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君生我未生

華一脈看禦花園的兩個身影,頓感腰間一鬆。隨知身旁的小鳳凰卻突然改成推他的腰身,這樣一路狼狽的走到璃月麵前。

“長公主,把手伸出來,我來給你把脈。”華一脈柔聲說道。

嶽靈兒伸出手,她現在還感覺胸中一陣悶痛,自知自己肯定受傷了。

開始,被人叫大公主的時候,還有那些宮人給她行禮的時候,她感覺很不適應,如今習慣了也就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了。

她已經真的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家,突然而來的變故讓她迅速的明白了一個道理,隻有學了功夫,自己變得強了,才能保護自己的親人。

“有輕微的內傷,服幾天藥就好了,這幾天,可不能再亂動了。”華一脈柔聲交待道。

“謝謝華先生。”嶽靈兒點點頭有禮的回應道。

“娘娘,我下去開藥,呆會拿給憐兒煎了,一天服三次即可。”華一脈正準備轉身,卻被璃月擋住去路。

璃月目光一斜朝鳳凰說道,“先扶姐姐去休息,再到禦書房叫鳳宇,馬上也要用午膳了。”

“是!”鳳凰乖巧的扶著嶽靈兒離開璃月的視線。

華一脈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娘娘,還有何吩咐?”

“我想關心關心你的人生大事。”璃月燦笑一下,剛剛他不提憐兒,她還沒有想起這碴。

“我的人生沒有大事。”華一脈淡然一笑,麵上看不出任何異色。

“憐兒被我派出去幾天了,你不知道嗎?”璃月挑眉問道,這個華一脈他真的對憐兒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她可是知道,幾天前憐兒走之前,還去看過他來著,難道他連一聲道別的機會都沒有給憐兒?!

“哦?我說這幾天怎麽沒有見到她。”華一脈隨口答道,“那我就吩咐禦藥房裏的藥童煎好藥送到月室殿。”

璃月拉住華一脈的衣領,“華一脈,你給我裝什麽?”

“娘娘說什麽?我不明白。”華一脈的目光轉向一旁。

“憐兒喜歡你!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璃月鬆開華一脈,那道藍色的身影一受控製的退後兩步,原本平整的衣領也被璃月握出了皺褶。

華一脈沒有回應,這樣的反映真讓璃月窩火。

“辜負一個,難道還要再辜負一個?你好好的想想吧!”璃月說罷,大步離去。

華一脈原本溫潤的目光突然一片黯淡,辜負一個,還要再辜負一個?這一句話,就像一把鋸如伐木一般在他的心上拉扯著,抬起沉重的腳步朝禦藥房而去,隻是那個背影,怎麽看起來都有幾分蕭瑟。

夜涼如水,一輪殘月高高的掛在無垠的夜空,幾聲蟲鳴聲在牆角不時響起,孤獨,單調。

璃月披了一件外衣站在月室殿前,那道身形,突顯得有些孤寂。

璃國境外,是一片連天戰火,仿佛通過這些吹來的風都能聞到硝煙的味道。宗政離笑如願登上皇位,大夏朝的旗幟再一次掛在城池之上。據前線傳來的消息,嶽兼親自掛帥上陣,勢要捍衛剛剛複蘇的大夏朝。

可笑!真是可笑至極!

如果,嶽兼知道他剛走不久,嶽府就發生這種滅門之災,會作何感想?!

而那個造成這種慘案的人凶手,就是他正在拚了老命相互的親外孫,親外孫女,她不相信,憑九公主一個人能夠有這樣的本事!

嶽兼,若是你再回到望川鎮,看到已經成了一片墓地的嶽府,他又會是怎麽樣的悔恨?

想到此,璃月的嘴角帶著一絲冷笑,她卻不想讓嶽兼這麽快就知道一切,她要讓嶽兼悔恨噬心!她要親手拎著嶽兼跪在嶽氏族人的墓前,讓他嚐嚐,什麽叫後悔!

