去。至於向來由外化內的修者,身上所加持的各種法寶便是玄氣的來源所在,他們身上的納玄器寶可以吸收外物的玄氣,自然不懼氣的失去。

然而,身為道者的幽冥容所失去的先天元氣,卻代表著他之前的種種努力都化成了泡沫。

隻能重新開始。

體內亂撞的元氣在磐邪血脈的威壓下不再胡鬧,殷容吸了一口氣,緩緩動了動身體。

發覺殷容的動作,磐邪的腦袋朝後退了退。

拋卻喜歡舔人這個惡習,他很聽話。

至於他的種種不合常理的舉動,殷容雖然生氣,卻也知道不能一味責怪這個蠢貨。

因為體內的血魂死契顯示,這蠢貨被幽冥容“製造”出來,正是前一晚上的事。

若非幽冥容因為突破境界打開了幽冥殿的島主禁製,真正完全掌控了幽冥島,也不會得意自滿膽大妄為利用禁術給自己製造出了一件凶器。

凶器,而非奴仆。這才是磐邪真正的意義。

然而,不知幽冥容的禁術出了何等意外,殷容成為了幽冥容。

故而磐邪第一眼所看到的,所認定的人,已經不是那個製造他出來的想要把他當成凶器的幽冥容。

而是下意識地把他當成與自己一樣的人類的殷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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