嶽兼才是真正最可憐的人,正應了那句老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寂靜的夜裏響起,遠遠的,隻見一道健碩的身影飛速朝她的方向靠近!

“有刺客!”

頓時,璃宮上上下下進入戒備狀態!

璃月隻身站在月室殿外的平台上,月光灑下,染上一身無法比喻的風華。

那個身形突然停下腳步,不顧身後的那些緊追不舍的暗衛,目光直直的打量著隻隔了幾層台階女人。

今晚的她,一身白衣,清冷,高貴,外麵隨意披的一件豔紅的外衣,也在這夜色之中染上一層暗淡之色,微風輕起,衣袂飄飄,卻一如既往的遙不可及,

然,也一如初見般美好。

“宗政擎宇?”璃月看著那個有些熟悉的身形,輕聲喚出一個名字,說不吃驚是假的,這個時候,他竟然冒險夜闖璃國內宮。

宗政擎宇扯下臉上的蒙麵布,朝著那個清冷的身影扯出一抹笑意。

“拿下!”璃月絲毫不留一絲情麵的一聲令下。

暗衛齊齊而上,頓時將那個身影緊緊的包圍起來。

宗政擎宇身形微頓,迅速的淹沒在數百人之中,目光緩緩的朝那個清冷的人兒望去,這一趟,縱然是死在這裏,他也沒有白來。

璃月看著那個遊刃有餘的身影,一時半會,暗衛恐怕還真拿他不下!掌手微動,白玉蘭香扇“唰”的一下打開,月光下,那把扇子散發著一陣寒氣,如同她的表情。

看準一個空隙,璃月身形未動,手中扇子泛著寒光,朝宗政擎宇揮了過去。

寒光如同一道波浪,直直的襲上宗政擎宇的後背,一旁的暗衛被那道寒光掃到,都受到波及,身形不穩的倒在地上。

宗政擎宇的身形不受控製的向前撲去,突然單手撐地,彈身而起,剛剛穩住身形,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好像扯出了什麽傷痛一樣,身子不受控製的**了一下,但是他沒有顧及自己的狼狽,而是看著月色下,依然一身清冷的人兒。

嘴角的笑意漸漸染上幾分淒涼,她說得出,也下得了手!

璃月緩步走了下來,站在最後一個台階下,暗衛立即宗政擎宇拿下,押到璃月麵前。

手中的扇子合上,那道寒意也頓時收去,扇子的一端緩緩勾起宗政擎宇的下巴。這一張臉,的確讓她曾經砰然心動過,的確是她前世春心萌動過的類型,現在,她的心裏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你來送死麽?”

宗政擎宇緩緩揚起一抹笑意,“我隻是想看看你,過的好不好。”

璃月的手一僵,看著一身狼狽的宗政擎宇,“我過的很好,不過,你馬上就要不好了。”

宗政擎宇無所謂的一笑。

璃月心中閃過一絲煩悶,“押下去,嚴加看守!”

宗政擎宇的目光一直到看不見璃月的身影才抽回,如今一身清冷的白色與那一天一身紅妝的她,兩個身影不禁重疊在一起,直到,眼前一片空白。

就如同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場景,諾大的跑場,荒過膝蓋的野草地上,曾留下他最美好的回憶,漸漸的,那一片空白浸染著他所有的思緒,直所有的一切影象,都在他的腦海裏全部渙散。

失去知覺的宗政擎宇被暗衛拖走,押入了璃國的天牢,這也是璃國天牢裏,關押的第一個人。

璃月正準備回身,突然,一道暗香傳入鼻中,這樣的香味,就連眼前的夜色都平添了幾分妖嬈。今天晚上竄門兒的人還真多!

璃月的目光緩緩朝一個方向望去,手中的扇子朝一個地方隨有一揮,唇角不禁微揚,那是一抹冷笑。

西門霜華拉著自己被從腰間斬開的衣服,狼狽的出現在璃月的麵前。妖冶的目光對上眼前清冷的人兒,有著難掩的憤怒。

“怎麽?你也想嚐嚐被關押在天牢的滋味?”

“我是來找你的嗎?自作多情!”說罷,西門霜華帶著一翻倨傲的姿態,狼狽的拉著他的衣服,大搖大擺,登堂入室。

璃月咬牙,什麽叫她自作多情?西門霜華,你真他娘的不要臉,看來,上次的教訓還沒讓他長點記性!

“把宣月殿給少君準備著,好好侍候。”璃月特意加重好好侍候這四個字。

幾步之遠的西門霜華的身形一個趔趄,上次是沒有防備宗政無憂才著了他的道,而且,那麽惡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第二次!

突然,一道著著一件單衣的嬌小身影飛速的朝西門霜華的身影跑了過去。

“霜華叔叔!”

西門霜華提著衣服,尷尬站在原地,那個小家夥卻不由分說的直接朝到他的懷裏衝了過來。

咳咳!這衝勁也太大了!小鳳凰直接將西門霜華撲倒。

“咦?叔叔,你衣服怎麽破了?”

西門霜華頓時臉如火燒,知道破了你這小手還往裏扒什麽扒啊!

璃月一個箭步上前,將撲在西門霜華懷裏的小鳳凰拉了起來!這個姿勢,極其不雅。

“叔叔,你有姐姐了,還有,我的隱術又精進了一層,鳳宇都被我撇下了,還有,你看,我長高了!”鳳凰忍不住將她的一切都風享給西門霜華聽,紅撲撲的小臉,煞是可愛。

璃月撫額,怎麽這兩個孩子這麽喜歡西門霜華?

“叔叔,你這次來,要住幾天?是不是就不走了?”鳳凰一看西門霜華起身,立即拉住那雙和爹爹一般有安全感的大手。

“叔叔答應你,隔一段時間就來看你,所以這不是來了?”西門霜華說完,得意的白了一眼璃月。

璃月看著那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的兩個人影堂而皇之的繞過她,往宣月殿的方向而去,雙手忍不住緊緊握了起來,這個西門霜華,究竟給她的小鳳凰下了什麽迷藥了!?

“叔叔,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就給我一個人講。”小鳳凰的聲音從幾步之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好,這一次,我講個小勇士智戰大海怪。”兩人的身影拐了個彎,消失不見。

一陣風吹來,讓璃月心肝不禁一顫。

占有欲?!她的小鳳凰看著西門霜華的模樣分明有著強烈的占有欲!抬頭看著如墨的夜空,她突然感覺,無盡的蒼穹一下子壓下來,眼前一黑,幾分鍾才回過神來。

據說,小鳳凰睡著了,西門霜華這才將她送回寢宮,然而,第二日清晨,小鳳凰還沒換衣服又跑到了宣月殿。

彼時,西門霜華正在梳頭,小鳳凰坐在梳裝台前,小腳丫一擺一擺的,盯著西門霜華的動作,那雙漂亮的美眸眨都不不舍得眨一下。

西門霜華無奈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小人兒,那一頭秀發,此時正毛茸茸的頂在頭上,晨曦的光芒透過窗戶照射進來,這個小美人更加的嬌美,水嫩的皮膚猶如初綻的花蕾,細膩的如同潤玉一般,仿佛吹彈可破,這一點,絕對是遺傳了璃月。

“叔叔,我生辰禮物帶來了嗎?”小鳳凰歪著頭帶著幾分嬌憨問道。

西門霜華寵溺的捏了捏小鳳凰的臉頰,“當然帶了,要不然,叔叔來做什麽?”

“是什麽禮物?”小鳳凰立即興奮拉著西門霜華的手。

“保密,生辰那日不就知道了。”西門霜華點了一下小鳳凰的俏鼻。

“來,叔叔給你梳理一下頭發。”

小鳳凰立即點點頭,乖乖的把頭伸了過來。

霜華叔叔的手好柔軟,梳起來一點都不疼。

霜華叔叔就算是梳個頭的動作都好美,一舉一動,都好像舞女們翩翩起舞的模樣。

霜華叔叔的真的好漂亮!從小鳳凰的這個方向望去,銅鏡裏跟本就不是她自己的模樣,而是她身後專注的給她挽發的西門霜華。

“霜華叔叔,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你!”

西門霜華混身一僵,還沒有消化這個如驚雷一般的一句話,身後陡然閃起一道寒風。腰間的扇子一揮,頓時擋去背後那淩厲的攻勢。

璃月飛速向前,隻見她睡眼惺鬆,隻是隨意的披了一件衣衫,發都未挽,略顯得的有些淩亂的披在身後,直沒腰跡,美感還是有的,但是那氣勢,就有點讓人不敢直視。

“母後!”小鳳凰嬌嗔一聲。

“西門霜華,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西門霜華真是覺得冤枉啊!一邊躲著璃月淩厲的攻勢,一邊狼狽的逃竄。

整個璃宮上上下下都震驚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堂堂的璃國皇後發怒時是什麽樣子,那叫一個慘絕人寰!所過之處,均是一片狼籍,不禁都為那個東瀛少君捏了一把汗。

璃宮宮殿頂上,披頭散發的皇後娘娘揮著一把扇子,另一端,東瀛少君狼狽趴在屋簷的一端。

“要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西門霜華忍不住喘著粗氣。

“讓我解決了你這個人妖!下輩子投個好胎!”璃月縱身而起,禍害誰都行,就是不能禍害她家的小鳳凰。三歲啊,三歲的小鳳凰竟然親口說長大了要嫁給這個男人,讓她這個當娘的怎麽冷靜得下來!

西門霜華漸漸感覺吃力,究竟發生了什麽,讓璃月突然間內力大增?

突然,背後一陣冰意,西門霜華狼狽的倒在地上打了個滾,看著近在眼前的璃月,撫著微痛的胸口。

“母後!不要!”小鳳凰的身影頓時擋在西門霜華的麵前,兩行清淚頓時流了下來,一邊轉過頭去,臉上全是心疼的神色。

“霜華叔叔,你疼不疼?”

“好疼。”西門霜華好不容易看到這個救世神出現,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麵容都扭曲到一起了。

“母後!你為什麽要打霜華叔叔?!”

璃月頓時內傷了,這小丫頭還敢質問她?

“乖,你站一邊捂住眼睛,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母後宰了他,省得禍害蒼生!”

“母後不要!”小鳳凰突然抱住的璃月的腿,“你要是殺霜華叔叔,就先殺了我!”

一旁,一身朝服的小鳳宇也趕了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頓時跑過去將西門霜華扶了起來。

“母後,你消消氣,什麽事也不能殺人啊!冷靜,冷靜!”

璃月看著一左一右護著西門霜華一兩個孩子,心裏攪的如同一鍋糊了的粥。

“我先去帶霜華叔叔給華先生瞧瞧。”說罷,鳳宇拉著西門霜華迅速消失在還糾結的璃月麵前。

瞧瞧那得意的健步如飛的背影,璃月扶了扶發疼的胸口,突然,腿上一鬆,那個剛剛還掛在她的身上的小鳳凰以極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哥哥,等等我!”

璃月無力的站在原地,心裏一片蒼茫。

久久之後,一個小太監步彎著身子快步上前,雙肩不禁微微輕顫,“娘娘,皇上傳來的家書。”

璃月接過,那小太監頓時站到一側候命。

打開那封密封的信件,璃月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些,再過幾天,就是兩個小娃三歲的生辰,西門霜華的來意,可能也是為了兩個小娃生辰而來。

“我知道了,你回複皇上,明日便動身。”

“是!”那小太監答了一聲,轉身退下的步伐顯得有些淩亂。

而璃月被西門霜華事情攪擾的一陣心煩,也沒注意那信封上有一絲不易查覺的痕跡,那是被開個封的痕跡。

黑羽軍從淶陽城一路推進,短短時日,近八百餘裏,宗政離筆又要抽出一部分的兵力去抵抗來自漠北軍的壓力,腹背受敵的滋味,不是很好受。

待到黑羽軍兵臨城下的那一天,所有仇恨,一筆清算!

璃月回到月室殿,隻有嶽靈兒一人坐在窗前認真的翻看著那些竹簡。

“姑母。”嶽靈兒喚了一聲,接著垂頭看著那份竹簡。

“你們去給長公主準備些茶點。”璃月朝一旁的宮人吩咐道。

至從璃月將那套嶽氏的內功心法的第一卷交到嶽靈兒手中的時候,每次見靈兒,幾乎都是這樣,達到了一種渾然忘我的境界。

“靈兒,過幾日,便是鳳宇和鳳凰三歲生辰,上次他們兩個說,希望生辰的時候出去郊外玩,你也休息一下,明天和姑母一起去。”

嶽靈兒這才將目光從竹簡上移了過來,“好的,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璃月微微鬆了一口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宗政無憂肯定一會失信於兩個孩子,戰事吃緊,也難得他能夠抽得出時間來。

隻是,這次選的地方有點遠了,已經出了璃國境內,不過,聽說丹霞峰也位於懷南山脈,風景奇秀。

可是,一想到主動送上門來的西門霜華,璃月再次撫額。

“小姐!”憐兒風塵仆仆的出現在璃月麵前,一看到璃月的模樣,眼中染上一絲擔憂。

“小姐,你怎麽了?”

“沒事。”璃月搖搖頭。心裏還是憋屈的不知道怎麽發泄,別人家當娘的,最起碼也要到了女兒十五六的時候才會操心孩子的感情問題吧?她怎麽就這麽悲催,從三歲開始操心了!

而且,她的小女兒愛慕的對象還是那麽一個人妖!

憐兒將包袱取了下來,“小姐,物歸原主。”

璃月隔著一層灰布,摸著裏麵的東西,那個棋盤好像有感應似的,紅光一閃,指尖觸及的,是一陣溫熱的感覺正時直達心窩。

玲瓏棋,她在隻身換藥之前,就將玲瓏棋交給了憐兒帶回雲中客妥善保管。這些時日,她一直都沒有過問玲瓏棋的下落,所以,之前玲瓏棋在哪,她自己都不清楚。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記得花纖陌問過她玲瓏棋的事情,也還好,她真的不知道。

“好好休息,明日,隨我一起帶幾個孩子出去一趟。”璃月收好東西,一邊衝憐兒神秘一笑。

“嗯!”憐兒想也沒多想,立即退了下去。

璃月愜意的站起身來,西門霜華帶給她一肚子悶氣,她也得找個人好好的發泄發泄。大步朝外走去,過了幾道宮門,禦藥房近在眼前。

陽光下,那一道淡藍的身影在各個擺著藥的篩子前翻來翻去,還未走過,便覺得一股濃鬱藥味。身為醫者,好像就應該天生就是這樣的氣質。

溫和,淡雅,哪怕隻是看上一眼,便有一種心神寧靜的感覺。

憐兒愛的,可能就是這樣的華一脈。

璃月故意弄出一絲聲響,遠處的華一脈抬眸,緩步朝璃月的麵前而去。

“娘娘。”華一脈微微頷首。

“明天,我要帶幾個孩子去一趟丹霞峰,你準備一些日常用的藥一路隨行。”

華一脈眉宇微擰,“娘娘,為何突然要去丹霞峰?”

“過幾日便是兩個孩子的生辰,上次他們要求,過生辰的時候要無憂帶他們郊遊。”

“好的,我這就準備。”華一脈看著璃月打量的眼神,帶著幾分恭敬,“娘娘,還有什麽吩咐?”

璃月揮了揮華袖,“沒了!”

“娘娘,天牢裏的七皇子,已經奄奄一息了。”華一脈的聲音突然在璃月的背後響起。

久久之後,璃月才轉過身來,“拿藥來。”

華一脈麵色平靜,抬步朝禦藥房內走去。

璃月深吸了一口氣,要說她和宗政擎宇之間,真沒有那種你死我活的仇恨,雖然,花纖陌一事,的確讓她對他心存芥蒂。

“這是內服,這是外用,他傷的不輕。”

“傷得不輕?”璃月仔細的揣摩著華一脈話裏的意思,她那一招,本來就有所保留,怎麽可能有華一脈所說的那麽嚴重。

“昨晚午夜,天牢的值事曾來找過我,那時便不醒人事了。”華一脈之的所以敢去,也是因為璃月隻是說,押下去嚴加看守。

然而,七皇子的身份特殊,若是真死在璃國,嫡親近衛虎嘯營定然會不在一切的來璃國尋仇。華一脈也相信,這一點璃月比他想得清楚。

囚歸囚,但絕不能死。

璃月拿著藥,朝天牢的方向而去。侍衛一見是璃月,立即恭敬的將璃月迎了進去。縱然外麵是一片豔陽天,陽光炫目的讓人睜不開眼,天牢裏,依然暗無天日。

牆壁上掛著許多火盆,入目,是一間刑具室,各種刑具還是嶄新的掛在一旁的木樁上,火光跳躍間天牢內昏暗的一片,璃月跟著值事侍衛緩步朝空曠的天牢內走去。

那值事侍衛停在一間牢房前,“娘娘,那人就關在這一間。”

璃月的目光停在卷縮在牢房一角的男人身上,再也沒有了平日的意氣風發。這樣的男人,可能永遠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自動送上門來,滄為別人的階下囚。

“開門。”

鐵鏈的聲音在天牢裏顯得異常的突兀,嘩嘩啦啦的響了幾秒,牢門這才緩緩打開

璃月走到宗政擎宇麵前停了下來,他的身子在瑟瑟發抖,探上他的額頭,手不禁縮了回來,他的全身,一陣滾燙。

“去抬張床來,生活用具,一應備齊了,再找兩個宮人來侍候著。”

那值事侍衛一僵,久久之後才茫然的應了一聲,“是!”

“慢著,先端杯水來!”

“是!”

原本最為清靜的璃國天牢,如今卻忙碌了起來。

璃月接過水杯,試了一下溫度,將手裏的藥塞到宗政擎宇嘴裏,抬起他的頭,灌了一口水。

宗政擎宇猛得咳了幾聲,藥是咽了下去,卻咳出血來。璃月看到眼前的一幕,也顧不得多想,拿出帕子拭去他嘴角不斷湧出的汙血。

看樣子,真是傷的不輕。

“冷,我好冷。”宗政擎宇緊緊的拉著璃月的手,仿佛那一點點溫度是他生命裏僅有的一點陽光。

璃月沒有動,任由他握著,然而,感覺到他的手控製不住的顫抖著,她還是能夠感應到一點他內心的恐懼。隻是,他在恐懼什麽?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璃月一驚,這種話,這種無助的感覺,怎麽會從他的口中傳出?他一個堂堂大夏皇子,縱然再不受皇帝寵愛,也有著尊貴的身份。

此時,懷裏的宗政擎宇抖如篩糠,“公公,救我!”

“我不要被閹割,我不要!”

閹割?!這兩個字眼如同一記悶雷一般直擊著璃月的心。

“我是七皇子,你們誰敢碰我!”

就連這一句話,都沒有一點底氣,璃月明白,這是藏在一個人內心深處,最脆弱,最無助,最恐懼的記憶,在昏迷不醒的時候,突然的流露出來。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沒有人會傷害你。”璃月輕聲安撫著,然而,懷裏的人卻奇異的安靜下來。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璃月隻是緊緊的握著那張熾熱的手,“睡吧,睡醒了,一切都會恢複如常。”

值事侍衛抬著床進了天牢,又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天牢裏響起,牢房,頓時變成了一個可以滿足日常所需的房間。

“把人抬到**。”

幾個侍衛頓時抬起健碩的宗政擎宇,璃月的手如同禁錮一般被宗政擎宇握著,也被迫起身跟著走到床前。

璃月試著掙脫了一下,那隻大手絲毫不放鬆,隻見她細嫩的手背上,頓時被抓到一道道紅痕,撕裂一般的疼。她越是掙紮,那雙手就握得更緊,要是再這樣下去,她的手關節一定會被他握斷。

“娘娘,要不強行掰開他的手。”

璃月搖了搖頭,“算了,你們去準備一些熱水來,再拿一張帕子。”

就這樣,近距離的看著這張沒有一絲血色的麵容,也許是他膚色的原因,雖然傷成這個樣子,也沒有那種虛弱的蒼白感,除了狼狽之外,就如同沉沉的睡著。

“你先鬆了我的手,我給你擦一下臉上的血跡。”璃月的聲音不溫柔,甚至有些生硬,然而,握著她的手卻突然鬆開了。

璃月拿起一旁的帕子,將宗政擎宇臉上的汙漬洗去。

那雙手突然抬起,好像溺水的人急著尋找一根浮木一般,璃月伸出一隻手來,握著那雙亂舞的手。跑馬場的他,那麽的意氣英發,他的內心,怎麽會這麽的沒有安全感?!

抬手時,宗政擎宇的袖子滑落了些,昏暗的光線下,一大塊傷疤應入眼簾。璃月推開他的袖子,看著這塊熟悉的傷痕,她給他的藥他都沒有用嗎?怎麽可能留下這麽一大塊傷疤,就算是現在看到,依然覺得觸目驚心。

如果,那日,不是他和宗政子默及時出現,她真的不敢保證能夠將嶽氏安然無恙的帶出火海。

“通知禦膳房,準備些養傷時需要溫補的膳食。”璃月將帕子扔到盆裏,朝一旁的侍衛吩咐道。

“你們兩個從今天起,輪流侍候著。”

“是,娘娘。”兩個宮人齊聲應道。

璃月將手裏的藥交給兩個宮人,“紅瓶內的是內服藥,一日兩次,剛剛我已經喂過一次,隔四個時辰之後再喂一次。”

“是!”

“外用的,就在潔了身子之後,哪裏有傷就撒在傷口上,隨後華先生會來診治,他有什麽吩咐,你們一並記著。”

“是!”

璃月一掃天牢裏的眾人,“我希望,在我回來之後,他已經清醒了。”

“是,娘娘放心,奴婢們一定好好的侍候。”

“除了你們這些人,不準任何人接近,但是,他有什麽合理的要求,滿足他。”

璃月感覺到**的人漸漸平穩下一來,不費吹灰之力的便將手抽了出來,正準備離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呼喚。

“璃月,璃月。”

璃月身形微頓,但沒有回頭,大步出了天牢。

相比天牢裏的昏暗,外麵的陽光讓人很難適應,伸手擋了擋刺目的陽光,此時,已經接近午時了,這一個上午,她過的尤其忙碌。

路過宣月殿時,不經意的瞧見宮人們手捧著鮮果迅速的送了進去。

“霜華叔叔,來,吃顆葡萄。”這上鳳凰的聲音。

“霜華叔叔,你究竟怎麽得罪母後了,竟然被母後瘋狂追殺?”這是鳳宇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西門霜華的聲音很無辜。

璃月握拳,差點沒衝進去掐住西門霜華的脖子!

深吸了一口氣,忍,忍一忍,她想不出好辦法之前,若是與西門霜華再起衝突,兩個孩子就會跟這個人妖越親近!心中一停的安慰著自己,鳳凰隻是個孩子,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次日一早,西門霜華還在睡著,璃月就如同母夜叉一樣攔著衣衫不整正往宣月殿跑的小鳳凰。那一幕,就如同王母娘娘拿著金簪法器,在鳳凰通往宣月殿的路上,隔出一條天河。

鳳凰成了可憐的七仙女,而西門霜華就是那個讓璃月一見到就眼疼的牛郎!

對,就是牛郎,他也的確適合做牛郎!

“過幾天,就是你們的生辰,父皇如約,帶你們去丹霞峰玩。”璃月盡量的端出一副慈愛的樣子,聲音都變的十分柔美。

“母後,為什麽不帶霜華叔叔一起去?他也有禮物要送給我,要是他不去,我不就得不到他的禮物了嗎?”鳳凰從銅鏡裏看著身後的娘親,怎麽霜華叔叔給她梳頭的時候,是那麽的美。母後拿著她的頭發,就好像看到仇人一樣的表情。

“母後已經通知他了,他說要睡個懶覺再追咱們。”璃月將那一縷頭發艱難的挽起。

“母後,發髻是歪的。”鳳凰小聲提醒道。

“天色不早了,就這樣吧。”璃月就連敷衍都懶得來,拿起一旁的小衣服直接給鳳凰套上。

憐兒看到璃月給鳳凰穿衣服的那一幕,頓時失笑,不禁搖了搖頭,“小姐,我來侍候小公主,太子還在收拾東西,長公主也還沒出來呢。”

璃月頓時退了出去,鳳宇這孩子從來都不用她操心,鬧心,鬧心啊!

這次出行,路途有點遠,隨行的人騎馬之外,宮裏的暗衛也幾乎全都隨行,所以,這幾個孩子就全塞馬車裏。

看著幾個孩子終於準時的出現在宮門前,華一脈這才緩步而來,璃月沒有錯過憐兒看到華一脈的時候那一閃而過的驚喜。

“娘娘。”華一脈一如既往的口氣喚了一聲,將隨身帶著的東西放到馬車內的暗格內。

憐兒將馬牽到華一脈麵前,華一脈淡然一笑,拉過韁繩。

“謝謝憐兒姑娘。”

憐兒臉上的笑容立即顯得僵硬,帶著幾分難掩的失落回到自己的馬前。

華一脈的客氣與疏離恐怕連幾個孩子都聽出來了,璃月眸色微暗,這個華一脈,他是是存心不給憐兒留任何後路。

“出發了。”璃月喝了一聲,一行人緩緩朝宮門外駛去。

一行人,一路向西,這樣的速度,五天的樣子就能達到丹霞峰,剛好是兩個孩子的生辰。

暗衛兵分三路,一路在前方十裏左右的地方探路,第二路隨行在璃月等人方圓不足一裏的地方,另一行人,十裏之外緊隨其後。

馬車裏,不時傳出幾個孩子的歡聲笑語,璃月的臉上也不由自主的湧上一抹笑意。沒有西門霜華的身影,就連空氣都比往常要新鮮許多。

宣月殿內,西門霜華愜意的伸伸懶腰,環視了一下四周,竟然沒有發現小鳳凰的身影,頓時覺得有些異樣。就連最注重的儀表都不管不顧了,匆忙的對著鏡子照了兩下,便衝出殿外。

“少君。”門外的宮人微微福身。

“太子和小公主呢?”西門霜華一邊理著自己的發絲,一邊急切的問道。

“今日一早,皇後娘娘就帶著太子和兩位公主出宮了。”

西門霜華緊握了一雙手,飛身追到宮門處,哪裏還有一個人影。快步走到一個值守的侍衛麵前,盡可能的展現出一抹友好的笑容。

那侍衛一抖,“少君,小的上有老小下有小,已經結婚三年,夫妻和睦!”

西門霜華看著這個侍衛的表情,臉色頓時黑如鍋底,他隻是友好的笑一笑,TMD這個人竟然敢想那麽多,而且,想的那麽齷齪!

“是不是,我要讓你確認一下,我的性取向?”

侍衛大哥又是忍不住渾身一抖。話說,眼前的這個男人,男生女相,長的太過傾城傾國,而且偏愛紅衣,就算是男人看到,都會忍不住怦然心動。

“少君,若是你執意如此,那,那……”那侍衛一甩膀子,做出一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慷慨激昂狀,“那就來吧!”

西門霜華握緊雙拳,一陣疾風掃過,隻見那侍衛狼狽的掛在城樓上。

“上官璃月去哪了?”